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是真的快疯了。
  之前仗着自己是中油公司的正式员工，从来就没把鼎信集团放眼里。
  事实证明，鼎信集团，还真就不敢和中油正面打擂。
  总是派人到总部找华总打官司。
  加油站拆了，人员得分流吧，少得那一块收入得有着落吧，华杰是职场老油条，怎么可能替前任背锅？
  所以，陆明很明白华杰的想法。
  加油站，能开一天就算一天。
  啥时候开不了了，再说！
  为什么不放手？
  这里面利益不小。
  不说别的，加油站想办个合法手续，每个三五百万下不来。
  买二手加油站，费用十倍翻番。
  这就能看出，加油站的油水有多大了。
  尤其是，百勤加油站没手续，没登记……完全是半公开的无照经营。
  这里面能产生多少利益，就可想而知。
  现在国企都不让搞小金库。
  这加油站就是一只下金蛋的鸡。
  华杰不但不想撤，而且还要想办法帮忙保着它。
  具体到陆明，更是如此。
  交够公司的，发够员工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王辉现在干得就是这种事儿。
  两天没有一笔生意，而且加油站大部分会员直接被王辉给忽悠走了。
  陆明再不反抗，百勤加油站，就真要完了。
  他昨天晚上亲自开着油罐车到定点厂家拉油。
  今天，他就要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冲破封锁，对外宣布，百勤加油站恢复营业。
  既然比谁更狠，那他陆明就下狠手。
  作为中油分公司旗下，如同不存在一样的加油站。
  用中油的牌子，进外面的油。
  这一罐车的油，就能挣出十几万去。
  要是你，你干不干？
  废话！
  当然干！
  除非很有惊讶的老司机，否则根本感觉不到不同的油之间的差别。
  这种坑人的手法，很难被发现。
  看着砖墙就在前方，陆明的眼睛都红了。
  “别动！”
  一声大喝，王辉挡在车前。
  “滚开！”陆明绝对快被逼疯了，“你再不让开，老子特么的撞死你！”
  撞，是不可能撞的！
  陆明又不傻。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真的动了杀机，嘴上吓唬一下也是内心的真实反映。
  “不行，你这么进去，会出事的！”王辉伸开双臂，大声提醒，“我们在做地面平整工作，禁止通行，如果你要强闯，后果自负！”
  “我自负尼玛！”陆明不会被王辉吓到，一轰油门，就朝着砖墙冲过去。
  要知道，他车上可是拉着一整罐的汽油。
  这要是出了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不要冲，危险啊！”王辉在后面大喊。
  这一幕，被很多部手机记录下来。
  发动机轰鸣，陆明满脸狞笑。
  我让你砌墙！
  我让你堵门！
  老子给你撞开！
  “轰！”
  车身陡然一震。
  车头在众人的愕然注视中，瞬间歪了。
  整个车，卡住了。
  动不了了。
  陆明瞬间懵逼了。
  和司机一起下车。
  打眼一看，傻了。
  砖墙前方的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坑。
  车头，陷进去一半。
  这下好了。
  墙没撞翻，反而把入口，直接堵死了。
  “你坑我！”陆明朝着王辉就去了。
  周围立刻冲上一批人，把他拦下来。
  “陆经理，现在拆迁，我保证集团可以给您置换出一块备用地点，再晚就没有这好事儿了！”
  “你做梦吧！”陆明挣扎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那好！咱们走着瞧！”王辉脸色一沉，转身离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你还执迷不悟，那就別怪我了。
  ……
  转过天来，王辉陪着关敏直接进了华杰的办公室。
  今天来，就是为了，摊牌。
  是的，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今天到场的，还有赵洪亮、宋倩等一批关敏的人。
  对方除了华杰之外，还有办公室主任李光明和曾经与王辉等人一起喝过茶的副总，以及下属的几个部门头头。
  华杰，顶着黑眼圈儿。
  这几天，他的睡眠太差了。
