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静谧，茶香袅袅。
  韩小暖一直都很安静地坐着，双眸轻垂，盯着自己脚上的小皮鞋，紧张地发怔。
  “小暖？”方清濯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不说话了？”
  韩小暖坐得笔直，看戴浅瑶正在专心地倒着茶，她飞快地在方清濯耳边，小声说道，“我紧张。”
  这么实诚。
  方清濯轻笑，他当然知道韩小暖很紧张。
  她从一进屋就一直僵硬地坐着，都快把自己坐成一个雕塑了。
  “小暖，你多大了？”
  戴浅瑶看到两个人小声地窃窃私语着，不禁心情也轻松起来。
  “过了生日就二十七岁。”韩小暖轻声回答，然后又补充道，“我比清濯大三岁……”
  “小暖，这就不用强调。”方清濯无奈地笑了笑。
  戴浅瑶也跟着笑了笑，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说道，“小暖你生得好看，你和清濯站在一起，却显得你小了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清濯是你的哥哥呢。”
  “妈……”方清濯蹙着眉，“您这是夸您儿子呢，还是损您儿子呢？”
  韩小暖被夸得通体舒泰，偏又不好意思全盘接受，“方伯母，您过誉了。清濯这么优秀，也只有伯母您这样气度的人，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方清濯在一旁，有些不愿意了，“妈，你和小暖句句都带上我，合着我就是参照物，没有一句是夸我的啊！”
  “呵呵……”韩小暖轻笑出声，一扫方才的紧张和尴尬，语气轻快地说道，“方伯母夸了你二十多年了，就夸我一次，你就吃味啦。”
  方清濯瞥着她，脸上的不悦被渲染得很夸张，“可不是，你一来，我妈就光顾着夸你了，我可还一句没捞着呢。”
  “方伯母……”韩小暖不理会他，看向戴浅瑶认真地问道，“清濯在您面前就一直这么无赖吗？”
  戴浅瑶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放松地说话了。听韩小暖问她，她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在我面前，他可不敢，我手里有家法呢。”
  ……家法？
  韩小暖眼前晃过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不由得升起来几分兴趣，“是不是跪祠堂，饿肚子，抄经书悔过？”
  伸手拿过一个绿豆糕塞到韩小暖的嘴里，方清濯无奈地看着她，“韩小暖，你是不是跟着张杞看宫斗剧看多了。还跪祠堂？你可真会说……”
  被塞了一嘴的绿豆糕，有些失了仪态，偏韩小暖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刚刚谢十七那个小魔女塞了她一嘴的豆包，现在这个方清濯又塞了她一嘴的绿豆糕。这么有默契，还说没有意思！
  方清濯见韩小暖愣愣地看着他，如水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激动，不由得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傻了？”
  额角一痛，韩小暖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
  ……还都会毫无理由地欺负她，这，算不算也是共同点？
  算吧，算吧……
  可怎么听着，自己好像有点可怜啊？
  韩小暖伸手拿掉嘴里的绿豆糕，“你再欺负我，我让方伯母揍你了啊！”
  清脆的声音，恶狠狠地说着威胁的话，倒像是在撒娇。
  “跟谢十七学的吧。”眉头微动，方清濯哼道，“没新意。”
  戴浅瑶看着面前两个人嬉闹着，眸中染着淡淡的笑意，“清濯，小暖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怎么能欺负她？”
  妈呀，这方清濯的妈妈也太会说话了吧。
  韩小暖咬了一口绿豆糕，在心里感慨着。
  方清濯真好，有一个仙女一样的妈妈……
  “小暖，你和许家小子结婚了？”
  戴浅瑶把桌子上刚沏好的茶水，端起来送到韩小暖的面前。
  韩小暖很是惶恐地站起身，伸手接过，恭敬地回答道，“是的，方伯母，我和家默刚领了结婚证。”
  戴浅瑶闻言，笑了笑，“家默是个好孩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人呢。”
