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的对话还在进行。
  “若颀，你喜欢我，是吗？”
  许家默声音轻柔地问道。
  韩小暖怔怔地听着，眼眶微胀。开了免提，手机那端许家默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
  他不是个好的恋人，但他会是个好父亲。
  韩小暖知道许家默是喜欢小孩子的，很喜欢，很喜欢。
  她现在还记得以前和他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偶尔碰到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婴儿，许家默总是会顿住脚步。看着婴儿清澈无邪的眼睛，他那清冷的面容上会慢慢浮上淡淡的，温柔的笑。
  他说，“暖暖，我以后一定会做个好父亲。”
  他说，“暖暖，等我们结婚了，我们生两个孩子，好不好？”
  他说，“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只要是你和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他说，“男孩像我，女孩像你。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一间大房子里面，会天天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说……
  许家默，原来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了那么多。
  “嗯，我喜欢许叔叔！”
  听着韩若颀声音清脆地回答，韩小暖眼底一热，落下泪来，不想让孩子看见，她转过身，偷偷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那我们以后天天生活在一起，好不好？”许家默像是父爱泛滥，语气温柔地说着。
  韩若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韩小暖，眉梢稍稍一挑。
  韩小暖读懂他的意思，赶紧冲他摇摇头，示意他适可而止。韩若颀装作没看见，黑亮的眼睛里面装满了笑。
  “好啊，若颀也想天天都能看到许叔叔。”
  韩若颀很高兴地说道，迎上妈妈的视线，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却满是小心翼翼，“许叔叔，你和我梦中的爸爸长得很像，我可以叫你一声‘爸爸’吗？”
  “若颀！”
  韩小暖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阻止他。
  这个小家伙是要吓死她吗？
  她拿过手机，结结巴巴地忙着解释，“家默，若颀他其实……其实……”
  若颀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故意在诈你，我已经上当过。
  韩小暖想说这些，可这样显得自己好笨不说，还会让韩若颀取笑自己。
  “暖暖，不可以吗？”
  许家默自然听见韩小暖惊慌失措的声音，他的心头微微一阵刺痛，“我本来就是啊，暖暖。”
  男人声音里的无可奈何和愧疚，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韩小暖的心上。
  韩小暖一下就愣住了。
  刚刚激动欢喜的心情瞬间全都消失，心头猛地一痛，有把刀子在割着自己的心。
  她心软了。
  是啊，许家默说的没有错。
  他是孩子亲生父亲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自己可以拒绝他补偿的意向，却不能剥夺孩子享受父爱的权利。
  更何况，她舍不得。
  舍不得古灵精怪的他，也舍不得那个翩然归来的他。
  她把手机递了回去，冲韩若颀点点头。
  韩若颀拿着手机，小小的眉头一展，轻叹一声，“我猜的果然没错，你真的就是我的爸爸。”
  手机那端的许家默“嗯”了一声，语气沉沉，隐带激动，“神肖酷似，很显而易见，不是吗？儿子。”
  “你晚了六年才出现。”韩若颀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爸爸，你让我妈受苦了。”
  孩子清脆的声音，让手机两端的两个大人心头巨震。
  韩小暖的眼泪早已滑落，她听见许家默也是语带哽咽地应了孩子的呼喊。
  这个时候，韩小暖觉得自己苦苦撑了这么久，一切都值得的，不是吗？
  随着若颀那一声爸爸，所有的委屈和苦难折磨全都烟消云散。
  不一会，韩若颀走了过来。
  “好了，妈妈，爸爸要和你说话。”韩若颀把手机递给韩小暖之后，小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轻轻一笑，“哭都这么好看……”
  韩小暖被儿子哄得瞬间破涕为笑。
  “暖暖，谢谢你把若颀照顾得很好，也教育得很好。”
  许家默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明白他的感受，这世间，只有他们能互相理解这种感受，这种骨血相融的归属感。
  韩小暖心情平复了一些，轻声说着，“若颀是你和我的儿子，你不必谢我。”
  “暖暖，不要再拒绝我，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子俩。”许家默的声音满是疼惜，“不要再苦着自己了，我心疼我的儿子，更心疼我的女人。”
  “可是，家默……”
  “没有什么可是。”许家默打断她的话，“以前我不知道若颀的存在，也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我知道了这一切，绝对不会再让你们母子受苦。”
  韩小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那，陈姣眉怎么办？
  她才是他的未婚妻，而自己……
  以什么身份和他站在一起呢？
  现在的自己，什么都不是。
  “家默，那你准备怎么安顿我和若颀？买套房子，金屋藏娇？”韩小暖轻声一叹，“你有未婚妻了，我们已经错过了。”
  “暖暖你知道的，若颀在我身边，以我的经济能力……”
  “我知道，以你的经济能力，他会生活得更好，会比在我身边好很多倍。”韩小暖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可是，家默，他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我舍不得离开他，他也不会愿意离开我。”
  韩小暖的眼前一直闪现陈姣眉的样子。精致的妆容，冷傲的气质，优雅的职业套装，一副职场女强人的凌冽。
  最后和许家默说了什么，又是何时挂掉电话的，韩小暖已经记不得了。
  心情低落的她搂着怀里的儿子胡思乱思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不用着急去上班。
  韩小暖把韩若颀送去学校之后，难得有空闲张罗着家里一些琐碎的事情。
  她搬来一个小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阳光下，侍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天气晴朗，秋风也是难得的和煦。
  韩小暖抬起脸，眯着眼睛，看着碧蓝的天空，心情竟是无比的安定和平静。
  这样轻松地望着天空，自己已经很多年都不曾享受了。
  明天再去找工作，今天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休息吧。
  七年的时间，都没有给自己放过一天的假，今天就小小奢侈一下。
  韩小暖笑了笑，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汪瑞宣走进来的时候，瞧见韩小暖坐在院子中的小凳子上，正小心地给若颀栽种的凤仙花浇水。
  看到女人那抹纤细的身影，他那颗焦躁的心才安安稳稳地落在实处。
  “小暖。”
  叫了她一声，汪瑞宣冲她大步走了过来。
  韩小暖听见脚步声，转身回头，见是他，有些惊讶。
  “阿瑞，你怎么来了？如玉不是说你昨天去了外地吗？”
  “今天早上刚回来，就过来看看你。”汪瑞宣笑了笑，“我昨天下午有事，没有去接若颀，听如玉说是你去接的孩子。昨夜我又忙到很晚，也没有顾得上给你打个电话，想起来的时候，又已经很晚了。你娘俩睡得早，不想打扰你和若颀休息就没打。这不，我一大早赶过来，给你赔罪。”
  韩小暖淡淡一笑，“汪老板给我赔罪，我可不敢当。一直都是我和若颀麻烦你，你还来给我赔罪，那我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她很少这样俏皮地说话，汪瑞宣微微一怔，站在韩小暖的身旁，低着头，看着她。
  发现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之间说不清楚，反正心里的感觉就是有些异样。
  汪瑞宣留意地看着她。
  女人的眉眼还是一贯的温柔，今天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安静素雅，可是比她手底下正在打理的凤仙花还要娇艳妩媚。
  她就是一朵花，一朵绽放在他心里多年的花。
  像是察觉到汪瑞宣的视线，韩小暖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些许迷离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