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技术的何经理立刻投入了紧张的样品实验中，他召集了三名专家一起研究设计方案，从原材材质的把握，到样品尺寸和内部参数的考量，各个环节都进行了严谨细致的设计。
  这几天我也没有回在水一方，就住在了厂里，虽然我在专业上帮不了太大的忙，但是能跟大家一起并肩战斗，在他们劳累的时候给他们鼓鼓劲儿，我也愿意。
  不得不承认，跟娱乐行业比起来，我更喜欢实业。喜欢做点什么，留下什么的踏实感觉。
  已经是深秋了，深秋的夜晚很有凉意，能够感到刺骨的寒风直往衣服里钻，让人一个机灵精神为之一振。我拉紧了上衣拉链，双臂抬起扩扩胸，加快了脚下步伐，走出工厂大门开始了每日夜跑。
  工厂在市政府开发的工业园区里，白天机器轰鸣声和生产的喧闹声，充满了整个园区，到了夜晚机器休息了，人群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沉静与孤寂。远处的一家家工厂犹如一个个没有了生命的庞然大物庄严的矗立着，呈现出与白天截然相反的气质。
  园区平坦宽阔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不时掉下一片黄色树叶被风吹起，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跑到了园区外围道路之后又折回，只有我们工厂的二楼办公楼里亮着灯，透过窗户能看到里边隐约的人影。今晚仍旧有人在加班，从拿到标书那天起大家已经连续加了八天班，就是为了赶在标书制作十五天日期内完成。我们没有经验，只能靠勤来补拙。
  我跑步进了厂区上了办公楼的楼梯，远远就听见了何经理在骂人。
  “你怎么搞的？这不是写得很清楚是压缩长度330吗？怎么就做错了？”他双手叉腰站着，拿着一本技术标准，对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小技术员大声喊着。
  小技术员很年轻，黑着脸低着头不说话，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怎么了？做错了就改，现在离投标还有七天，试试重新做一个。”我来到他们身边，笑着以平静缓慢的语气说着，分别递给他们一瓶水，想给老何灭灭火。
  “怎么改？做一个样品出来至少三天，再加上检验测试总共要五天时间。等到交给经营部做费用计算的时候就剩两天了。”他火气还是很大，把水往桌子上一顿，冲着我也吹胡子瞪眼睛。
  “我跟王虹那边说说，让她那边经营部的费用计算再赶赶。”我还是以商量的口气跟他说。
  这下老何闭住了嘴，微黑的脸上怒气慢慢退了下去。
  “谢谢周总，我这就去画新的图纸。”小技术员立刻站起身到会议桌那头展开图纸重新计算。
  “走，我们上外边溜达溜达。”我拉着何经理向楼下走去。
  我们沿着厂区内道路走着，何经理一言不发，低着头眉头紧锁，只看着脚下的路。
  “老何啊，你看看， 建厂没多久，你都没了笑模样。原来我刚见你的时候，是来我典当行抵押房子，那时候应该是你最难的时候了吧，也不是这个状态啊。”我调侃着他，尽量轻松的语气。
  “还不是太想把这个标做好了，这么多人这么大厂每天的费用就不少，咱们要是给产品找不到出路，太赔钱啊！”他心疼的说着，到底是做生意开过工厂的人，他的视角一直在利润上。
  “我们当初一起办这个厂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周转资金，是按照半年周转准备的，如果半年不够我再去贷款，怎么也得把工厂开起来，走下去。”我给他吃颗定心丸。
  “哦，那还可以撑一阵子。”他语气缓和不少。
  “你看，我们前期的努力获得了很大收获。工厂通过了环保消防税务等各政府机构审批，被龙龙厂检查通过，还有这次的被邀请投标。我们还有三名高工，其中一位还是参与了国家行业标准制定。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成功只是时间问题。”我跟他说着的同时，自己脑海里也出现了一幕幕片段，有我们第一次在典当行开会，有跟王虹讨论政府关系处理，还有跟检查人员喝酒。
  “走到了今天不容易啊。”老何听得专注，有感而发。
  “所以啊，这是第一次投标，大家谁也没做过都会有压力。我们是工厂的领导者，我们再有压力也不能转移给下边，不能像过去那个小作坊生产思维来领导这么大的工厂。对待下边人要尽量宽容，只要他们还想好好干，咱们就要允许人家犯错误，让人家有改过的机会。”我俩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宿舍楼下。
  “嘿嘿，今天我确实有些火没压住。你当我不知道啊，我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是胡萝卜加大棒策略。明天就带他们出去吃一顿。”他笑了，在黑暗中露出的白牙，特别亮。
  “行行行，您老人家真行！走了，好好休息。”我拍了他肩膀一下，各自上楼回了房间。
  在十五天即将到期，标书已经做好就要封箱的时候，王虹和何经理找到了我。
  “周总，技术部做出的样品各项技术指标全部符合甲方标书要求，有几项指标还略有超出。”何经理戴着白手套拿着最终的样品给我看，每件样品都闪着亮光，它们在我眼里就像一颗颗珍珠。我禁不住拿手摸了摸，有些冰凉硬冷。
  “也就是说技术指标完全达标？”我问他。
  “是的，都是在我们实验室经过耐力测试的。我们提高了测试标准，比外边检测机构的标准还高。”他很肯定的说。
  “好，咱必须保证技术质量处于上游。”听他那么说，我就放心了。
  “周总，你看这是咱们最终计算的产品成本价，还应该加上管理费和利润，形成最终报价。利润加多少合适呢？”她拿着几页商务报价单，给我看着。
  “这次招标同时被邀请的还有几家？”我想知道对手都是些什么人，一手接过了报价单看着。
  “还有四家，加上咱们一共五家。有天津的隆兴、无锡的霸元、广州的益达科、东莞的新丰。”王虹倒背如流，应该是了解过这几家公司的底细。
  “哦，竞争很激烈啊，总共五家。”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事态有些严重。
  “而且这五家是国内老牌生产排气系统的大厂了，无锡那家一直给龙龙厂供着货，已经合作了五年了；广州那家也是，他们早就是供应商了。真正第一次来投标公司就是咱们和天津隆兴。”王虹担忧的说到。
  “你俩什么看法？”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我觉得吧，咱是第一次投标，一定要争取中标。打响头一炮对今后提振员工士气意义重大。所以，这个利润不能报的太高。成本加上管理费再加百分之六利润吧。”何经理说。
  我点点头，眼睛看向了王虹。
  “考虑到那几家竞争者，我看也不能报的太高。如果第一次就给甲方造成我们产品贵的印象也不好。就百分之八利润吧。”王虹犹犹豫豫说着。
  “我们在运输费这块比其他公司省了很多，所以我们的利润空间比他们也大些。就按百分之十利润来报吧。如果报的太低，引起了众怒，让人家之前已经供货的价格太难看了，联合起来把我们踢出局就不好了。”
  我思前想后，从每个角色的出发点都考虑了一遍，最后做出了按百分之十利润报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