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楼很高，我甚至都听不到肥猪马落地的声音。
  我整个人都懵了，全身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脑嗡嗡作响。
  我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好像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大概过了十几秒，底下传来了吵杂的人声，我知道惊动路人了，这件事不出意外，将会在几个小时之内，传遍整个江州市的灰色地带。
  我看着王大浪，看着林斌，看着刘三炮还有泰山，他们都很冷静，冷静得可怕，我到此时此刻，才发现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从里到外，通通都不一样。
  为什么要杀人……
  在我看来，一个人垮了，没钱了，就再也不会对人造成威胁，就像当初我破产的时候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的，哪怕是把肥猪马废了也好，但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王大浪站在我身边，冷冷的说了一句：“赶紧起来，我们要两分钟之内离开这里。”
  林斌把我拉了起来，说：“哥，别怕，动手的是我，就算查也不会查到你头上，放心吧。”
  我没有回答他，探头想往楼下看，但是莫名的恐惧还是将我打败了，我没有看到肥猪马的尸体，我只听到楼下传来各种刺耳的尖叫，黑压压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肥猪马死了，昨天他还嚣张得不行，抽我耳光，抢王大浪的设计图，还扬言要德叔生不如死，但是今天，他就死了，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我知道肥猪马死不足惜，他坏事做得太多了，真要一件件扒出来，十条命都不够他打靶的，但我就是本能的排斥，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仁慈，但我从小就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我真的做不到像王大浪他们这么淡定。
  “动作麻利点。”王大浪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前还补充了一句：“记得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林斌扶着我往外走，刘三炮掐灭了烟头，没有扔，而是装进了口袋里，最后只剩下泰山，他拿出一个可以折叠的刷子，开始扫地上的脚印，还用抹布擦掉围栏上的指纹，我心里一阵阵胆寒，没错，他们早就有预谋了，他们早就想干掉肥猪马了。
  我开始有些后悔，我就不该陷入他们这个圈子，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得找机会脱离他们，必须！
  我们从酒店的后门离开，肥猪马的那几十个马仔全不见了，我不知道王大浪是怎么搞定的，一行人开车回到王大浪的酒吧，坐在包间的沙发上，王大浪见我情绪不对劲，就递给我一杯啤酒，说别想这么多，肥猪马是自杀的，畏罪自杀，跟我们所有人都没关系，知道吗？
  我浑身僵了一下，说：“可他明明是被……”
  刘三炮抽了我一耳光，没有太用力，恶狠狠的说：“陈歌兄弟，他是自杀的，你到底能不能记住？”
  林斌也说：“哥，他确实是自杀的。”
  赵老板拍拍我的肩膀，说：“看来陈歌兄弟很善良，但是，浪哥没有说错，他就是自杀的。”
  我抬起头，所有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这让我有点胆战心惊，但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事实了，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没错，肥猪马是自杀的，他确实是自杀的。
  这个时候，赵老板的手机响了，是秦雅南打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肥猪马的事，赵老板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姿势，就到走廊外应付去了。
  肥猪马一死，那张设计图就再也不会追究到我们头上，这是我们一早就设计好的陷阱，只是结果不一样了，我以为肥猪马会坐牢的，但是他却死了，死在了利益的明争暗斗上。
  王大浪挨着我坐下，仍旧是那副平静的语气，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脆弱，男人就该狠心一点，心肠不硬，怎么做大哥，怎么让别人服你？
