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个秘密，不予人说，不予人听。
  我指间夹着香烟浅吸几口，伸长手臂去车窗外弹烟灰，陈森整个人抻了抻，像是伸懒腰、又像是在活动筋骨。车内空间有限，妨碍了陈森活动，他不太尽兴的收手，咬着烟蒂双手裹紧身上的警服后躺在座椅靠背上。
  “苏沫。”
  “嗯？”
  “如果这次霍衍真的被判了刑，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
  我淡着一张脸回头陈森，陈森三分笑意、七分认真，余光瞥了我一眼，被嘴里叼着的烟呛了嗓子，大笑不止。
  我把燃完的香烟弹出窗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陈森，你这个话说的挺惊悚的。”
  陈森脸上的笑僵住，“我认真的。”
  小时候听过一句话，多少真心话都是在无意当中吐露的，到最后，搅拌着开玩笑，被当作了下酒菜。
  当然，我肯定不会自恋的觉得陈森对我说这番话是因为喜欢我，他对廖涵的感情，我就算是个瞎子，也能够靠嗅觉嗅到他们之间浓郁的爱情芳香。
  陈森会这样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良心谴责，担心霍衍这次会出事。
  一根烟抽完，陈森拍了拍从窗外吹进来散落在裤腿上的烟灰，打开车门跳下车，“苏沫，霍衍的事，你放心。”
  我隔着车门冲他点点头，没报多大希望，“尽力就好。”
  陈森回警局，我开车离开，在路上，放了首舒缓的音乐平静脑子。
  一开始霍衍出事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在跟陈森闹腾，但时间久了，那点怒气消散了，人也就跟着清醒了。
  闹腾什么？有什么可闹腾？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愿意。
  车开到苏太太楼下，我打门透了会儿气，抬手用力拍打了两下脸，深呼吸，调整表情跟心情，上楼。
  苏点点同学最近跟苏哲混的不错，两人可谓是臭味相投，据说是在追某个明星，两人抱团取暖，整日窝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敲门，苏太太心情愉悦的哼着小调开门。
  “怎么才回来？”
  “去了趟贺女士那边，咨询她公司的事。”
  “哦，是吗？你早该这样了。”
  霍衍案子的事，我一直没跟苏太太说，白城这个地界，想要压住点事还是挺简单的，贺女士跟霍老爷子在警局疏通了气，碍于霍氏是上市公司，担心受到影响，所以警方答应不会对外回应这件事。
  最近我替霍衍接管霍氏，苏太太心里头高兴的很，整个人容光焕发，而且每每提到我跟贺女士现在的关系，苏太太总是殷勤的告诉我，让我多多努力讨好。
  我在玄关处换鞋进客厅，苏点点窝在苏哲怀里捂着嘴笑，“舅舅，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过两天带我去看他的漫展？”
  “那还能有假的？”苏哲脖子一梗。
  “一天到晚不说好好学习，不是看动画片就是看漫展，苏点点，你难道以后想像你舅舅一样没出息吗？”我老气横生的说，走到沙发前坐下，蹬掉脚上的拖鞋，把腿搭在茶几桌面上。
  “我舅舅怎么就没出息了？”苏点点维护苏哲维护的紧，双手叉腰护着苏哲，“我舅舅多优秀啊，苏氏总裁，我们班同学都很羡慕我的。”
  “呵，你舅舅能成为苏氏总裁，完全是因为你姥爷是前任苏氏总裁好吗？跟你舅舅没有半毛钱关系！”我鄙夷看苏点点一眼，收回脚，踹了她两下。
  苏点点保持着八风不动的精神，把苏哲严丝合缝的护在身后，把苏哲着实感动了一把。
  跟他俩斗嘴够了，我往厨房方向走，苏太太已经系着围裙开始哼着小调在做饭，扭头看我一眼，心情愉悦的问，“今晚想吃什么？我炖了牛腩，还做了西湖牛肉羹。”
  “今天超市牛肉搞活动？”我唇角漾笑。
  “没有啊！”苏太太应话，说完，后知后觉的冲我瞪一眼，“我是瞧着你最近太累，所以想着给你补补，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我才懒得做这么多。”
  因为我接管霍氏，苏太太最近的心情简直是好的不得了，按着以往我要是拿她做调侃，她早跟我横鼻子冷眼，现在却还瞪我，跟娇嗔似的。
  “霍衍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啊？等他回来了，我跟着你们俩去锦江别苑看孩子啊！哎呀，自从苏氏出事之后，我都好久没住过别墅了，沫沫啊，现在咱们苏氏也算是不错了，你看，你回头跟你哥去重新看一套房子好不好？一大家子挤在这个地方……”苏太太一脸不太满意的说着，
  说两句，苏太太话锋一转，“前两天啊，我有姐妹过来看我，看到我现在住着的房子都同情我……”