  说着，她从手腕处上褪下一只手镯套到韩小暖的手腕上，“家默从小在我面前长大的，我待他和清濯一样。拿着，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韩小暖发现戴浅瑶的手腕上带着的是一对手镯，套到她手腕处的是其中的一个。
  这是一对金镯子。
  华贵，却一点也不俗气笨拙。小巧精致，看着已经是很有些年头的古物了。
  韩小暖为难地捏着手镯，意欲推辞，“方伯母，这……太贵重了。”
  “小暖，你收下，我才好说下面的话。”戴浅瑶见她推辞，不由得解释道，“小暖，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我总觉得很有亲切感。冒昧问一下，我想认你做我的女儿，不知道，小暖你愿不愿意？”
  认她做女儿？
  韩小暖吓了一跳，“伯母，我手笨，嘴也笨，怕是……”
  见她推辞，戴浅瑶也不着急，她不缓不急地站起身，“其实，说出来，不怕小暖你笑话。我之所以仓促认你做我的女儿，是因为经常给我讲佛经的高僧，说我命中还有一女。”
  韩小暖被戴浅瑶的话弄得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营。
  “你知道的，我和清濯的父亲离婚之后，就没有再婚。家里只有清濯一个孩子。今年我的身体很不好，清濯担心，就让我认真考虑这件事。”戴浅瑶语气仍旧淡淡地说着，“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去打交道，认识的人不多，清濯就向我推荐了你。小暖，我认了你，就算有了一儿一女，全了高僧口中的命中儿女双全这一说。”
  这个主意还是方清濯出的？
  韩小暖诧异地看着站在一旁，正保持安静的男人。
  这个家伙口风可真紧，合着领她过来是有预谋的啊。
  “小暖，随你的心意来，也并不是非你不可。”见韩小暖直直地看过来，方清濯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先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先问问你的意思……”
  韩小暖抚摸着手腕处的金镯子，思绪繁杂。
  方清濯的妈妈根本就不信佛，怎么会信什么高僧的话，又说那种命中注定有一女的话。
  即使真的是在方玉朋骤逝的打击之下，戴浅瑶病急乱投医，相信这么一说，可也绝对不会这么仓促。既然已经信了高僧的话，为什么认她会这么随意？
  这一切，应该是方清濯……
  是他的意思。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因为他知道刘玉影对她的为难和奚落，还是知道陈姣眉借着／干／女儿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在许家进出……
  所以，他给她一个身份，一个后盾，一个堂而皇之的依靠。
  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很感动，再次抬起眸的时候，韩小暖已经红了眼睛。
  她缓缓在戴浅瑶面前跪了下来，“方伯母不嫌我蠢笨，我愿意以后和清濯一起好好孝顺您。”
  “你同意了？”戴浅瑶浅笑着问道。
  “我愿意……”说完，韩小暖很实诚地重重地给她磕了两个头，干脆地叫了声，“妈！”
  戴浅瑶很高兴，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浓，“乖女儿，快起来，怎么行这么大的礼啊。”
  她冲旁边的方清濯说道，“快，清濯，把小暖扶起来，仔细膝盖疼。”
  就着方清濯的手，韩小暖慢慢站起身。她始终低着头，没让方清濯看到她眼中的泪。
  清濯，谢谢你给了我这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我会是你的亲人，是历经千难万险始终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亲人。
  黄昏日落，送走韩小暖，方清濯留在阁楼，陪着戴浅瑶一块吃晚饭。
  戴浅瑶本来想给儿子做一碗长寿面，不想大病未曾痊愈，身上没有力气，只好歉意地说道，“清濯，今天是你的生日，抱歉……”
  “妈……”方清濯坐到戴浅瑶的身边，眸色认真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妈妈您的受难日。谢谢妈妈千辛万苦养育儿子……”
  戴浅瑶摇了摇头，“清濯，妈妈应该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可是妈妈年纪大了，陪伴你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