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面，兄弟俩并肩坐在沙发上。
  许辉伸手把烟递给许家默。许家默冲他摆摆手，没有接。
  他有轻微的咽炎，换季的时候，许家默的喉咙就会不舒服。夜间听到几次他咳嗽，韩小暖就郑重提出，让他把烟给戒掉。
  他本来就没多少烟瘾，想着以后还想再要一个孩子，再看自己的女人那么上心，就听话地戒了。
  许辉自己抽了一根烟点上，吐出一圈烟雾，他率先问道“家默，你真的决定和陈家解除婚约？”
  许家默和陈姣眉的这门婚事，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来，在外人看来，还是很匹配的。
  “是。”许家默没有犹豫，沉声说道，“陈姣眉的个性很是要强，做事情不择手段，这一点我很不喜欢。”
  其实还有些话，许家默没有说出口。
  陈姣眉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和刘玉影很是相似。
  他……很不喜欢。
  刘玉影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即使刘玉影做得再过分，许家默都会包容。
  而陈姣眉，她，不可以。
  听许家默这样说，许辉应了一声，没说话。
  他很明白许家默的感受。
  刘玉影是个不折不扣，十分优秀的商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她也绝对不是个好母亲。
  刘玉影管教两个孩子，完全就是用管理公司的那一套。
  强势，不容许有任何的质疑，除非你很有能力，能够让她刮目相看。
  可小小的孩子除了害怕和服从，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所以，许辉在长大后，会选择程云岚，一个在二线分公司基层工作的女孩子。
  程云岚没有高学历，也没有显赫的家世，但她整个人很温暖，会在许辉疲惫的时候，用温柔和爱来呵护他。
  兄弟俩在同一个家庭环境中成长，心中缺失的，想要寻找的都有些相似。所以，许家默和许辉在择偶方面，也是有点相似。
  程云岚和韩小暖的性格都是温婉可人，可又还是不同。
  程云岚是自内而外的温柔，她做事考虑全面，待人接物谦和有礼。
  而韩小暖与之不同的是，她样貌温婉可人，性子却是带着倔强和不服输。所以，在生活一团糟的情况下，她仍然倔强地生存着。
  像什么呢？
  ……像猫。
  看着柔顺，亮出藏在肉垫里利爪的时候，也是很厉害的。
  “可是，妈很喜欢陈姣眉。”许辉点出重点。
  “那与我无关。”许家默声音沉稳，继续说道，“八年前的事，大哥，你应该还有印象。妈在八年前就一手导演了我和暖暖的分手，去年又是故技重施，拿来假的化验单，又把陈姣眉塞给我。”
  这些事情，许辉又怎会不知道，他默默抽了几口烟，认真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我犯了一次错，绝不会再错第二次。”许家默转脸看向许辉，“我说过要好好爱她，弥补她，那谁都不能再伤害她，任何人都不可以。”
  “大哥支持你。”许辉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辉当年和程云岚的婚事，也是遭到了刘玉影的反对。不过，刘玉影诚如她自己所说，一直都没对许辉抱太大的期望。
  见他执意要娶，也就同意了。
  至于后来那场轰动的童话般的浪漫婚礼，在刘玉影看来，是施舍许辉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也是奖励他多年对许氏的忠诚，更是许氏的面子和名声。
  那次婚事，是许辉第一次没有顾忌任何人的感受，执意非要做的事情。
  所以，现在许家默的处境，他很明白，也很理解，更是支持。
  许家默脸上露出笑意，他安静地注视着许辉，“大哥，你和大嫂结婚也有好几年了，可有计划什么时候要孩子？”
  “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去了？”许辉笑了笑，说道，”你怎么比我们夫妻都还着急？不是和你说过了，等你有了孩子，我和你大嫂再要……“
  许家默伸手把他手里的烟拿掉，戳在烟灰缸里熄灭，“那你和大嫂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备孕了。”
  “家默你……？”许辉一愣，继而问道，“爸爸说的都是真的？”
  “是。”许家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叫若颀，今年六岁，长得和我很像。”
