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电话，讲了足足二十分钟。
  李家财和老鳖看着王辉的脸色从轻松慢慢变得严肃，然后又恢复轻松。
  最后，他连连点头。
  把手机放进兜里，王辉满脸轻松得回到桌旁。
  “老鳖，如果我让你离开南京，去别的地方工作，你愿意么？”王辉开门见山。
  “啊？去哪里？”老鳖一愣。
  “具体还不好说，反正肯定不会在东部沿海城市，也许是西北，或者是西南，有可能出国去中亚西亚那边。你愿意么？”王辉忽然伸手打断老鳖的表态，“想好了再说，这不是一个短期工作，一旦签合同，肯定是五年起。当然，薪资方面不用担心，我们会按照外阜施工的相关条款来做。六险一金全给交，每年还有一个月的带薪假。但是……工作的时候，环境会比较严苛。”
  “你想让我做什么？”老鳖慢慢坐直身体。
  “你的本职工作，技术方面的工作，有可能你要亲自上阵，也有可能要培训其他人，现在还不好说。因为你是高级技师，所以我才会这么和你说，如果只是中级工，那我绝对不会这么聊。”王辉坦然望着老鳖。
  “我愿意！”老鳖斩钉截铁。
  王辉微微一愣：“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王老师，我信得过你。我兄弟姊妹四个，爹妈在乡下，有他们照应，我没有后顾之忧，我也没有孩子没有老婆，我只有一手技术，只要能让我搞技术，我就很高兴。”老鳖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他太需要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了。
  “哪怕钱少一点儿，我每天拎着工具在现场转悠也好啊。”老鳖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一个除了技术之外，没有其他技能的老实男人，要求确实不高。
  “好，算你一个。你最近先继续送着外卖，我们这件事儿正在紧张筹备，已经七七八八了，等到有眉目了，我就通知你。”王辉拍拍老鳖的肩膀。
  ……
  回程的路上，李家财十分好奇得看着王辉：“辉子，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安排老鳖？我觉得你在憋大招啊。”
  “想知道？”
  “想啊，我就想看看你们这种有钱人，每天都琢磨些啥，然后我也跟着沾沾光。”李家财搓着手，一脸眉飞色舞的样子。
  王辉笑骂道：“瞅你那怂样。”
  “哈哈，怂不要紧，能跟着你喝口汤也成！”
  王辉摇摇头：“老财，这次可能真没法带上你。”
  “怎么？”李家财看到王辉一脸正经，也不由自主得收起了嬉笑。
  “我要在外面开工厂，做智能工程车，需要大批技术工人。”王辉摸着下巴，“在国内选址，也会比较偏僻，如果去了国外，恐怕环境也会比较艰苦，所以我想，从刑满释放人员中寻找合适的人选。”
  “这……”李家财是真懵了。
  “曹指导员不是跟我们谈过刑满释放人员再就业的事儿么？今天老鳖的遭遇让我挺难过的……”王辉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如果有人愿意跟着我们重头开始，那是个好事儿。咱们蹲大牢的时候，纪律性还凑合吧。”
  李家财的嘴角抽了抽：“虽然，你说的这个纪律性……和当兵的那种纪律性不能比，但是确实……凑合。”
  可不是凑合么……上厕所打报告，放风专门时间，一举一动都要注意，不能违反监狱的规章制度。
  这种“遵守纪律”是被强迫的，很多刑期较长的人出狱后还处于一种应激反应状态，有人叫他名字，都会下意识得喊“到”。
  “当然，并不是每个从里面出来的人我都会要，咱们也要筛选。首先，对方如果有谋生的办法，那就由着人家，那些没有合适工作的，而且记录良好的，我们可以重点关注。这样，也算是帮助曹指导员完成了一个愿望，也算是给狱友提供一个好选择。”王辉道。
  “辉子，佩服！”李家财竖起大拇指。
  “少来！”
  “辉子，我可不是恭维你。”李家财一脸认真的表情，“虽然都说什么，接受改造，重新做人。但是实际情况咱们都清楚，改造是改造了，但是重新做人可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的。人家给你机会，咱们才能重新做人。”
  这句话让王辉深有感触。
  “为什么有些人二进宫？自己懒肯定有原因，但是还有一部分是根本没活儿干，整天跟做贼似的，就怕别人知道自己坐过牢，一旦被人知道，旁人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了。”李家财叹息一声，“咱们俩这种幸运的，太少了。”
  “你能想到这一步，好胸襟，好气魄。”李家财再次竖起大拇指。
  “你又来了。”王辉笑道。
  “反正换我是你，我要开新厂子，我可不敢用从里面出来的。”李家财叹息一声。
  人心隔肚皮，有过前科更让人警惕。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
  明天我去找曹指导员聊聊，看看他是什么意见。
  ……
  病房中，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十分难受。
  关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自从她醒来，她就一直这么盯着。
  她的鼎信的股份，已经没有了。
  毕竟连荣国的股份最后都体面退场，落进了杨芸王辉和金陵投资的手里。
  现在的鼎信，已经没有关敏的立足之地了。
  “倩姐，你死得好惨。”关敏喃喃道。
  宋倩被王辉用眼镜腿当作武器，贯穿大脑的那一幕，到现在想起来，还让她浑身战栗。
  门响了，女医生唐小乔走了进来，后面带着一个护士。
  唐小乔，关敏的闺蜜。
  但是这些日子，关敏忙于战斗，和她有些疏远。
  “小敏，今天感觉如何？”唐小乔摸了摸关敏的额头，站在床边脸色有些阴郁。
  “小乔，我可以出院么？”
  “再观察两天，伤势全都痊愈再出院吧。”唐小乔有些头疼。
  关敏最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好不了。”关敏抬起手。
  病号服的袖子，轻轻褪下，露出关敏有些苍白的手臂皮肤。
  “我的伤，都在这里。”关敏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让我出院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和王辉，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