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在试镜结束后不久,许岚就给自己的好友打了一通电话。
  “老卓，洛十方的试镜怎么样？那小子是个好苗子啊，你肯定会喜欢的。”
  卓绍钧苦笑道：“他在试镜时的演出非常抓人，虽然年轻,但绝对能看出是个有实力又有潜力的演员,我很喜欢,不过……”
  许岚一听对方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了，眉头一皱：“老卓,你别说潘石这个角色已经被顶了。”
  卓绍钧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却叫许岚立刻就明白了当中的猫腻，当下额头青筋暴起：
  “你个老东西连我都涮呢？既然潘石这个角色已经被内定了,那你跟我说个屁的公开试镜,害我推荐洛十方过来,最后闹出这么个局面，你让我怎么面对他？”
  被指责的卓绍钧自觉理亏，只是低声道：“我也没想到天皇和资方那边会做的那么绝，试镜结束后是在方彦鸿和洛十方两人中二选一，然后六人选了方彦鸿……资方那边的人都倾向天皇。”
  “方……放他的屁！”
  许岚啐了一声：“方彦鸿那小子除了背后有资本力挺外,哪哪儿都比不上洛十方！我也不是没跟他合作过,大前年一部《天池绝恋》他演男三,得,比男女主还大牌,演技就比干瞪眼好一点儿，我亲自指点他他还不愉快了，最后成品出来被粉丝吹爆的镜头，都是我给他凹出来的！”
  卓绍钧：“我知道,这不没办法么，资方施压，到处塞人，现在就剩几个角色需要好好找人了。”
  许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询问道：“有谁适合洛十方演的？给个准话。”
  “文怜君……”
  卓绍钧话音未落，许岚瞳孔一缩：“你是在埋汰谁呢？文怜君？你知道出专辑后洛十方现在的身价吗？你知道严氏的严渊过年带他回家参加宴会吗？你觉得他看得上你这个小破剧组的反派小炮灰？我可去你的吧！”
  虽说角色是角色，演员是演员，但许岚埋汰“文怜君”这一角色是有原因的。
  文怜君是历史有名的男宠，独得帝王恩宠，比之妲己、妹喜等绝世妖后，他则是一位艳名与智慧齐名的幕僚，同时还是当年一国中数一数二的剑客，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仅仅是这样，文怜君还不至于在《凤权》的剧本中沦为反派小炮灰，根据史书记载，他重新改写了一国的刑法，独创了诸如“灌铅”、“梳洗”、“烹煮”等酷刑，发明了“铁女”、“钉椅”等刑具，手段过于阴毒狠辣，所以后世评价贬大于褒。
  虽说考虑到当年文怜君侍奉的帝王王位不稳，底下频繁动乱、官府腐败等时代背景，他订立酷刑无可厚非，只是这些酷刑的意象过于残酷，外加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导致他的贡献被直接掩盖，而后世的影视作品中，也多是将他当成狐媚之流加以描写。
  这也就造成了，许多人对文怜君产生了刻板印象，不会深入地了解正史中的他，只是将他当成一个不要脸的男宠和毒辣的变态。
  《凤权》里因为同时参考了正史野史，努力还原了文怜君的贡献，但依旧不可能改变这个角色“反派炮灰”的性质。
  寒澈还是《山海图》男四呢，文怜君充其量是个男五，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洛十方不会接这么个糟心角色！
  许岚对此又是气愤又是悲哀。
  “要我说，老卓啊，你这个人就是太软弱了，连句狠话都放不出来，大不了你跟他们吼‘到时候拍出个烂剧被嘲你们自己瞧’，也好过资方往里头塞人，还塞满了！这部剧，男主曾天信是天皇传媒的，勉强适合主角形象，可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女主陶晨华是为了剧之后能在芒果台播出挑选的，勉强符合人设……我问你，这里面有谁是你一手挑选的！”
  卓绍钧难受地捂着脸：“别说了，老许，别说了……我也没办法，你是闯出行头准一线导演，我却是二三线，在剧组里就是个拍戏的工具人，话语权还没演员大，你说要我怎么办？我努力争取过了，没用。我回头就给洛十方道声歉……”
  “呵~”许岚却是听着听着就冷笑了一声，“我们是同学，我当时经历过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是没有实力，而是你在原地踏步！”
  许岚在执导第一部 剧《凤凰刀》的时候，因为与资方产生了争议，险些被封杀，中间喝了不知多少酒，参加了不知几场饭局，才拉到了一些赞助，联合当时同样是新人的演员，无比艰难地拍完，最后大获成功，《凤凰刀》成为了许多人的童年回忆。
  当年拍完《凤凰刀》后，许岚就直接住院，疗养了小半年才恢复健康。