  我把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玻璃桌倒映着我扭曲的脸，我站了起来，本来想冲王大浪大吼，但我知道这样不合适，所以我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我只是个商人，只是一个设计师，我只想赚钱，不想死人，更不想当什么大哥。”
  王大浪站起来，很严肃的看着我，说：“我知道了，以后这种脏活我来做，你负责赚钱就行。”
  我莫名的有种崩溃的感觉，妈的，我好像不知道怎么退出了，要是我退出，可能我就会变成第二个肥猪马，王大浪的心我猜不透，现在我对他有价值，所以我们是兄弟，但如果我们关系破裂，那就是仇人了。
  王大浪对我说：“你先去找糖糖吧，事情已经结束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说完他就出门了，刘三炮冲我笑了一下，那表情很嘲讽，泰山走过来递给我一粒小指大的药丸，说这是褪黑素，助眠的，睡前半个小时吃。
  他说完也走了，有点惋惜的样子，似乎觉得我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我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冷静下来，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拿出手机一看，下午的四点半，这才想起儿子要做手术，立即拿起外套就要出门，结果这时候我妈打电话来了，说儿子感冒了，会影响手术效果，所以刚才医生来通知她，手术延期了，要等儿子感冒好了才行。
  我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心疼，儿子从小就挑食，现在又患了那么重的病，体质差是很正常的，希望他可以熬过这一关，我会努力赚钱，给他最好的生活。
  迷迷糊糊中，我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包间里只有王大浪，他在低头玩手机，见我醒了，就笑了一下，说睡得还好吧？走，我们去庆祝。
  我心里有点暖，看样子他是一直守着我，看来我跟肥猪马还是不同的，如果我说要退出，没准他会放过我也不一定？……
  我跟着王大浪出了门，来到外面的大厅，这时候有几个马仔迎了上来，对王大浪说：“浪哥，师爷跟杨二虎来了，说是要见你。”
  王大浪哼了一声，甩了甩辫子，说他们想见就见我？吩咐下去，只要不是德叔亲自来，谁都别放进来，给我看好了。
  那几个马仔点点头，分散着离开了，这时候泰山走过来，对王大浪说“浪哥，一切都准备好了，赵老板在等我们过去。”
  王大浪说知道了，搂着我的肩膀就开始往前走，穿过人流熙攘的舞池，我们重新上了二楼，然后进了走廊最里面的包间，包间门口有十多个马仔守着，手里都拿着铁棍，我有点奇怪，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戒严，直到我推开包间的门，看到里面的情景，才恍然大悟，原来里面堆满了钱，不是用捆计量的，而是用堆，沙发、桌子、地面，一堆接一堆，红彤彤的，紧挨着，像小山一样。
  说真的，我以前虽然有几千万身家，但是这么多现金，还真是头一会见，这种感觉太令人震撼了，起码得有好几千万吧，我看到林斌在一边傻笑，刘三炮在钱上面打滚，把绑着的钱像垃圾一样扔得到处都是。
  我们把门反锁上，赵老板正在倒酒，他对王大浪说：“事情都办妥了，阿sir认定了肥猪马是自杀的，总电视台那边也放弃了追究，当然设计图是废了，所以我只把肥猪马的钱，取了三千万现金，剩下的五百万当是保设计图的本了。”
  王大浪喝了口酒，说赵老板你不用这样，设计图是你的，我一分钱都没掏。
  “浪哥，三千万虽然不少，但我赵笙歌不是个吃独食的人。”赵老板拍了拍我肩膀，说把肥猪马搞垮的，是你跟陈歌兄弟，我只是负责圆个场，真要论功行赏，还是你们两人占大头，肥猪马这个王八蛋，我早就看他不爽了，为人嚣张没脑子，之前还在我店里调戏我侄女，妈的，这种垃圾死不足惜。今天我把钱带过来，就是想着大家分一分，我不客气，希望你们也别客气。
  王大浪点点头，没什么太明显的惊喜，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愧领了吧，有陈歌这么号人物，只要大家精诚合作，整个世界都将是我们的。
  我没有插话，默默坐在沙发上喝酒，我看到林斌已经有点傻了，把一大捆钱抱在怀里，看样子得有几十万，他扭扭捏捏的对我说：“哥，我也能分钱吗，能分二十万吗？”
  我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有我一份，就肯定有你一份，王大浪给林斌扔了罐啤酒，对我说你这小弟很不错，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我不知道他在指林斌的设计天赋，还是他的心狠手辣，这让我有点不是滋味，我确实想收几个马仔当保镖，但林斌这么年轻就如此凶戾，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赵老板这时候也坐了下来，笑着对王大浪说：“浪哥，这笔钱怎么分，你来拿主意吧。”
  王大浪朝我抬了抬下巴，说功劳最大的是陈歌，让他先选吧，觉得自己可以分多少钱，尽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