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议论纷纷，热闹非凡，可是等清雨一进去，瞬间鸦雀无声。
  “清雨，快来，这道题需要你帮助！”黄金在寂静里出声。
  一瞬间，教室又恢复了热闹。
  清雨走过去，先说了一声谢谢，才开始细细地讲题。
  楚忆看着浅笑温然的清雨，心里一丝敬佩油然而生。
  突然有许多人裹挟着冲天的怒气闯进16班的教室，在16班的人们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直奔清雨的桌子，一言不合就要掀倒。
  “你们干什么？”钟声猛地按住清雨的桌子，瞪着那群义愤填膺的人。
  清雨位置前后的黄宇和李辉也起身按住清雨的桌子，陈晨和黄金挤进来，和那群人对峙，“做什么？跑到16班撒野？”
  “做什么？呵！”李诗涵瞪着钟声和其他几个男生，“去看学校的论坛！你们的好同学拿大家捐的钱买了个五千八百九十九元的新手机！”
  众人惊愣住。
  李诗涵和另外的几个男女趁钟声他们愣住，粗暴地掀掉了清雨桌上的书，又三两下掏出抽屉的书，文具，然后拿出了一个玫红色的手机，站起来举高，“看到没有？最新款！才上架的三天！五千八百九十九！目前全校只有她一个人买了！”
  众人看着那个玫红色的手机，越看越觉得那玫红色在讽刺他们的同情与善心。
  清雨和刘颖上了厕所回来，看到教室门口挤满人，教室里也挤满了人。而这些人转头来，看到她眼神愤怒又厌恶。她顿了顿，握紧拳头缓缓走进去。刘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众人纷纷避开，留出一条路来。清雨走进教室，正好看见自己的手机被李诗涵高高的举着，“你们在做什么？”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清雨。这些眼神，埋怨，鄙视，不解，憎恶，愤怒，冰冷，不屑，仇恨……清雨在这一刹那，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形的枪林弹雨之中，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千疮百孔。
  “啪！”
  李诗涵看着清雨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冷笑着狠狠地把手机砸在地上。力道之大，手机在地上弹起来又落下去。
  这个过程似乎被放慢了速度，清雨和众人一起，看着手机被砸在地上又弹起来，再落下去，最后静静躺在地上。屏已经碎了。
  有些人的脸上露出解恨的神色。
  有些人惋惜。
  有些人同情。
  清雨一脸空白，她已经忘了把手机带到学校来是为什么了。
  喔，好像是昨天陈晨说，要是清雨有个智能手机，就能大晚上视屏讲题了。依稀记得，当初让人寄来手机，是想加一群可爱的人的微信来着。
  现在，没必要了。
  “你居然有脸拿到学校来，”李诗涵走过去重重地踩住手机，反复碾压，看着清雨，鄙夷道，“你在原来的学校该不会也是这样吧？博取同情，大家捐钱，然后理所当然的挥霍。”
  清雨抬起头来，眼神前所未有的冷，“你误会了，我昨天才知道大家捐款，而且是捐给我。”
  众人一愣，李诗涵立刻不屑道，“开始了吗？拆穿了开始装无辜了吗？”
  清雨不再说话，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轻轻抹去上面的灰还有鞋印，“不信就算了，哪天谁把那笔钱交给我的时候，我会让他退还给你们。”
  教室里挤了很多人，本班的，其他班的，那么多人，却安静得针落可闻。众人看着清雨，她站得笔直，仿若坚不可摧；表情冷淡，似是对这一切毫不在意，可是抹擦手机的动作却很温柔，带着珍惜的感觉。
  “呵！你真是我见过的脸皮最厚最贱的！”李诗涵看着清雨，每个字都带着她的厌恶。看她依然清冷的模样，想让人把她的清高碾在脚底下。
  “请你说话注意点自己的教养——”
  “啊！”
  惊呼中，清雨稳稳抓住了李诗涵挥来的手，可是后面有人冲撞过来，右边有人踢腿过来……清雨被围在了中间，被拳脚相向。
  “住手！住手！”钟声急得大喊，和黄金几个男生奋力往里面挤，被几个外班的男生架住。
  “清雨！”陈晨边挣扎边喊，“我们班的人哪儿这样被其他班的欺负！帮忙呀！”
  他嘶吼得很大声，可是好多人漠然旁观。也有人已经奋力往里面挤了，刘颖见人就踹，边踹边喊，“走开！走开！清雨你没事吧？”
  王好也在往里面挤，还挨了好几巴掌，曾多多也冲了过来，在外围使劲儿把人拽开。好些人也加入进来，打的，推的，拽的，踢的，像一群刚被口袋里倒出来的蛇，扭在一起，绞在一起，叠在一起，撕扯不开；桌凳在与地面的摩擦声，倒地声，尖骂声，哭叫声，比之菜市场争抢一个摊位还要杂乱。
  场面失控了。
  教室外面的人疯狂地往里面挤，有人伸颈观望，有人已经站在了板凳上往里面看。外面的挤不进去，里面的挣脱不得。
  阳台上，教室里，人挤人，人叠人，一瞬间竟有电影里丧尸围城撕咬活人的恐怖感。
  整栋楼都躁动起来，奔走相告，喊声，跑动声，起哄声……
