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企业是有活动经费的。
  鼎信集团也是如此。
  旗下子公司在银行的账号都是在集团账号下的二级账号，按照规定，鼎信是可以直接划取二级账号里的款项。
  同时，鼎信集团也会按照季度，给二级三级公司下发经费。
  这是作为集团总部刷存在感的一种方式，也是企业凝聚力的一种体现。
  否则，公司都各自为战，就成了一盘散沙。
  作为从鼎信房地产下独立出来的鼎华物业，现在也可以直接从集团领取经费，但就是这看起来毫无问题的经费发放，出了问题。
  “沈总，不是我跟您矫情，我们也不容易啊。
  姜德志主动干了一杯酒，咬着牙让液体流入喉咙，辛辣的味道直冲鼻子，让他的眼睛有点儿发红：“本来都是说好的，承接政府非经资产的亏空由总部补贴，那我们的经费核算也不会把这部分算进去。”
  沈菲菲点点头：“这肯定是集团来兜底。”
  “可是沈总，我们已经连续两个季度，经费都没有足额发了。”姜德志苦着脸，“我去找过财务，那边说我们的经费是扣减了亏损之后，按照约定比例发下来的。”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够啊。”
  姜德志拿出手机，点入计算器，开始给沈菲菲算账。
  “上个季度，我们本该得到……但是最后却只拿到了……”
  “这个季度，我们只拿到了……”
  最后，姜德志把屏幕送到沈菲菲面前：“沈总，总部一共欠发了我们二十万的经费，您是巡视员，您给我们评评理。”
  二十万？
  沈菲菲眉头微皱：“你找财务的谁？”
  “副总监，赵恒益。”姜德志道，“他说他给查，这一查就是两个月没回音，我实在忍不住，前几天又问了一次，结果被熊了一顿。”
  “他说你什么？”沈菲菲疑惑。
  “他说，这是董事会决定的，让我们克服一下困难，而且他说，数目不大，董事会也没有写进纪要，就直接口头传达。”姜德志道，“沈总，我们也是为了完成集团的工作才亏损的，这二十万也不算什么大数，我也不好为了这点钱就去跟董事会交涉，沈总，如果有机会，请您帮我们反映一下真实情况吧。”
  “这是赵总监跟你说的？”沈菲菲更疑惑了。
  “啊，对啊。”姜德志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向董事会提建议的。”沈菲菲道。
  “谢谢沈总。”姜德志主动举杯。
  沈菲菲和沈欢兄妹俩，占有一个董事会席位，一般都是沈欢在行使权力。
  现在沈菲菲肯帮忙，那就最好。
  结束招待，沈菲菲没有继续和姜德志等人继续交流，而是回到公司，直接进了哥哥沈欢的办公室。
  沈欢失去了行动能力之后，一直依靠轮椅。
  有妹妹的呵护，他的脾气并没有变得很差，毕竟沈家的产业并入了鼎信，他依然在关心着。
  “哥，我问你一个事儿，这两个季度的董事局例会，你不都参加了么？”沈菲菲单刀直入，“鼎华物业公司的经费问题，你们当时是怎么讨论的？”
  “这个事儿啊……”沈欢眨眨眼，思考了几秒，“当时是首席财官做了一个评估，说是鼎华可以通过拓展业务把亏损的额度降低，减轻集团补贴的额度。我们就通过了。”
  “那风控评估呢？”沈菲菲追问。
  “菲菲，难道有问题？”沈欢十分疑惑。
  然后他翻了翻办公桌，把纸质的评估报告递给沈菲菲，这是董事局的内部资料。
  “五十万？”沈菲菲看到了一个让她内心一紧的数字。
  风控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每年补贴从经费渠道划转，减少五十万。
  也就是说，对姜德志的鼎华物业而言，每年经费应该是定额减少五十万，而并非姜德志说的二十万。
  “不对，哥，这不对。”沈菲菲摇了摇头，将她和鼎华老总之间的聊天过程仔仔细细得说了一遍。
  沈欢的表情也慢慢凝重起来：“可是，即便他们有暗箱操作，怎么走账呢？菲菲，这个事儿你还跟谁说过么？”
  上市公司做假，
  “没有，我还没到汇报的时候呢。”沈菲菲道。
  “你去找王辉，我去找芸姨和温宁……不，我去联系王辉和温宁，你去见芸姨，得让他们有个数。”沈欢一字一句，“首席财官那边，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现在搞不清是个例还是窝案。”
  沈菲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首席财官，掌管财务。
  是关凤耀这边的老人，深得芸姨和王辉等人的信任。
  如果是他中饱私囊，那绝对不会只有这三十万的差额，一个有股份的首席财官还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捞钱？有没有搞错？
  所以，财务和鼎华，有一方在说谎，必须要小心处理。
  万一搞砸，会造成严重后果。
  “哥，我有点紧张。”沈菲菲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嘴唇。
  解决物业上的问题，已经是她的能力极限了。
  她再努力，根子上也只是一个吃喝不愁的富家女，极少经历人与人之间的倾轧和斗争。
  没想到，一下子就牵扯到企业的命门——财务，她不紧张才怪呢。
  “没事，我们又不是孤军奋战，有芸姨王辉他们呢。”沈欢叹息一声，“我要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肯定也会好好陪着你去做。”
  言语之间，无限唏嘘。
  肢体的残缺，确实很能消磨一个人的斗志。
  “菲菲，你巡视的下一站是哪里？”
  “财务。”沈菲菲眨眨眼，“要不，我换换顺序，先查别的？”
  “不用，你的巡视日程都公开了，贸然改变才容易让人怀疑，就这么查，直接进财务去查，我会找人帮你。”沈欢指节轻轻敲着桌子，“我这就找王辉，让他有个数。”
  “好，哥，那我先回去。”沈菲菲忧心忡忡得转身。
  “菲菲。”沈欢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哥？”
  “微笑，自信，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菲菲，你现在是鼎信的巡视员，是高管，拿出气势来。”
  “哦。”沈菲菲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昂首挺胸得走出去。
  看着妹妹纤瘦的身影，沈欢暗暗叹息。
  “菲菲，希望你能撑起沈家，我这个样子实在是没有资格了。”他希望沈菲菲能借助鼎信这棵未来必然会越来越粗的大树，好好淬炼自己。
  女孩，总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