第38节
作者:匪鱼      更新:2023-05-13 00:38      字数:4341
  一般年轻的臣子带的多是家中女眷,尚未娶妻的,便是自己独身一人,年纪再长些的祖宗,便是懒得跑,也耗不起那累。
  哪位青年才俊若是带了年轻女子出席这辞岁礼,其下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郁清梨面价一红,没吭声,垂下头去敲自己的腿边了。
  江蕊见郁清梨没说话,便也笑笑不再说话。
  这其间郁清梨又为苏顺仪画了几次妆,苏顺仪渐渐也对郁清梨放下防备,话匣子打开的更宽了,什么某某妃嫔仗势欺人,某某妃嫔墙头草,又哪位才人恃才辱人,得了大板。
  郁清梨便只是笑着听,温温柔柔的替她擦护肤品,仿佛看一个年纪尚小的妹妹,几次奔波,沐兰居的宫人皆以认得她,苏顺仪对皇后那边请示过。
  皇后体恤宫中妃嫔久居深宫,思家心切,也未曾多加阻拦。
  苏顺仪便称郁清梨是她远方姊妹,自也入宫了几次。
  当得知郁清梨还为边关将士做冬衣时,苏顺仪倒是真心实意的钦佩起来了,无不羡慕的道:“我若是郁姑娘这般有才德,何须关在这深宫里面哭,若是下辈子得以选,我想做一回郁姑娘。”
  郁清梨听着她真心实意的感喟,笑道:“谁都有难处,不必羡慕旁人。”
  这话一说,苏顺仪又长叹了口气:“辞岁礼我只准备了个长袖飞天舞,想必是经不起什么水花了,宫中多才艺的妃嫔太多了,我这飞天舞跳到今天仍不齐整,哎。”
  又是一声长叹。
  郁清梨随口一问:“飞天舞的长袖确实费劲,甩求力,收也求力,明明那么费劲的舞,却还要跳出柔柔模样,若不是独舞,难度更大,你为何不选独舞?”
  “哎,长相思嘛,就想先群舞,再逐一谢幕成独舞,荒凉之感比我独舞要好的,没想到... ...”
  郁清梨扑哧一声笑了,苏顺仪倒是情真意切的可爱。
  苏顺仪不高兴,撅嘴道:“你笑什么?到时候我这若是跳好了,必然艳煞众人。”
  “是是是。”
  苏顺仪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梨,你辞岁礼那天可否早点来宫中?”
  郁清梨笑问:“你想叫我替你化妆?”
  苏顺仪称是,郁清梨答应了,又听苏顺仪道:“我其实是心慌的,我想叫你同我坐一席,等我下了台子,你告诉我我方才表现的好不好,我好心里有个底。”
  郁清梨恰好心忧去不得辞岁礼,苏顺仪倒是先她一步说了,自然却之不恭。
  *
  事情却发生在她归途时。
  作者有话要说:  郁清梨:长本事了?你还敢蹲屋顶?有本事你上天,俯瞰众生要不要?
  江煦之(抠手指)委屈巴巴:你又不肯同我说话,我不蹲屋顶就见不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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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事情却发生在她归途时, 方随着袖桃下马车,就瞧见郁氏身边的大丫鬟银朱正面色焦虑的站在铺子前,瞧见郁清梨下了马车急忙奔过来。
  郁清梨见她慌张模样, 伸手掺住她问道:“怎得了?这么着急?”
  银朱眼圈一红, 哭哭啼啼道:“姑娘, 您快去瞧瞧三夫人吧,老爷,老爷他。”
  此话一出, 郁清梨脑子嗡的一声大了, 她急急问:“怎得了?你别哭别哭, 倒是与我好好说说。”
  “今早老爷方从朝堂回来没多久,下午就来了好多金吾卫,说是奉陛下口谕, 带去了内厂。”一说完又是哭。
  能去内厂的,多不是一般官人, 那些犯了大事又或者十恶不赦之人, 才会被金吾卫带去内厂。
  郁清梨便知道, 那账本没拿着,赵忠定会趁着年关前叫江越替他背锅。
  便又问:“世子呢?世子回去没有?”
