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节
作者:
沙漠 更新:2023-04-14 13:18 字数:6416
第一三九八章 诱饵
轩辕胜才一马当先,手握战刀,等到陷阱之内的骑兵尽数被射死,他才挥动马刀,弓箭手迅速退了下去,后面已经列阵的步兵挺枪持盾上前来。
罗定西毕竟也是西北名将,深知此时如果让骑兵还在前方,实际上已经发挥不了什么威力,这时候,便是要步兵与步兵的正面对决。
事态发展到这个样子,当然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只可惜不愿意见到,并不代表不会见到。
他也迅速传令下去,骑兵后撤,步兵前移,在前列阵,与西关军正面相对。
罗定西很清楚,轩辕胜才只要马刀往下一斩,西关军必然会如同狼群一样扑过来,双方必将是一场正面的厮杀,无论谁胜,都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样的结果,绝不是肖焕章想看到的,他甚至怀疑,如果肖焕章身在此处,甚至可能向对方提出何谈。
阵前何谈,主动权也就在西关军的手中。
他此时心中的焦灼,他手下的将士自然看不到,西关军既然做好了这样的应对,当然也就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但是西关军却完全没有准备付出异常惨重代价却换取胜利,更何况以目前的情况而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轩辕胜才目光如冰,他手中的战刀刚刚扬起,身后的西关军,如同狼群,一双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对面的北山军。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喊杀声传来,这喊杀声,不是从北山军阵传出,亦不是从西关军阵传出,而是从西关军两翼方向传来。
听到声音传来,罗定西本来异常凝重的表情,微微舒缓了一些。
两翼的伏兵,终究还是杀出来了。
自己之前设定好的计划,并没有出现问题,虽然今夜一战,付出代价已经是在所难免,但是两翼伏兵杀出,三面齐攻,今夜胜利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管怎么说,能够击溃西关军,拿下甲州,即使付出代价,却也能够得到极大的收获。
“全军听令,前进者赏,后退者斩,展现北山军声誉的一战,就在你们眼前,敌人两翼是我们自己人,三面夹击,一战而胜。”罗定西厉声高喝道:“弟兄们,跟我冲!”
罗定西战刀挥下,身后的步兵终于向前冲过去,先前虽然骑兵损失不小,但是他们的惨死,却也并非没有作用,至少探明了前路上的陷阱。
北山军自然也听到了从两翼传来的喊杀声,听罗定西说是自己人,本来遭受重大打击的士气,立时就重新振作起来。
罗定西说的没错,从两翼飞扑而出的兵马,正是李虎和赵博的两路兵马,其实他们绕到两翼,距离主力的路途并不远,而且也确实赶在西关军抵达此处之前,就已经埋伏在两翼,而且派出探子往中间打探,探知西关军已经抵达之时,两军并没有立刻贸然扑出,等到探知北山骑兵遇上陷阱,遭受重创,两路人马都是大吃一惊,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再犹豫,几乎是同时从两翼扑出来。
李虎所在的左翼人马,速度明显快一些,李虎手握大刀,身先士卒,冲在前面,身后五千北山军叫喊声一片,以壮士气。
只是西关军的阵型并没有乱,罗定西并没有发现,西关军在移动之时,除了正面有队伍挺枪向前做出进攻的阵势,在两翼竟也是做好了应对,竟似乎是未卜先知,知道两翼必然有伏兵杀出,李虎率兵前冲,距离西关军主力渐近,借着西关军阵中零星的火光,豁然西关军左翼竟是列阵一队兵士,那些兵士弯弓搭箭,早已经是箭矢齐发。
箭如雨下,北山军连续有人不断倒下,李虎倒也极其勇猛,依然率兵往前冲,靠近过来之时,从弓箭手后面,已经冲出一队长枪手,极其勇猛地冲了过来,从西关军冲出来的长枪兵人数其实并不多,也就千人左右而已,远不及李虎率领的五千左翼军,但是这千人左右的长枪兵,却已然是悍不畏死,勇敢地冲向了人数远比自己多得多的左翼军。
在李虎的左翼军已经靠近到西关军,即将短兵相接之时,赵博的右翼军也已经如饿狼一样扑出来,脚下生风,此刻他们已经将自己真的当成了扑向羊群的饿狼。
战场之上,杀声四起。
如同左翼一样,在右翼方向,西关军同样是先以弓箭手射杀敌军,等到敌军靠近,从后面冲出步兵迎敌,数量依然少于北山军。
左右两翼的北山军如狼似虎向前冲,倒是正面的北山军还有些小心,两军之中,横亘着陷阱,方才众多骑兵惨死在险境之中的情景许多人都看见,这时候往前冲去,依然是要小心谨慎,速度并不快,倒像是乌云一样,向前压过去。
左右两翼与西关军短兵相接之时,正面的北山军还没有逼近过去,两翼的西关军虽然是勇悍,但是兵力明显少于敌军,交战之后,所有人都是双眸血红,所有人都是吼中低吼,如同狼嚎,就好像所有人的血液都已经燃烧,无论是北山军还是西关军,都被兴奋充斥。
两翼的西关军虽然冲上去,但是中间的主力并没有过去增援,似乎都是留下来迎战正面来军。