  “好啊你，平时闷声不吭的，竟然儿子都这大了。”许辉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
  “是啊，儿子都这么大了，我竟然是刚知道的……”许家默嘴角噙笑，眸光复杂地说道，“所以更会觉得亏欠暖暖太多了……”
  许辉往他身边挪了挪，然后捅了捅他的胳膊，“来来来，让我看看我的大侄子是不是一表人才？”
  “好。”许家默笑着拿出手机，调出若颀的照片递了过去，眼神温柔地说着，“大哥，你看，他的眉眼，还有鼻子最像我，下巴和脸型像暖暖……”
  “……真好。”许辉认真地看了看，忽然摇摇头，“不是啊，这个小家伙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啊。你小的时候，可是只会整天绷着一张脸，哪里有这个小家伙笑得这么开心，惹人喜爱？”
  “大哥都还记得。”说起小时候那仅有的欢乐，许家默笑了笑，“有些遗憾的就是小时候和大哥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希望这种遗憾，在若颀他们这一代能弥补。”
  说完，他勾了勾许辉的肩头，“大哥，你要加油，给若颀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我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大嫂。”许辉眉头舒展，笑意盈盈，“你知道的，你大嫂最喜欢孩子，以后你们生十个八个，你大嫂都会很开心地帮你们看孩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难得一家聚的这么齐，再加上张杞在其间卖力地插科打诨，局面也不算太僵。
  吃完饭，许家默走到一旁给韩小暖打了电话。
  “家默……”
  听到韩小暖清脆的声音，许家默的嘴角浮上笑意，就连声音都柔软了起来，“暖暖，你吃饭了没有？苏姨今天做的什么菜？”
  那端的韩小暖心情似乎很是愉悦，轻柔的声音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清脆，很是悦耳，“我们正在吃，苏姨今天烧了很多菜，若颀吃了很多……”
  许家默安静地听她说话，清冷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似水。
  韩小暖在那端又说道，“……苏姨还烧了你和若颀最喜欢吃的番茄牛腩，家默，你今天没口福了……”
  “嗯，那你帮我多吃一些。”许家默轻笑。
  韩小暖还在那端细细碎碎的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许家默只是含笑听着，偶尔答话。
  原来爱一个人，哪怕就是和她说一些琐琐碎碎的家常话，就会觉得很幸福，很充实。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也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一生所求，只此而。
  那头的韩若颀听说是爸爸打来的电话，一脸兴奋地接过电话，然后絮絮叨叨说了一会，最后又很简洁地嘱咐了一句，“爸爸，我和妈妈等你回家啊。”
  被人牵挂着，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很窝心，还稍微有些酸涩。
  “好。”许家默干脆地应道，“儿子，照顾好你妈妈。爸爸很快回去。”
  挂了电话，韩若颀无奈地摇摇头，“小孩子拼命想长大，大人呢，总觉得对方是个孩子。”
  “若颀，你说什么？”韩小暖接过韩若颀递过来的手机，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和你爸爸说什么了？”
  “男人之间的一点嘱托吧。”韩若颀把面前的牛腩夹了几筷，递到韩小暖的碗里，一脸郑重地嘱咐道，“妈妈，你多吃一些，爸爸不在家的这几天，他可是把你交给我了。”
  “是吗？”韩小暖看着韩若颀无比认真的小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继而问道，“那你准备怎么照顾我呢？”
  “嗯……”停下手里的筷子，韩若颀很认真地考虑着，“妈，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爸爸回来，你不能私自和异性见面，尤其是晚上八点以后。”