  现如今江煦之是整个江家的主心骨, 加上他的权利, 或许能叫内厂照顾些。
  便听银朱道:“世子爷已经去内厂了, 说会想办法叫老爷免遭些皮肉厉害。”
  也等不急细问, 郁清梨便急急往江府赶去。
  “姑母。”
  一入屋中,众人皆是面带郁色,小厮负手侧立,郁氏听到郁清梨唤她,抬起眼, 哭的更厉害,眼皮子肿的似鹌鹑蛋,鼓鼓囊囊,通红一片。
  江府而今江越入了牢,只怕江家日后也要受牵连,众人自然不信江越能干出这等子谋财害利之事,可是外人是不听这些的,他们觉得,天家的判决便是严明公正的。
  荆氏见郁清梨回来了,也没说厉害话,只道是:“快劝劝你姑母,叫你姑母宽心些,三弟那人,便是不当朝为官,也没有谋财的心思,他这个人,也别怨我说,素来没什么抱负。”
  一时间,竟也不知这话是讽刺还是宽慰。
  郁清梨应下,忙走到郁氏面前,见老夫人不在,听说刚刚得知消息昏死过去了。
  心下戚戚。
  忽听见江煦之将马鞭与马交给马夫的声音,随即便有丫头冲屋里头报:“世子爷回来了。”
  话才说完,就见江煦之进了屋。
  他脱去大氅递给身旁小厮,随即坐到椅子中,郭氏和荆氏忙问:“如何?”
  也不怨她们二人如此紧张,一个忧心自己夫君受牵连,一个忧心自己在朝为官的儿子受牵连,今日没冲郁氏说厉害话,已然是不易。
  江煦之解开袖口,一只手随随搭在扶手上,才道:“皮肉伤免不了。”
  一听这话,郁氏哭的更是厉害,抽抽噎噎道:“你那三叔,惯来是个身娇的,平日吃喝都讲究,遑论受伤,而今进了牢中,又要吃那割裂肌肤残害肢体的刑法,哪里能忍得。”
  比原先哭的更厉害了几分。
  江息溪也在一旁,拧紧眉心,拍了拍郁清梨的手示意她别着急,随后替郁氏擦着泪花子。
  荆氏问:“可问出究竟怎么回事?”
  江煦之道:“听说被人寻了空隙,作成一本,参了个以权谋私,擅篡礼仪的罪名挂了去,陛下大怒,得知东洲失事之惨烈,更是恼,而今事情已经传到各部了。”
  郁氏捂着头,只觉面前一阵眩晕,摇晃两下,险些倒过去,伏在桌边,嘴里念叨:“不会的,怎会,我们老爷素来是个和蔼可亲的,虽说对于事情上怠惰,却也是尽心尽力,原就说过,矿山那边容易积涝成灾,还在为了水灾之事奔波,怎就以权谋私上了?”
  众人听罢,便明白这事可大可小,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做尽坏事的,且不论是不是栽赃嫁祸,能逃出生天的终是寥寥无几。
  这在府中又是劝说许久,郁氏才被银朱掺着回去休息。
  众人也就散了。
  郁清梨望着众人走后,抬腿要走,便听江煦之立在她身后道:“清梨,等一下。”
  袖桃回身诧异,瞧着身后的世子面显别扭,古川冲她招了招手,二人也便寻了个僻静处退下了。
  郁清梨回过身,问道:“世子有事?”
  江煦之先是点头,而后淡声道:“没什么大事,便问你去不去辞岁礼,母亲他们不去了,只带着小溪去,她也无趣,不如你俩搭伴,同我一道随行,瞧个热闹。”
  郁清梨倒是没想到江煦之会愿意带她去辞岁礼,只是已同苏顺仪说好,便不好再推了。
  再说,现如今她不明不白的随着江煦之一道去参礼,恐怕要落人口舌。
  江煦之见她没说话,怕她会错意以为无聊,便又急着解释道:“辞岁礼那日当是会去许多人,热热闹闹的,不比花灯差。”
  郁清梨知道他想偏了,旋即婉拒了江煦之的好意,便道:“谢过世子,只是我已同别人约好,就不与世子同行了。”
  江煦之一愣,看着郁清梨说完话便走远,立在厅堂中,眉间凝重之色不加掩饰。
  同谁约好?男的女的?阿姊么?那不合情理。
  回去的路上,同古川坐在马上,便拐弯抹角问道:“近日铺子里可来过什么不同寻常的男子?”