当罗定西率军穿过壕沟逼近过去之时,正面的西关军依然是往这边连续射箭,北山军中,时不时地有人倒下,而北山军自然也不缺箭手,一面向前逼近,一面组织箭手也向西关军反射回去,尽可能地将对方的箭势压下去,减低自己这边的伤亡。
罗定西骑在马上,此时天色竟然依稀有了一些光芒,西关军从戍时撤退,踩踏着泥泞道路奔出三十里地,倒也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此时距离黎明时分也越来越紧,天色也灰蒙蒙的,他遥望见两翼已经是短兵相接,战斗残酷,居中的西关军则是严阵以待,不知为何,看到对方的军阵,罗定西心中陡然间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他看到自己身边的兵将迅速向前冲过去,自己反倒是放缓了马速,他是久经战阵之人,身上有无数道伤疤,刀下也斩杀过无数人头,身处战场,有一种特别的敏锐,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或许那是在沙场之上几经生死之后锻炼出来的不同寻常的能力。
此刻三面夹击西关军,而且兵力占优,按理说胜算极大,可是他却感觉心神不宁,总觉得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陡然间,他身体一震,如梦方向,刹那之间,似乎从恍惚之中清醒过来,不错,确实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西关军的兵马。
北山军现在的兵力,远超过西关军,这是不争的事实,可是眼前的西关军,兵力显然是太少了,据他所得到的情报,盘踞在青唐城的西关军,至少超过一万五千人,甚至接近两万人,数量上却是比不上北山军,可是某种程度而言,北山军也没有在兵力上占据绝对压倒的优势。
今夜追袭,他为了以防万一,甚至在青唐城那边留下了四千人,率领出来的兵马,其实不到三万人,但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西关军的军阵加起来,在将近三万人的北山军面前,明显处于绝对的弱势,他浓眉紧锁,身边的北山将士如同潮水一般往前冲过去,甚至他已经听见前方已经传来厮杀声,两军已经在正面开始交锋。
兵力?兵力!
不错,西关军的兵力太少了,他回忆刚才对方的列阵情形,一个合格的将领,完全可以从对方的阵型估算出对方的兵力数量。
方才骑兵遭遇陷阱,罗定西一时间还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但是现在想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往头顶冲上来。
如果没有估算错,对面的西关军,很可能不到一万人,甚至更少。
西关军至少有一万五千兵马,甚至更多,即使是一万五千人,那么眼前的兵力也绝对有问题,其他的西关军去了哪里?
双方短兵相接,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双方兵士互不相识,但是身在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毫无怜悯,在战场上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酷,所以双方都是赤红了眼,想尽一切办法杀死对方,保全自己。
西关军两翼承受的压力之重,实在是难以想象,虽然西关军兵士的战斗经验丰富,但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经验并不足以取得胜利,两翼的西关军兵士虽然拼死搏杀,可是在两翼北山军强横的压迫下,只能一点一点往后缩,整个战场,从形式上看,似乎已经达到了罗定西预先的期望,三面围攻,将西关军围死在中间。
只是北山军统领罗定西此刻并没有因为战场的形势而兴奋,反倒是浑身寒意,他已经意识到,或许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眼前的西关军,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诱饵。
第一三九九章 搬石头砸自己脚
北山丹阳城,黎明时分越来越近,丹阳城留守了两千兵马,守城的是罗定西手下部将袁辽,北山的主力尽出,袁辽所领的两千人马,是北山北部最后的防线。
火光明亮,城门打开,一队人马进入城内,守城将领袁辽已经在城门之内等候,迎接入城的队伍。
肖焕章终究还是亲自来到了前线,与西关这一战,对北山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战果为好。
从俞昌而来,身边跟随着几百人的亲兵卫队,不但是肖焕章,肖静笙和肖恒也尽数跟随而来。
袁辽将肖焕章一行人迎入城中,肖焕章落座之后,开门见山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回禀肖督,罗统制已经率军越过梁子河,之前有人回报,在昨日黄昏的时候,我数万大军已经围困住了青唐城。”
“罗定西是否已经拿下青唐城?”
