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话落，低头嘬了口杯里的茶。
  见我这副慵懒自在的样子，梁茂盛深吸一口气，冷笑，“苏总，在公司内您是老总，在公司外，在我们这些叔叔伯伯面前……”
  “我就不是老总了？”不等梁茂盛说完，我接话，挑了下眉。
  梁茂盛被呛，像是被自己的唾沫星子噎住，咳嗽几声，“苏总，你这是在我们这些老人面前摆谱？”
  “梁叔叔，您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从我进门开始，每说一句话，您就跟我对着干呢？”我笑靥如花，“在座的叔叔伯伯，我当然是敬重的，但我现在出门在外，也不单单是代表自己，我也代表着我们昌运不是？
  就算是我内心再尊敬各位叔叔伯伯，我也不能跟孙子似的阿谀奉承，不然，回头传了出去，我还怎么在公司立足，怎么在公司立威。”
  我这几句话说的不越外，在座的一半以上都是名下有公司的人，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认为我这番话有错。
  许是觉得我这句话挑不出什么大的毛病，梁茂盛没有再针对我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开始招呼服务生上菜。
  梁茂盛这老狐狸是真的把我在当冤大头宰，一桌子十二个人，点了三十多道菜，最后还是因为服务生友好提醒说桌子只能放这么多菜了，他才收手。
  吴倩见状坐在我身侧笑，低头把衬衣袖口免起几分，压低声音笑着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只有我才是对你最好的？还好我没让我们公司的所有员工都来，只选了那么几个代表坐在隔壁包厢，就照这个点菜标准，我怕是你今晚会直接被吃穷。”
  何止是吃穷，梁茂盛这老狐狸是让我真真切切感觉到肉疼啊！
  我抿唇不吱声，菜品都上全，梁茂盛起身拿起酒杯，伪善的开口说：“今天能来参加志趣为我办欢送会的，都是我在这个圈子里这几十年结交的真朋友，这些年，我为志趣忙里忙外，现在被辞退了，我……”
  梁茂盛说着，故作哽咽，缓了好大一会儿，自觉情绪酝酿够了，又接着说：“算了，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梁茂盛话落，一抬手，一杯酒见底，桌上的人纷纷附和。
  酒过三巡，梁茂盛伸长手臂夹菜，开始忆当年，说起当初陪着吴老创业时候的艰辛。
  列举了几个例子后，梁茂盛转头看着吴倩说：“倩倩啊，那个时候还没你呢！哎，我们那个时候的苦，你是理解不了啊！当年，为了能签成功一笔订单，我跟孙子似的站在大雨里淋着，等了对方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促成了那笔订单。”
  梁茂盛开始上演苦情戏，在碎念了一顿后，瞧着吴倩脸色越来越难堪，心满意足的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口酒。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我倒是觉得有时候未必，当年，就如同梁茂盛所说，他或许是真的为志趣做出过很多贡献，是志趣的有功之臣，但是就算是再有功，也不能仗着这份功劳过一辈子吧？
  梁茂盛喝了几杯酒，叹口气，“我现在啊，老了，不中用了，可以理解，我们还是应该把机会多让给年轻人嘛！”
  梁茂盛说着，坐在他身侧距离他最近的男人接话，“梁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我说，就是你太心软，我跟你说，志趣当年要是没有您，能有现在吗？您当初为了志趣豁了命的打拼，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哎呀，老李，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是我当年再为志趣如何打拼，那志趣也是吴老的，我……”余下的话梁茂盛没说，只露出一抹悲切的神情。
  当初在收回苏氏的时候，我也曾见过一些老狐狸用这种倚老卖老的手段，但是跟梁茂盛比起来，我们苏氏的那些个老狐狸果然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啊！
  梁茂盛短短几句话，就把吴倩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在座的都觉得吴倩不厚待老人，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为志趣卖命。
  严格说起来，梁茂盛这个马蜂窝是我捅的，所以，理所应当，也应该由我来买单。
  看着吴倩温怒又没办法开口的模样，我在桌子下用手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放宽心，稍安勿躁。
  吴倩接收到我的暗示，微抿了下唇角，淡然夹菜。
  等梁茂盛戏演够了，我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踢开身后的椅子，几步走到梁茂盛跟前。
  “梁叔叔，这杯酒我敬您，当初说开除您，是我说的，不是吴总，您千万别把怒气网吴总身上撒。”我姿态放的极低。