  整个学校都能听见喧天的哄闹声，高一楼高二楼的人纷纷四处观望，还有想跑出来看看的，被老师压住了。
  作壁上观的人都慌了。
  老师们手机纷纷炸响，领导们接到了老师的电话，保安室的人纷纷往这边跑来。
  “别打了！别打了！”
  “快住手！”
  “叫老师呀！谁去叫老师！？”
  “清雨呢？清雨出来没有？”
  “别打了呀！打死人怎么办？！”
  胆子小的吓哭了。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有人在阳台上喊了起来。似乎看到了救星，所有人都跟着喊了起来，又有人往里面挤。但是人太多了，小小的前后门早就水泄不通，教室里也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三个保安齐齐吹响了哨子，尖锐刺耳的声音一下子就插进了纷杂的喧闹里。有保安趁机大喊：“回教室！所有人立刻回教室！！”
  不止保安，老师，年级主任，教导主任，还有校长都来了。
  校长沉着脸愤怒地大喊：“再不回教室，留校察看！”
  楼道上拥挤的人纷纷散去，挤在教室里的人，一个个跑了出来。
  “快住手！校长来了！！”有老师好不容易挤上讲台上，用力敲黑板刷。
  拥挤的人一层一层撤出来，离开。拥挤的教室渐渐稀疏，16班的人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钟声一得脱身，飞快的去扯拽那些打红了眼的人。
  众人的心都沉了下来，不由得开始祈祷，别出事，别出事……
  待得所有人停手，站起来，躺在地上的人一下子就醒目了起来。
  清雨抱着头蜷缩在人们脚底下……
  打红眼的人倏然一怔，看着地上的清雨，恐惧渐渐袭上心头。
  保安已经围住了前后门，留在教室里的，都是16班本班，以及包围圈最里面的那层人，如果除了一点什么事，这些人难辞其咎！
  老师们有的去安抚其他班学生，有的去联系其他班的老师，校长在吩咐教导主任再教师群里发消息，告知老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清、清雨……”钟声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缓缓蹲下来，试了几下都没敢伸手。
  曾多多刘颖几个女生惊恐地捂着嘴，眼泪已经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了。
  好一会儿，清雨轻轻地动了一下，缓缓移开抱住头的手。露出一双眼睛来，像是寒冬里漆黑的夜空唯一的星星，清冷无边。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钟声连忙伸手去扶她，王好也蹲下去帮忙，担忧地问，“你没事吧？哪里痛？头晕不晕？”
  清雨缓缓坐起来，微微抚了一下头发，理了一下衣服。
  “怎么样？有事没？”校长也急忙挤进来，着急地问。
  清雨缓缓抬眼，看了校长一眼，又去看围着她的一群人，视线停留在袁野身上，“你没事吧？”
  所有人纷纷去看袁野，看他满身灰和脚印，衣服皱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淤青。
  袁野摇了摇头。
  李诗涵咬着后槽牙，捏着拳头，和清雨对视了一眼，突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啊!”
  “啊！！”
  “啊——”
  好几个人被这一幕吓得尖叫出声。声音直冲云霄，惨烈得让人心惊肉跳。
  勉强安静下去的学校在这惨烈的尖叫里又喧闹起来。
  “好了好了！”老师心里也在发抖，但是稳住自己，出声安慰，“没事没事，先坐下，先坐下。”
  众人看去，她比清雨好不了多少，头发蓬乱，浑身脚印，脸倒是白白净净。
  校长连忙让人打了120。
  校医已经进来了，连忙上前做了翻基本的检查，“没事，同学们别怕，就是晕过去了。”
  众人松了口气。
  “大家先做好，保持安静，一会儿120来了会把她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肯定没什么的。我检查了，头没碎，骨头也没断，晕倒的原因有可能是缺氧。”
  校医是个女医生，鹅蛋脸，温温柔柔的，说话很能安抚人心。教室里的人已经没有多慌乱了，站着的，坐着的，都渐渐平静下来。
  清雨坐在李诗涵的脚边上，钟声扶着她，王好用手给她理乱七八糟的头发，刘颖拿纸给她堵鼻血。
  “老师，”曾多多咬着下唇，眼泪泫然欲泣，“你帮清雨检查一下吧。”
  明明被打的是清雨，怎么反而李诗涵成了受害者，大家都去关心她去了。
  众人在这一句里，怔然看向清雨。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躺在地上的李诗涵，眼中毫无情绪。这样子的清雨，让人有点害怕。
  “不用了，我头没碎，骨头也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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