“卑职也在等消息,从那边过来的最后一道消息,便是围困了青唐城,随后并无消息传过来。”袁辽解释道。
肖焕章坐在椅子上,神情看似平静,但是眼眸子的神色还是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爹,是否西关军已经撤军,罗定西已经率军追了过去。”肖静笙道:“追击途中,暂时来不及传来军报。”
肖焕章点头道:“自然是有这个可能。”看了旁边肖恒一眼,问道:“恒儿,楚欢当时可是亲口答应,愿意撤兵青唐?”
肖恒忙道:“确实答应,只要我军兵临城下,他们会撤走甲州城,留下青唐,我军拿下青唐之后,天山那边,自然会有所动作。”
肖焕章“哦”了一声,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有人禀报:“禀报袁卫将,城外出现人马,正想丹阳靠近过来。”
“出现人马?”肖静笙已经沉声问道:“有多少人?”
“天太黑,看不清楚,零零散散,看起来人数不少。”
“爹,是不是罗定西取胜之后,带人回来报捷?”肖静笙立刻问道。
肖焕章皱起眉头,“不对,追击西关军,怎么着也在青唐以北几十里地之外,就算是抓一万头猪,也不会如此迅速结束……往返的时间,这时候他们绝不可能取胜归来。”霍然起身,吩咐道:“袁辽,传令下去,守军戒备,以防万一!”
他二话不说,抬步出门,身后跟着一群人,到得城头之时,已经看到城下稀稀疏疏来了好几百人,听到有人在下面大声道:“快开门,快开城门!”
“好像……好像是咱们的人。”袁辽皱起眉头,向肖焕章道:“肖督,好像是攻打青唐的兵士……!”
“问问到底发生何事?”
袁辽探出身子,高声问道:“你们是谁的兵马?”
“我们是蒲朗将的部下。”下面有人高声道:“快开城门,西关军打过来了……!”
“西关军?”城头众人都是一怔,肖焕章已经缩紧眉头,肖恒也是显出惊讶之色,袁辽已经骂道:“胡说八道,西关军怎么会打过来?罗统制呢?他不是率军攻打青唐城,青唐城是否已经拿下?”
“青唐城都是伏兵。”下面有人哭丧着脸大声道:“四面八方,都是他们埋伏的人马,西关军早有准备……!”
“那蒲存瑞现在在哪里?”肖静笙握住双拳厉声喝问道。
“蒲朗将已经战死。”
城头众人又都是色变,肖焕章已经感觉事情出了极大的变故,吩咐道:“先放他们入城,仔细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开城门之后,三四百名溃军进入城内,此外城外又是连续不断出现溃军,零零散散,这都是从青唐城下败退而归的兵士。
袁辽抓了两名兵士到肖焕章面前,肖焕章已经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罗定西现在在哪里?”
“我们兵临青唐城下,罗统制并没有下令立刻攻城,而是退后五里,罗统制让青唐城守军天亮投降。”兵士解释道:“但是半夜的时候,青唐城的西关军向北逃窜,罗统制立刻率军追赶,下令蒲朗将率领兵马留下夺取青唐城。”
“既然西关军都已经撤走,你们所说的伏兵又从何而来?”