  梁茂盛见状，坐着不动，身子侧了下，以为我是被他一番话震慑住了，举起酒杯晃晃悠悠的开口，“没关系，你们是小辈，我都是老一辈的人了，怎么会跟你们小辈计较，其实我对志趣还是有很深厚的感情……”
  不等梁茂盛说完，我直接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咕咚咕咚’都喝尽。
  梁茂盛误以为我是在用这样的态度像他道歉，含笑着说了句，“哎呀，女孩子家，不要喝这么多酒。
  我抬手，用手背抹了下嘴角，冷眼低睨着梁茂盛。
  跟我视线相撞，梁茂盛打了个冷颤，上头的酒劲看样子也清醒了几分，眼底清明。
  “梁叔叔，原本这些话我今天是不想当着这么多叔叔、伯伯们的面说的，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包厢里的都是自家人，大多都是看着我跟吴倩从小长大的，面对自己的长辈，我当然是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恭敬的看了眼包厢内的众人。
  包厢内在座的闻声皆看向我，有几个老狐狸知道我是要反击，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附和。
  “苏总想说什么就直接说，都是自己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当年我去老苏家的时候，苏总还是个奶娃娃，我还抱过你，那个时候苏总长得软萌可爱。”
  “小苏啊，有什么你就直接说，没关系，咱们今天在这个包厢内所说的话，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外泄。”
  听着有人附和，我也不能抚了他们看热闹的心思，提提唇角，再次落眼在梁茂盛身上。
  “梁叔叔，当初吴倩被诬陷进了警局，实在没办法，只能临危把志趣托付给了我。”我边说，边笑，说半截，把视线从梁茂盛身上离开，转移到吴倩身上，“吴总，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跟你说，你知道我在接到你托付第一天去你们志趣的时候是什么待遇吗？我是被你们志趣两个保安架着胳膊丢出来的，
  最后在郭助理的帮衬下，让我们昌运的几个快递员在贵公司门口闹了一场混乱，这才混乱进去。”
  我说完，吴倩拿着筷子的手紧了下，包厢里一阵哗然。
  “梁叔叔，这件事是谁安排的，我就算是不说，您心里也应该有数吧？”我轻笑，说话间把手落在了梁茂盛身后的座椅靠背上。
  “我……我怎么会知道。”梁茂盛矢口否认，支支吾吾。
  其实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梁茂盛做的，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在这种场合下，我说出这样的话，不论是不是他，大家都是觉得是他。
  我话落，瞧着梁茂盛脸色难堪，继续说：“梁叔叔安排公司的保安对我做出这种事，我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我对于志趣而言，就是个外人，虽说我有吴总的任命，但梁叔叔不放心我，对我所有防范，很正常。
  只是有一点我一直没办法理解，当初吴总被关进了局子，梁叔叔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一点都不知道帮吴总打点下关系呢？”
  梁茂盛对志趣觊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发问，梁茂盛咬牙切齿回应，“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当初吴总进了警局，我一心都扑在了公司的事务上，哪里还有闲心操心别的。”
  “梁叔叔，你说您操心公司的事？请问您是操心公司什么事儿？是操心如何让公司易主？还是操心隐藏您这么多年来在志趣中饱私囊？”我温温润润的笑，说出的话句句带刀。
  梁茂盛脸色倏地苍白，不可置信的抬头看我一眼，“你……你瞎说什么？”
  “梁叔叔，原本我是念着您是志趣的老人了，所以想着您引咎辞职，我就对外宣称您是年纪大了功成身退，但是您偏偏却闹了今天这么一出。
  是，我跟吴总都承认，您当年在志趣开创初期，确实对志趣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是您也不能指着这点贡献在志趣作威作福一辈子啊！
  在场的叔叔伯伯大多名下都有自己的公司，您问问，就像您这样的老员工，他们有几位刚留用您的？
  您一天到晚总把当年为志趣做的贡献放在嘴前，请问，您近些年又为志趣做了什么？”我句句相逼的问。
  我几句话说完，包厢里的几个老人开始窃窃私语，梁茂盛紧抿唇，估计是心知自己大势已去。
  做员工嘛！不能处处总把自己的功劳挂在嘴边，说多了，老板必然会很反感，在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妄图因为年轻时候的一点成绩就在一个公司吃一辈子，在这个快节奏的年代，几率恐怕是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