  办公楼的豪华装修本来不算大事，总公司的靠山也替自己说了话。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道，楼下静坐的人，越来越多。
  短视频上关注这场拉锯战的越来越多。
  更多关于公司的事儿被爆了出来。
  比如，华杰本人开的是保时捷。
  再比如，地块卖出好几年都因为加油站不搬迁而无法开发，最后导致鼎信集团放弃部分地块。
  省台过来做了一期节目之后，不但没有起到灭火的作用，反而勾起了一些媒体的注意。
  毕竟，国企家大势大，一顶“欺负地方企业”的帽子扣下来，大家都不好过。
  不过，这还好，华杰准备咬咬牙，扛过去。
  但是，昨天，王辉进了他办公室，给他一沓材料。
  华杰，无法淡定了。
  材料都是关于百勤加油站经理陆明的。
  这小子开的车，比他这个分公司总经理还要好。
  让华杰最光火的，则是陆明运来的油。
  大罐车陷在坑里之后，王辉联系了工商税务质检消防等等一系列地方政府部门。
  掀起了一次联合大检查。
  放在以前，地方政府肯定不会趟这个浑水。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鼎信集团是铁了心要把加油站给拆了。
  而且，已经动用了极大的社会资源，把中油分公司的经理华杰给掐住。
  营造了大好局面，只需要执法部门介入，一通检查，就能水到渠成。
  你说地方上会怎么做？
  当然是硬着头皮也要为地方企业做主啊！
  更何况，人家名正言顺搞开发，给你地方政府接锅。
  现在，到了反馈人家的时候了。
  一通检查下来，百勤加油站的油，掺了不少东西，达不到标号的标准。
  关！罚！
  没有正式手续。
  关！罚！
  消防验收不合格。
  关！罚！
  更让华杰心凉的是，王辉不知道从哪里找出陆明的把柄，让人把他给起诉了。
  陆明本人的账户被查封。
  现在，百勤加油站，已经处于实际的停业状态。
  华杰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他没想到陆明这个小子胆子如此之大，守着中油的牌子，竟然搞这种猫腻！
  “王副主任，我很佩服你！”华杰沉默半天，第一句话就是这。
  关敏等人，面带微笑。
  他们知道，华杰要投降了。
  王辉笑了：“华总，我是为了鼎信，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您不要介意。”
  能不介意就见鬼了！
  但是王辉并不怕。
  他的一连串的组合拳，其实关键目标放在了陆明身上。
  而且，在油品出了问题之后，这个问题反而更简单了。
  只需要华杰以中油分公司的名义，跟百勤加油站和陆明本人做一个切割。
  加油站，分分钟拆了。
  “呵呵……关总，您有个好下属啊！”华杰笑容不咸不淡。
  被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层次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这种滋味，还是很难受。
  “过奖了！”关敏微微一笑，摆出了集团总裁的姿态。
  看到华杰的脸色有些不愉快，王辉主动道：“华总，我们鼎信调集了很多资源，才拿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这足以说明中油公司的强大。”
  “面对庞然大物，我是用兔子蹬鹰的决心在做事的，如果有过分的地方，再次请您原谅！”
  说完，王辉站起身，向华杰九十度鞠躬，致歉。
  面子，里子，给足了。
  华杰也不好说什么，摆摆手：“王副主任不用这样，咱们还是按规矩办事吧！”
  “百勤，拆！陆明，开除！”
  华杰心中无奈。
  开除陆明倒是不难，难的是，这几年百勤上的贡，八成也得交出去了。
  “感谢华总，那我的施工队，就入场了！”关敏强行压制着笑意，赵洪亮已经激动得走出去打电话了。
  几年了！
  中油分公司，终于松口了。
  盯着华杰亲自打电话让百勤配合拆迁，王辉的心，才慢慢落在肚子里。
  这几天，他脑细胞死了若干。
  可算把硬骨头给啃下来了。
  一行人说笑着走出中油分公司。
  关敏用眼神示意王辉跟上她。
  低声道：“晚上，九点之后，来我家。”
  王辉，微微一愣。
  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