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刘丹的母亲给她计划的路线是，先去企业里锻炼两年，然后调到相关部委，结果呢？”张鲁秀看着王辉，“为了你这个专利的变现，丹丹放弃了这个机会，转而来帮你探路。”
  “王辉，你知道么？体制里的升迁有多困难，丹丹的竞争对手都不是善茬儿，她又是女性。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一旦错过了年龄卡点，那丹丹这一辈子可能就会困在某个层次无法提升，丹丹本来不愿意按照阿姨的计划去走，一直在外面开花苑，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好不容易前不久和她母亲达成一致，答应赶上这末班车，结果呢……又被你给截胡了。”
  “你直到丹丹的理想是什么么？”
  “小时候，她曾经说过，她想成为第一位女外交部长。没错，听起来有点儿夸张，但那是她的理想。”
  “现在，恐怕女外长的理想是不可能达成了，可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张鲁秀瞪着王辉，“放弃你所谓的什么专利，让丹辉成为正儿八经丹丹的企业，只要在短时间内丹辉能够占领相当的市场份额，然后引入国资，丹丹家就可以运作一下，让她在几年后，顺利平移到同级别的部门里去。”
  “王辉，丹丹为了你，牺牲了自己的机会和可能性，那么现在为了她，你是不是可以放弃你所谓的专利？为了她也牺牲一次呢？”
  “你的厂子，能做到什么程度？”张鲁秀双手一摊，“好吧，就算往最好的方面想，五年内，能上市么？在行业内占有率是多大？行业话语权有多大？对行业标准制订有多大影响力？和外国同类产品相比，世界知名度占有率……能到什么程度？”
  “从企业进部门，而且想要加速丹丹的成长，你的厂子能给她增添光亮的色彩么？还是让她耗尽了心力之后，最后只弄一个不上不下？”
  “我为什么要以外国的专利入股？还不是不想看丹丹这么辛苦？”
  “或者说，你放了她吧，别让她跟着你蹉跎了。她应该去做更加有难度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而不是将青春耗费在厂子里！”张鲁秀深吸一口气，“如果你真把她当朋友的话，就让她去走自己的路吧，好么？”
  沉默。
  王辉只有沉默。
  他觉得很惭愧。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刘丹的付出。
  不……不是忽略，而是没有替她想过。
  她本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就像是张鲁秀说的那样，在更高更大的舞台上施展她的能力，绽放她的光芒。
  而不是像一个工地女孩一样，每天不是跑厂子，就是拿着公文包去拜访各路客户，和各个部门的人打交道，扯皮。
  他抱着头，陷入了自责。
  他还是忽略了刘丹的感受，每天全幅心思基本都在厂子上。
  是啊，人家刘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凭什么跟他耗在厂子里？
  好吧……就这样吧。
  “你说得对。”王辉抬起头，认真颔首，“是我考虑不周，那么……我应该怎么做？现在就劝她去听从母亲的安排？还是把厂子的所有权全都转给她？”
  张鲁秀道：“我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推进专利转化为实际产品，有了我给你们的模块专利，加上你们现在正在研究的内容，一年内……不，半年内，能出成系列的成品么？”
  “我不好说。”王辉摇摇头。
  “再过半年，丹丹就二十九岁了，就会错过最适合的年龄点。”张鲁秀长叹一声，“她要发展，要提升，还要恋爱结婚生子，她的人生中，不应该只有你。这不单是我的意思，也是她母亲的意思。她母亲知道你们关系很铁，所以有些话，只能通过我来说！”
  “你和丹丹有过命的交情，她这个人记得别人的好，会努力去回报。”
  “现在该你为她做点儿事了。”
  “小秀！”一道女声，从昏暗的远处，传了过来。
  刘丹缓步走出。
  “丹丹，你怎么又回来了？”张鲁秀的表情如常，没有任何被抓到的尴尬。
  这也可以说明，他根本不惧怕被刘丹听到。
  因为，他其实是奉了刘丹母亲的“旨意”而来。
  “丹姐，没想到你这么够意思，我真是不好意思了。”王辉勉强笑了笑。
  此刻，面对刘丹，他心中生出了一种感觉——自己欠她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人啊，不怕欠债，就怕欠情。
  “王辉，你想打退堂鼓？还是想要拆伙？”刘丹盯着他，表情十分严肃。
  “我……我……”王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长叹一声后，他终于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张鲁秀笑着截断：“他其实……”
  “我没问你！你闭嘴！”刘丹厉声道。
  张鲁秀被震了一下，然后微微苦笑，点点头，收了声音。
  “王辉，我问你呢！你是要打退堂鼓，还是要拆伙？告诉我就这么难么？”刘丹劈头盖脸，“当时我们准备做丹辉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是怎么想的？你有什么理想什么目标？怎么别人说了一番话，你就开始动摇了？”
  “我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你却再琢磨着怎么和我拆伙，王辉……你真够意思！”刘丹气坏了，胸口剧烈起伏。
  “丹丹……这事儿吧，主要是我……”
  “张鲁秀！”刘丹霍然转向他，双眼瞪大，“你那么听我妈的，你应该去给她当儿子！”
  张鲁秀被噎的够呛，一脸尴尬。
  前不久还说好为了同一目标一起努力的三个人，现在相互之间的立场，都变得尴尬起来。
  又是沉默。
  忽然，王辉攥了攥拳头：“丹姐，我倒是有个想法。”
  “说！”刘丹依旧严肃。
  “半年时间，给我半年时间。”王辉道，“这半年里，我们拼尽全力去推动丹辉的进度，六个月后，如果我们的车能在国内顺利上市，你就继续在丹辉，反之，则听从你母亲的安排，我们拆伙！”
  “毕竟，你母亲肯定是世界上最希望你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