“半夜的时候,我们本来是要进入青唐城,可是派进青唐城的内应不见踪迹,城里却是留下了许多的西关军。”兵士心有余悸,“不但青唐城内有伏兵,从我们后方,也出现了无数的西关兵马,他们一开始还打着……还打着总督大人的旗号,蒲朗将误以为是总督大人前往督战,后来才知道那都是西关军假冒,他们里应外合,人数众多,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蒲朗将却已经战死。”
众人面面相觑,肖焕章却是脸色阴沉,问道:“如此说来,罗定西现在何处,他们是何情况,你们是一无所知?”
“小的……小的不知道……!”
肖静笙抬起脚,对着那人面门一脚踹过去,那人哎哟惨叫一声,面孔顿时鲜血如注,肖静笙已经向肖焕章急道:“爹,看来楚欢那贼子布下了陷阱,青唐这边既然有伏兵,罗定西率军追赶,只怕也会出现变故。”他沉声向袁辽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大公子,我军主力都已经随罗统制攻入西关,城中加起来不过两千守军。”
肖静笙立刻道:“点齐城中人马,将溃退回来的兵马全都集结起来,老子亲自率军,前去接应罗定西。”
袁辽知道出了大事,拱手称是,肖焕章却已经冷声道:“你要带人去救?罗定西手底下的已经是我北山的主力,如果西关军真的设下了陷阱,就凭你带去的这几千人马,又能起什么作用?”
“爹,罗定西率军追到了青唐以北,如今青唐城既然有伏兵,那么罗定西的退路就等若被西关军封住,真要是楚欢设了陷阱,此战想赢已经十分困难,可是咱们不能让罗定西手下那几万兵马都在此战中葬送。罗定西毕竟经验老到,即使无法取胜,也会想办法撤军,青唐城的守军断了他们的路,我们就算无法赶到前线去助战,却也要赶到青唐城,缠住青唐的守军,为罗定西撤军打开道路。”
“肖督,大公子所言极是。”袁辽立刻道:“就算不能取胜,却也要想办法救出罗统制。”
“爹,这些兵马,可都是你老人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如果真的断送在这一战,咱们北山可就在也没有本钱了。”肖静笙心急如焚。
肖焕章神情凝重,“青唐出现伏兵,他们会不会已经暗中派了兵马进入我北山境内?丹阳总共才两千守军,如果全都调出去,这丹阳可就保不住了。”
“爹,你真是糊涂了。”肖静笙一跺脚,“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丹阳,现在咱们想的不是丹阳,而是整个北山。罗定西手中是我北山的精锐,如果全部葬送在这一战,真的被楚欢吃掉,别说丹阳,就是整个北山,那也是岌岌可危,只要救出罗定西,保住了本,还可以有本钱和楚欢一搏,否则什么都迟了……!”
肖焕章微一沉吟,终于道:“静笙,你带两千兵马,袁辽随你一同前往,你们要缠住青唐守军,无论如何,也要让罗定西安全退回来。丹阳这边,本督亲自镇守。”
肖静笙拱了拱手,二话不说,带着袁辽,转身而去,点军出战。
等他二人退下,肖焕章这才看向肖恒,只见到肖恒脸色也是苍白一片,皱眉问道:“恒儿,这就是你和楚欢商量的结果?”
肖恒面如死灰,楚欢虽然和他说过想到办法解围,但是却并没有告诉肖恒具体细节,此时他才知道,楚欢却是利用了自己,将计就计。
楚欢和他分析之时,就曾说过,肖焕章对他可能已经起了疑心,迟迟不动手,无非是想利用肖恒让楚欢上当。
但是现在楚欢不但没有上当,反倒是倒施一计,这就让肖恒身处危险境地,想到肖焕章一旦狠起来,那也是心狠手辣,肖恒此时已经是浑身发软,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肖焕章会如何处置自己。
“叔父,是侄儿无能。”肖恒只能硬着头皮,“侄儿没有想到楚欢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他……他竟然利用了侄儿,他对侄儿说得好好的,要和叔父联手对付朱凌岳,会配合叔父的计划,可是……!”双腿发软,已经跪下,“侄儿罪不可恕,还请叔父赐罪!”
肖焕章双眸阴寒,盯着肖恒,眼中杀机浓郁,肖恒低着头,看不到肖焕章的表情和眼神,但是一股逼人的寒气却是笼罩他全身。
气氛僵硬,只是片刻之后,肖焕章本来杀机浓郁的眼眸子竟然渐渐收敛起来,变的和缓起来,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