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瑞宣看了一眼身边的许家默。
  才几天的时间，他已经憔悴得好似换了个人，再无前几天茶馆中相见时的俊朗清贵。
  他的双眸很平静，平静得好似深潭那毫无波纹起伏的水面。
  平和，安静，也毫无生气。
  汪瑞宣知道，在这个平静下面，许家默在压抑着什么。
  “别说那些见外的话。”
  长长吐出一串烟雾，汪瑞宣把烟叼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若颀是我们三个人看着长大的，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却一直都视他如己出。”
  “多谢！”
  许家默认真地道谢。
  有些话不必多说，汪瑞宣的这份人情，他会记在心里。
  淡淡的烟雾之中，汪瑞宣转脸看向许家默，“只是，若颀是若颀，你许家默是许家默。小暖受伤的事，还没有完。你最好期盼她长命百岁，她如果有个闪失，许家默，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许家默的眼眸深处恢复了清冷，“暖暖的事我会一力承担，她活着，我豁上命对她好，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也会陪着她。”
  汪瑞宣听着他用着平静的语气说着惊心动魄的话，不由得心里一颤。
  许家默低头弹了弹烟灰，看向汪瑞宣，“我名下的所有私人财产，我会让律师转到若颀名下，只是若颀年纪还小，还希望你念在……”
  “老子没有帮人家养儿子的爱好。”
  汪瑞宣皱着眉头，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你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要你自己养。”
  许家默淡淡一笑，“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暖暖母子俩能转到你户口上吗？”
  “暖暖的儿子，我自然是会另眼看待，掏心掏肺地疼他。”
  汪瑞宣转眸迎上他的视线，似笑非笑地说道，“就是你许家默的儿子不可以！”
  许家默明白汪瑞宣的意思，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笑。
  “谢谢你，汪瑞宣，我和暖暖都会没事的。”
  汪瑞宣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浮上那抹淡淡的笑，不耐烦地说了句脏话，气恼地说道，“老子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真不知道那个韩小暖中了什么邪，就是一门心思爱上你了。”
  许家默闷头抽了一会烟，忽然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我数学比你好。”
  “扯淡！”
  汪瑞宣不服气地争辩道，“老子上学的时候，那是不爱学，好好学的话，超过你那是分分钟的事。”
  “高三的时候，和你过过一次手。七八年了，我也好久没有棋逢对手的感觉了。
  许家默也不和他争，冲他扬了扬眉，”等暖暖身子好了，你我比一场，如何？类型随你挑，长跑，游泳，射击……“
  汪瑞宣不甘示弱，”一言为定！“
  两个人说完，可能感觉彼此都有些孩子气，一时无话。
  稍倾，许家默看了看时间，”出来一会了，我要回去了。“”
  “一起，我也上去看看。”
  两个男人走出电梯，刚到拐弯处，就瞧见好几个护士急匆匆地往重症监护室走去。
  许家默心头一沉，伸手拉住一个护士，“出了什么事情？”
  护士看了他一眼，“你是哪一床的病人家属？”
  “我是重症监护室病人……韩小暖的……丈夫。”
  “你就是韩小暖的家属，她刚刚出现了心跳骤停，医生正在里面抢救。”
  那位护士说完，急匆匆地走开了。
  许家默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汪瑞宣急得拉着许家默就冲向前，“不可能的，医生肯定搞错了，小暖的手术那么成功……”
  踉踉跄跄来到韩小暖的病房外面，看着里面实施急救的医生和护士，许家默的心猛地一沉，寒意从四肢迅速袭上心头，他的头一瞬间被剧痛席卷。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角滑落，他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也颤抖得厉害。
  汪瑞宣着急里面的情况，正好里面走出一个护士，他一把拽住人家，“里面的病人这么样了？”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抢救。”小护士安慰着，随即话锋一转，“只是，病人情况不是太好，也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她的手术不是很成功的吗？小小的一处刀伤，怎么会这么严重？”
  汪瑞宣咬牙切牙地问道。
  下护士被他瞬间赤红的眼眶吓到了，“病人的头颅摔倒在地时候，应该也是有些轻微损伤的。从这几天观察情况来看，病人的自身情况很不好，求生欲不是很强。昏迷了这么久，始终没有醒过来。”
  求生欲不强！
  这几个字仿若重锤，许家默终于承受不住，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陷入昏迷前，听见护士惊慌地喊着，“这里有人昏倒了，快来人帮忙……”
  还有汪瑞宣的声音，“许家默！许家默……”
  浑身疼得难受，许家默任由自己坠入黑暗。
  暖暖，我来陪你……
  陷入昏迷之中的许家默，始终都没能从碎心断骨般的剧痛中挣脱开来，隐隐约约总是能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轻哭泣着。
  不想去理会，可心头千丝万缕的牵扯着，让他醒过来。
  当许家默睁开眼的时候，一双小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
  “你醒了？”
  许家默一下子就听出来是韩若颀的声音。
  “若颀……”
  韩若颀眼圈红红的看着他，“妈妈已经没事了，你要是再出事，你要我怎么办啊。”
  心头猛地一颤，许家默抬手抹了抹孩子脸上的泪，嘶哑着嗓子说道，“若颀，是我做错事了，才会惹你妈妈伤心……”
  “我知道你是我的爸爸，妈妈不敢和我说，可我什么都知道。别看我妈妈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可她什么都藏不住的。”
  韩若颀抹了抹眼睛，克制自己的情绪后，才开口小声地说道，“她为了我吃了很多的苦，我年纪小，帮不了她，可我不希望有人伤害她，即使你是我的爸爸，也不可以。”
  所以他才会气恼自己伤害了暖暖，所以那天才会堵着气不认自己这个爸爸。
  许家默喉头又闷又堵，他伸手摸了摸韩若颀的头，“……乖儿子。”
  拔掉手背上的吊针，他直接下了床。
  韩若颀不解地问道，“你要去哪里？医生说你不能下床的。”
  许家默笑了笑，“若颀乖，陪爸爸去看看妈妈。”
  许家默刚牵住韩若颀的手，耳边就响起一道严厉的喝问声。
  “你要到哪里去？”
  许光易拄着手杖慢慢走了过来。
  他显然是有些动怒了，面沉如水，目光锐利，“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也不怕吓到孩子。”
  许家默心力交瘁之下，人颓废了许多。清冷的眼眸布满了血丝，眼底下也是乌青，再加上苍白的脸色，和那干燥起皮的唇，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可这些都无损他的俊美，但在一个父亲看来，却是心疼不已。
  “爸。”
  许家默牵着若颀的手，慢慢站起来，“我想去看看你暖暖。”
  “她已经没事了。”
  许光易找了个椅子坐下，眼睛落在乖巧站在儿子身边的韩若颀身上，和蔼地冲他招招手，“小若颀，来，到爷爷这里来。”
  韩若颀抬头看了一眼许家默，松开他的手，走到许光易面前，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爷爷，医生说我妈妈已经没事了。”
  “谢我做什么，你妈妈没事，全是医生的功劳。”
  许光易笑眯眯地伸手把孩子拉到自己怀里，“若颀，你可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爷爷越看越是喜欢。不如，这次就跟着爷爷一起回去，好不好？”
  “爷爷，恐怕我不能答应你。”韩若颀摇摇头，“我以前答应过妈妈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