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可以不聪明，但必须有底线。
  刚进销售b组，就听到了从会议室里传出的咒骂声。
  “你们一个个到底是做什么吃的？我说过多少遍，每一批水泥的编号必须确保一致，这样才能保证是同一批水泥！”
  “还有水泥强度等级，你们都是这个行业的老人了，会不懂？”
  “今天你们跟我交代句实话，你们是不是拿人回扣了？”
  我站在会议室外，会议室里像死了一样宁静，除了偶尔李喆的暴怒声，连一声高一点的喘气声都没有。
  半晌，小张站在我身侧，凑上前，“苏总，用不用我回去给您拿件衣服，您这样是不是不太……严肃？”
  我低头睨了眼自己的抹胸内搭，嗤笑，“我别说穿一件抹胸，我就是全脱光了，也照样严肃。”
  小张，“……”
  李喆越骂越狠，但是会议室里坐着的那几个人，却佯装充耳未闻，只是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我伸长手臂抻了个懒腰，推门，咣当一声，会议室里的人齐齐抬头。
  见到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喆，上前几步，一副羞愧到要死的模样。
  嗯，的却是该羞愧，但是就算是羞愧死又有什么用？
  “苏……苏总监，您怎么来了？”李喆小声开口，额头上是沁着的薄汗。
  “我怕李经理太过心慈手软。”我漾笑，错过李喆的身子，径直走到会议桌主事的位置。
  会议室里的几个人看向我，有抿唇不言的，也有用余光打量我身段的。
  都这个时候还有色心？心理素质不错！
  “来，一二三四五，包括李经理在内，一共五个人，咱们几个来谈谈心。”我大刺刺的坐下，把面前未拧开的矿泉水瓶拧开一瓶，喝几口，身子嵌入身后的座椅里。
  “苏总监，这件事是在我的管辖范围内犯的错，应该由我来承担，您看，要不，我赔偿？”李喆自觉理亏，往我跟前走了几步。
  我没应他的话，抬下颌，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来，李经理，你也坐下，咱们几个人谈谈心。”
  说完，我回头看小张，“出去，把门关上。”
  小张担忧的看我一眼，但没反驳，转身离开。
  随着小张离开，会议室里的气压一度变低，我戏笑了下，开口，“放松点，大家在雄安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一个个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不需要怎么拘谨。”
  我话落，几个人更是紧张起来，其中一个男人看我一眼，问，“苏总监，您想跟我们几个谈什么？”
  “这句话问的好，我就等着你们问这句话。”我莞尔，倾了倾身子，目光扫过所有人，“冒昧问一句，在场的父母还都健在吧？”
  李喆，“……”
  其余四人，“……”
  我说完，不顾及他们的脸色，继续问，“看各位的年龄也都不小了，有孩子吗？家里老婆孩子也好吧？”
  李喆，“……”
  其余四人，“……”
  “苏总监，您到底想说什么？”有人耐不住脾气，发问。
  “哦，没想说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各位，看看家里父母是否安好，老婆孩子是否安好，如果都安好，我就放心了。”我一脸完全为他们考虑的模样，“我在办公室的时候算过这次水泥拿的回扣，没有一百万应该也有八十万吧？如果我报警，应该会判几年刑，所以我得问清楚，别到时候你们在座的某一位进去呆几年，出来的时候家里面少一个、两个人，怪到我头上。”
  “报警？”李喆惊了下，“苏总监，不至于吧？就算是这个人拿了回扣，让他把拿的回扣如数交出来就算了，报警的话，这个人下半辈子都算毁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结果。”我手指轻敲会议桌面，看看李喆，笑，“李经理这么紧张，不会是监守自盗吧？”
  “怎么可能！”李喆脸涨红些，气鼓鼓的应声。
  不是李喆！当初我跟童萧在把这个部门交给他之前就对他的为人做了一番通透的调查，往根上刨八代，都没吃拿卡要的主，而且，这个人执拗的很，不懂变通，做事向来一板一眼，他做不来这种事。
  李喆温怒，会议室内的其他几个人耸拉着脑袋，互相不看彼此，又暗暗较劲。
  “行了，我数三个数，等我数到三的时候，我希望那个人能主动站出来，我可以考虑不报警，但是这次事件给公司造成的损失，必须负全责。”我淡着声音开口，顿几秒，“一，二，三。”
  三个数、数完，在座的依旧很淡定，我神色略不耐烦的往后靠了下身子，“确定都不吭声是吧？行吧，那我就只有报警了，在座的放心，如果不是你们做的，这次调查给你们带来的损失，百威会赔偿，而且，还会给各位加薪。”
