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红表情微微有些难看，硬着头皮站起身，操着王辉和刘丹听不懂的地方口音和进门的人打招呼。
  来的是四五个年纪在三四十的男子。
  他们和张望红寒暄着，又探头探脑得朝屋子里张望，视线一直在王辉和刘丹脸上巡视。
  领头的是一个留着一边甩发型，遮着小半边脸，还有看上去就不太正经的小胡子。
  他精瘦精瘦的，下巴颏尖得能当锥子用。
  “这不就是蛇精么？”王辉歪着头低声对刘丹道。
  刘丹“噗嗤”一声，赶紧捂住嘴。
  此刻，蛇精和张望红似乎有些不太愉快，似乎是蛇精一群人想要进来，但是张望红在苦着脸在争取什么。
  不过，他很快被蛇精推开，后者直接晃悠着朝屋子走来。
  正在院子里的，张望红的母亲也拉扯着儿子，示意他不要逞强。
  这倒是让刘丹和王辉有些意外，看样子这蛇精还是个厉害人物？
  “贵客，欢迎来到红山。”蛇精进了门，主动坐在张望红的位置上，和王辉刘丹打招呼。
  李浩和闻强俩人，表情各异。
  前者，面色严肃，严阵以待，时刻都会牢记保镖的职责。
  而闻强则自顾自得吃喝，才不管王辉和刘丹呢。
  一路行来，这个闻强都很有意思，似乎一直处于半游离状态，吃吃喝喝很少说话，刘丹和王辉商量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一脸百无聊赖得在旁边溜达。
  不过，这是曹指导员强烈推荐的人选，王辉怎么也得给面子。
  而且，他似乎身上有不少秘密，也让王辉起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只是现在……闻强依旧是一副淡淡的，屌屌的样子。
  冷眼旁观。
  “谢谢。”王辉点点头，算是和蛇精打过招呼。
  对方直接把名片掏出来，双手递给了刘丹。
  眼神借机在刘丹脸上停留了将近十秒。
  没办法，好看。
  招人喜欢。
  刘丹看了一眼名片，放在桌子上：“您有什么指教？”
  “不敢说指教，几个小时前我就听说，咱们红山工业园来了考察的贵客，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么，也算尽尽地主之谊。鄙人在工业园这片还有点儿关系，专门帮助在这里建厂的客户。”蛇精仰着下巴，一脸得意。
  “怎么帮？”王辉淡淡一笑。
  “哎呀，这还用说么？”蛇精眉头一挑，“您看啊，您要是入住，首先得建厂房吧，不同的企业，这厂房规格肯定不一样吧，您还得上设备吧，招工吧，还得找施工队进场干活吧，到时候产出了产品，还得往外运吧，这都得有人帮忙啊，要不然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什么都是您自己干，那可累死了。”
  “但是！”蛇精一拍胸脯，“这种事找我，就很轻松了。从选址，到硬化地面，再到起厂房，内部装修……总之，你们拎包入住，我们全包了。你们放心，我们开心，这叫双赢！”
  刘丹和王辉悄悄交换一个眼色。
  懂了，这种掮客到处都有。
  专门挣差价的中介嘛。
  王辉喝了一口茶：“谢谢您的好意，我们现在还在继续考察，未必就在这里定下。”
  其实，王辉和刘丹对红山工业园的地方还是比较满意的。
  不论是周围环境还是出于低调的考虑，这里都挺好。
  当然，还有西北方向的几个地点，有待考察。
  “没关系，远来就是客，如果二位不嫌弃，我可以带着二位在周围转转，张望红那小子，是管委会的合同工，懂个屁啊，我们对一片才熟悉。而且这里面不少坑，外人来了，根本不知道，您说，是不是咱们得找机会好好聊聊？”
  “也行啊，那我们商量商量。”王辉敷衍道。
  “别商量了，下午，我带各位到处溜达看看，看完你就知道该不该在这里投资了。”蛇精嘿嘿一笑，起身主动告辞。
  张望红匆匆忙忙进来，满脸尴尬：“二位，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拦不住。”
  “你劝我们不在这里投资，就是因为他们？”刘丹指着蛇精的背影。
  “不全是。”张望红叹息一声，“这地皮都是小钱，你们如果真建了厂，人吃马嚼的都在这里，有点问题。”
  “小张，我能看出来，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有良心。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刘丹的眼神似乎能看到张望红的心里。
  张望红一咬牙，回头再把门关上。
  “两位，我劝你们千万不要投资，这个地方，会死人的。”张望红的表情十分严肃。
  “说说看。”王辉递过去一支烟，张望红摇摇头，并没有接。
  “您也知道，像我们这种比较偏远的县城的工业园想要招商，其实是很有难度的。”张望红咬着牙，“所以，第一波招商过来的都是一些高污染高耗能的行业。”
  刘丹点点头。
  这种状况其实很难避免。
  就像是世界范围内的产业转移一样，国内的产业搬迁也是遵循着这个规律。
  “这几年，上面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环评抓得也挺紧，隔三差五就有检查组下来巡视，所以第一波招来的企业很多都扛不住，搬走了。”
  “这不是挺好么。”刘丹微微皱眉，“前些年牺牲环保换发展，现在讲可持续发展，这种高污高耗的产能肯定会关闭一部分。”
  “是没错，但是您如果有印象，不妨想想，现在工业园里，最引人注目的厂子是哪个？”张望红提出了问题。
  王辉和刘丹对视一眼，刘丹摇摇头：“我忘了。”
  “蓝海制剂？”王辉问道。
  “对，蓝海制剂。”张望红点点头，“这是一家老厂子，厂子都几乎走光了，它还在。而且每年给县里交不少税，算是明星企业，而且环评各方面都过关了。可是……因为这个厂，红山的地下水已经不能喝了。而且，这几年周围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
  “你是说……”王辉眉头一皱。
  张望红将声音压到最低：“他们在偷偷排污。”
  “如果你们在这里建厂，别的不说，你们连水都不敢喝，天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张望红的脸上都是悲苦。
  这个地方，对于蓝海制剂来说，只是一个厂址，但是对于张望红以及附近村落的居民来说，这是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