  “管的这么严啊。”韩小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故意问道，“那你的汪瑞宣叔叔，我可不可以见呢？”
  韩若颀果然陷入了困境，小小的脸皱成一团。
  “阿瑞叔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疼你也是疼的不得了。”韩小暖添油加醋地说道，“若颀，一个处置不妥，可是要伤害两个人的心啊。”
  苦思冥想了一会，韩若颀终于放下托着脸颊的手，“阿瑞叔叔要是约你见面，我必须在场，这下就可以两全其美。”
  小脑袋转的还挺快。
  “若颀啊，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韩小暖认真地问道，“阿瑞叔叔和爸爸在你心中，谁更重要？或者说他们两个都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看着韩小暖那忐忑而又期待的眼神，韩若颀瞬间收回视线，坐直身子，开始一本正经地吃饭。
  韩小暖有些得意了，“若颀，你是不是觉得很为难啊？”
  “妈妈，你问的这个问题毫无逻辑。”韩若颀蹙着小小的眉头说道，“他们两个在我心中占据同等重要的位置，这似乎并不冲突。还有，汪叔叔和爸爸的游泳技术都很好，不需要我去救。再者说，他们都是一百多斤的成人，我只是一个六七岁的未成年人，确切地说我只是儿童，怎么能在水里把他们两个救上来？”
  “若颀，我是说假设……”韩小暖小声辩解着。
  “永远不存在的假设，就是无理取闹。”韩若颀转脸看着她，拧着小小的眉头，突然问道，“妈妈，你是不是想爸爸了？”
  韩小暖夹菜的手一顿，“为什么要这么问？”
  “女人在思念的时候，经常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情要掩饰自己的情绪。”韩若颀一本正经地说道，“可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男女双方关系尚处暧昧的阶段。现在你和爸爸属于热恋阶段，不应该不会被这种情绪所左右……”
  看着儿子略有些苦恼的模样，韩小暖静默了一会，问道，“若颀，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图书馆里的书，张杞叔叔带我情感专区的书籍那里大略翻了翻，说的还真是有点道理。”韩若颀手一顿，有些忧愁地说道，“爸爸以你的名义捐出一座图书馆，这样无形间给了我很大的压力。妈妈，我要更加努力才是。最起码，以后也能送得起一座图书馆……”
  韩小暖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决定等许家默回来之后，好好商量一下。
  韩若颀还不到岁，识字一两千字左右，属于早慧的那种孩子。
  可韩小暖还是希望他能保留着童真，毕竟长大之后的成人世界的复杂，是谁都躲不掉的。
  童年时段算是人生中忧虑最少的时光，思维简单些，获得烦恼的途径就少了一些。
  b市，许家默还在站在原处。思忖片刻，他又拿过手机，然后拨通号码。
  “陈伯伯，我是家默。”许家默神色平静地说道，“对，我已经回到b市了。晚上有空吗？我想请您吃顿便饭。就您和姣眉，还有我们一家人。”
  约好陈浩利，许家默立即订好了餐厅，然后又给许光易打了电话。
  得到父亲的默许，许家默松了一口气。
  自己想要的幸福，就在不远处。他会扫除一切牵绊，让他的暖暖再也不必担忧。
  许家默望向天空，空净高远的一片淡蓝上，缀着几朵小小的云。
  忽心头一柔，现在，他不在她的身边，她会做些什么呢？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还有很长的一个下午时间。
  陈安打电话来督促吃药，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许家默不胜其烦。张杞左一口说是韩助理的嘱托，右一口说是小暖小姐不放心，许家默无奈，只好按照他说的做。
  上次的轻微脑震荡过了这么久，韩小暖还是整天心惊肉跳地守着他按时吃药检查。
  不想让她担心，许家默一直都很配合。
  那一年他受伤乍然离去，已经吓坏这个女人了。
  吃完药，许家默躺在床上休息一会。
  睡得迷迷糊糊间，许家默感觉有一只又软又小的手在自己胸前滑动，然后那只手慢慢移向了他衬衫的纽扣。
  一颗，两颗……
  许家默忽然伸手一把拽住那只手的手腕，清冷的眼眸锁着面前这个胆大的女人，“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