  话毕，我剔一眼门外，唤小张。
  小张进门，我嘴角噙笑看着正经危坐的几位，挑唇，“报警。”
  小张跟我搭配最默契的地方，是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多嘴问我为什么，我让她做什么，她就会第一时间去做。
  小张掏出手机报警，电话还没接通，就有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突然上前，夺下她手里的手机，近乎嘶吼的说：“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韩建！你糊涂！”李喆‘啪’的一拍桌子，气的不轻。
  韩建，这个我有印象，当初是李喆推荐进公司的，听说在这个圈子里也是个有能耐的，至今我还能记起李喆推荐他的那句话——脑子不错，人很聪明！
  听说这个人还是李喆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徒弟在师傅眼皮子底下搞猫腻，我想，李喆会比我跟童萧更加难过。
  果不其然，李喆起身冲上去就给了韩建两巴掌，边打、边恨铁不成钢的咒骂。
  “当初你入行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我告诉你，只有一步一个脚印，人生路才能走好，这就像盖高楼大厦，如果你总想走捷径，地基还没建好就开始盖房，最终结果，只能是房倒屋塌！”李喆喋喋不休，唾沫星子乱飞。
  我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低头看指甲，等李喆骂够了，才抬头看着韩建说了句，“三百万，待会儿跟我去霍氏道歉。”
  “三百万？”韩建扯着嗓子叫嚷，“我一共才拿了他们五十万的回扣。”
  “那是你人蠢！从你手里供应出去的那些货，最起码回扣能有八十万到一百万，我们跟霍氏签的合同是假一赔三，你放心，百威绝对不会多拿你一分钱。”我讥讽，起身。
  “没钱，钱都让我花没了，如果是五十万，我还可以跟朋友们借借，如果你要三百万，你……你还是直接报警吧！”韩建梗脖子，跟我耍横。
  现在有一种普遍的现象，欠钱的是大爷，借出去钱的是孙子。也不知道是现在的人三观出现了问题，还是心里有什么隐疾。
  见我不吭声，韩建壮了壮胆子，继续开口，“这件事说到底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果不是你们管理太过松懈，我又怎么能有可乘之机？”
  说的好！我真想给他拍手鼓掌！
  李喆听着韩建的话，简直气到脸发白，上前想伸手揍他，被一个坐在他身侧的高管拽住，“李经理，这种人，没得救，你就算是揍他也没用。”
  “我怎么就瞎了眼把这种人推荐进公司。”李喆自责，抬手在自己脸上狠抽了一巴掌，“真是丢人现眼！我这张老脸都没地儿搁！”
  许是因为经见的事情多了，我对李喆的这番做法其实是挺五感的，的却，是他没有看清人，才会给公司带来这样的损失！
  韩建厚着脸，咽了几口唾沫，跟我对视，“六……六十万，我再多出十万！”
  “小张，报警！”我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转身往会议室门外走。
  把百威当什么地方？集贸市场卖菜的？就算是卖菜的，利薄，也不能给他这份脸，还搞价？
  小张从韩建手里夺回手机，按下报警电话，韩建一瞬间慌了神，还想上前抢夺小张的手机，被门外冲进去的两个保安按在会议桌上。
  “苏沫，苏沫你这个婊子，谁不知道你是靠着男人才坐到这个位置，如果不是霍氏的霍总，能有你今天吗？”
  “苏沫，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敢把老子送进局子，老子……”
  韩建话没说完，我返身，快走几步，进门扬手在他脸上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韩建嘴里瞬间充了血，他侧头地上吐一口血水，在两个保安手下不停的挣扎。
  “放开我!妈的，不就是拿了点回扣吗？哪个公司的销售部不拿回扣？就为这么点小事小题大做，还报警？报啊！我看看我进了局子，还有几个干销售的敢在你们百威工作。”韩建肆虐的叫骂。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我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好好审视了他一眼，扫过两个保安，“松手，我跟他谈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