  “回头让苏哲去看套别墅去，您要是不嫌累，您也跟着一起去，到时候，我给您买。”我接话，身子半倚在厨房门框上。
  听到我的话，苏太太脸上堆满了笑，“你哥现在也有钱，哪里能让你一个人出，要不你们兄妹俩一人一半吧！”
  苏太太这话说的假，我忍着忍俊不禁，“好啊！”
  苏太太是什么性子，这些年来，我再了解不过，她是疼我，但是她骨子里还是有着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她眼里，儿子的钱就是自己家的钱，但是女儿的钱，那就是‘意外之财’。
  以前我在想到这些的时候心底往往都特憋屈，特难过，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慢慢的潜移默化接受了，突然间也就想通了。
  我话落，苏太太脸上的神情僵了僵，“其实吧，你哥哥那头都要准备结婚了，他还得给自己买婚房，苏氏现在也不过是刚步入正轨……”
  “好了，这钱我出，好了吧？”我一眼不瞬的看着苏太太。
  苏太太抿抿唇，“哎呀，还是生女儿好啊！”
  我，“……”
  原本，我是想跟苏太太说霍衍的事，但看着她现在这副怡然自得的状态，我实在是说不出口，我怕我要是说出口，她心情跟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受不住。
  苏太太继续好心情的做饭，我转身往客厅走，苏哲回头看我一眼，叮嘱苏点点自己玩，起身往我这边走。
  “走，去我房间，我给你买了条项链。”苏哲几步走到我跟前，伸出手落在我肩膀，揽住，笑吟吟的带着我往他房间走。
  进门，苏哲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条项链。
  我睨一眼，不太想说话——材质：黄金，纯金999.99的那种，大金链子，上面连一个可观赏的吊坠都没有。
  “好看吗？”苏哲冲我眨眼。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看起来好像是挺有钱的样子。”
  苏哲，“……”
  见我兴趣不高，苏哲脸上的神情变了变，走到我跟前把项链强塞进我手里，“知道这条链子多少钱吗？”
  “最起码得八九万吧！”我揶揄。
  “眼光还算不错，算是哥送你的生日礼物。”苏哲得意洋洋。
  “我要过生日了？”我挑挑眉。
  “对啊！后天啊！以前你记自己生日可是记得最清楚的，变着法的管我要生日礼物，今年怎么还忘了？”苏哲垂眼看我，把大金链子从盒子里拿出来戴在我脖子上，自我欣赏了会儿，“不错，一看就很豪气。”
  我无心欣赏苏哲送我的大金链子，脑海里闪过以往霍衍给我过生日的画面。
  我们俩刚结婚那会儿，虽然整日针锋相对，但是每到我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俩总会出奇的和平共处一天。霍衍送我的生日礼物总是很奇葩，每年总是千篇一律的木雕，每次我看着他递送出的礼物盒，心里总会莫名抵触，想，像他这样的身家背景，为毛不送我点价值不菲的东西？
  后来我才从别人那里得知，原来，那些木雕都是霍衍亲手做的，只是可惜，那些东西都被我扔了，为什么扔？大概是那个时候的我掉进了钱眼里，觉得那样的东西实在不值钱。
  我出神，苦涩的笑，苏哲站在我身侧，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沫沫，霍衍……出事了吧？”
  我倏地回神，微微抬头看苏哲，“嗯？”
  “霍衍是不是出事了？”苏哲再次发问。
  我顿几秒，如实回答，“嗯。”
  我把霍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苏哲咬牙切齿，“真是没想到，赵锦瑟那丫头居然怎么狠心！”
  “很正常，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女人嘛，往往都是这样，爱之深、恨之切。”我戏笑,“你别看小张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她心底是很惦记你的，如果让她知道了你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妻，我想……”
  “那个未婚妻是假的！”苏哲冲口而出，说完，伸出手去捂我的嘴，一脸便秘色，“算了，我就跟你说实情吧……”
  苏哲口中的实情，我早从李潇潇那听完了，双手环胸，听他说完，手一摊，“什么都别说了，给点封口费吧！”
  苏哲垂眼看我的手，抬眼，可怜兮兮，“沫沫，你确定要把咱们兄妹俩的情分变得这么生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