  对着那莫须有的敌人咬紧了牙根,倒是有了几分厉色,古川听这口气不对,偏头看去,江煦之眸中一片凉意。
  他一个哆嗦,没敢当即回话,繁复思忖如何回答,半晌,温温吞吞道:“这几日当是没有的,白天来的都是些姑娘们,就算有公子哥儿,都是来买东西赠与相好的,至于晚上,主子,您忘了?都是您蹲在屋顶上... ...”
  这话说的却是小心翼翼,可是江煦之听的怎么有些变味,扭过头看去,古川面色复杂的瞧着他,心内咯噔一声,咳了咳:“我是为了看清赵忠... ...算了,同你说你也不明白。”
  随即驾马,扬长而去。
  回了府中,也没来得及卸下东西,便又驾着马去了襄阳侯府。
  江蕊知是江煦之来寻她,便留着江煦之说了会儿话,细细问了江越的境况,便叹道:“我同侯爷说了,侯爷也在寻情找门路,有了办法,自会叮嘱两句,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三叔会做出这等子事。”
  “什么谋财害命,便是踩死一只蚂蚁,他也要罪过半宿的。”
  江煦之喝了茶,应道:“这件事阿姊就别忧心了,现如今你以嫁进襄阳侯府,若是在处处都想着外家,难免会被人寻了由头,说的不好听,到时候身陷两难境地,内厂我也叮嘱过了,想来不会滥用私刑,但是明面上的还得过一遍,旁的倒是不怕,只怕三叔捱不住。”
  江蕊长叹口气,也不说话,喝了口梅子茶,神思恍惚。
  今年大抵是个不太平的一年。
  江煦之忽然开口道:“过两日辞岁礼,只有阿姊同姊夫去么?府内老夫人可去?”
  江蕊没明白江煦之怎查探这等子事,但也没多想,大抵是为了到时候去宫里寻一起坐下吧,因回道:“是,还是同往年一样,老祖宗年事已高,她不愿意去也好,省得到时候再有些旁的龃龉,惹的两头不开心,说来,我也是不想去的。”
  又一声叹:“场上美貌女子太多,乱花迷人眼,真叫我自惭形秽。”
  江煦之便明白郁清梨不是同江蕊一道去,说了些宽慰的话,叫她别顾着同旁人比较,生活是自己的,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便回了府。
  晚间下了一场挺大的雪,残冬新雪盖满了屋檐梁脊,青墙黛瓦下,天地间一片阒静。
  有寒鸦落于树杈上,扑棱了几下翅膀便也飞走了,场面无不寂寥。
  将士们也是各自没什么精神,望景生情,心内悠悠溢出一丝悲凉,总觉得府中好几日清冷的厉害,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到了屋檐下,也只是抖落了满身雪花碎片,便继续走了。
  道路上没有叫卖的摊铺,家家户户闭门关窗,在屋中烤着火。
  郁清梨也没什么气力,早早的就闭了门,直接上了二楼,连着后院都没踏去,因着江越的事,也没什么胃口,脑子想的绞痛,也想不出个好法子。
  思索再三,问了赵婶儿,赵婶儿也知道江司马是郁清梨的姑父,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其中弯弯绕他们也不明白。
  早几年江司马待东洲百姓的好却是有目共睹的,现下郁清梨恳请大家相信江越绝不是什么贪图钱财而不顾百姓安危的小人时,顾在郁清梨面子上,众人便是也愿意相信。
  *
  江煦之在屋檐站了许久,那一扇窗便是自晚间就没亮起过。
  他有些失望的回了书房,待到夜半,不肯死心,又去屋顶上瞧了一眼,还是没亮,除了雪面映出幽幽蓝白色的光,衬得周围稍亮,再无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