  “《凤凰刀》前期才是真正被资方主宰的剧组，导演、演员都是玩具，想换就换，想潜就潜，你现在有点名气、有不错的实力，他们不能轻易换了你。可你看看自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一个导演，必须要让观众看到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才有可能获得成功，哪怕只是一个配角呢？”
  “作为好朋友，我最后给你几个选择，要不你彻底按着资方的想法拍，要不你就跟编剧一起搞点事，就算只是营造出一个不合群的高光角色，被观众指出‘夹带私货’，那也是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戳戳脑袋想想！”
  许岚话音落定，便挂了电话，然后给洛十方那边打了过去，亲口道了声歉。
  独独留下卓绍钧沉思良久。
  而魔方工作室里，章子铭并不建议洛十方接这个角色，之后《山海图》播出，“文怜君”只会给后者降咖，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人吧。
  洛十方本人也并不想要这个角色，就当这次试镜是一个教训了。
  演员参加试镜，没能拿到一个角色很正常，就当做是社会体验了。
  在没有合适的剧本找上门的情况下，魔方工作室拍了一条五分钟的短视频上传到网上，霎时引起一阵热议。
  这个短视频被魔方工作室归类为“那些年经历过的小说套路”栏目，在电流弹幕网独家发布，发布后不过半小时就被疯狂转载，视频内容相当简单，却请到了穆枫、徐安琪两位当红流量一起胡闹。
  短视频题目为……《极品乡医闯都市》！
  没错，这就是罗超和章子铭一拍脑袋想出的短视频企划，用耳熟能详的小白文沙雕打脸套路为观众带来欢乐。
  穆枫mufengv：一起胡闹（龇牙）@洛十方@徐安琪[视频.mp4]
  洛十方v：娱乐之作，胡闹也快乐(狗头)@穆枫@徐安琪@魔方工作室[视频.mp4]
  gigi徐安琪v：天晓得我是怎么没有笑场把台词念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下次再来玩，拍续集！@穆枫@洛十方[视频.mp4]
  三人都是拥有微博粉丝过千万的红人，平时就容易因为一些小事上个热搜，此时一齐发力，不亚于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三枚炸弹，爆得相当彻底。
  三担粉更是激动得不能自持，艾玛在《山海图》播出之前，居然能够享受到三倍的快乐！
  万小月就是这样一个三担粉，他原本是穆枫和徐安琪双担粉，但后来又因为银行抢劫案关注上了洛十方，在《星光创造营2》决赛成团夜被彻底吸粉，就这样成了光荣的三担。
  她并不是一个太喜欢发声的人，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从生活费中掏出一点来支持偶像。
  眼看三人居然同时发了条微博，万小月就知道有什么大消息，然后在下课后全班趴桌的教室里戴上耳机，独自在座位上看了起来。
  刚点进去，就是《极品乡医闯都市》这一标题，因为过于古早和天雷，几乎是瞬间便戳中了她的笑点。
  “扑哧~”
  考虑到教室里其他同学还在休息，她没敢笑出声，捂住了嘴。
  视频里最先出现的是一个行李箱被扔出去的画面。
  然后，镜头里便同时出现了洛十方、穆枫和徐安琪三个人！
  只见穿着一身骚包白色西装的穆枫率先开口，表情欠扁至极：“轩辕龙，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乡下来的村医也妄想攀高枝，本少爷告诉你，蕊蕊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
  徐安琪附和道：“就是，轩辕龙当初你爷爷救了我爸，我爸冲动之下才表示要和你结亲，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来这一出，搞得大家都尴尬，今天是我和邵宇办订婚宴的日子，你知道邵宇是谁吗？他是邵氏集团的少爷，身家不是你能比的！”
  这一段台词好像经过了1.5倍速处理，但多年加速追剧的万小月却发现，视频其实并没有后期加速，而是他们说话就是这个速度。
  “噗噗……”这什么鬼，明明所有人都演得这么认真，可是为什么如此滑稽！
  洛十方饰演的轩辕龙冷笑一声，狂傲地撕碎了手头的一张纸，并将碎片劈头盖脸地扔到了前方的两人身上。
  “莫欺少年穷，老子我会让你们后悔的！这婚约我还真就不稀罕了，愿你们俩（哔——）配狗，天长地久！”
  ——咋、咋还消音了呢？
  而就在洛十方打算扭头走人时，室内突然惊呼一声：“南宫老爷子倒下去了，快叫救护车！”
  洛十方顿住了脚步，狂傲地走了进去，在其余人劈头盖脸的谩骂声与批判声中，直接推开了人群，挤到了老人面前。
  “是煞气冲体！老人家经脉虚弱，此地煞气过重，容易引发血液逆流导致昏迷！我有办法！”
  然后，便是洛十方用慢动作取出一根银针，用一本正经但实际上是与现代医学没有任何关联的胡说八道作为解释，几针扎下去，在众人的尖叫、惊呼与唾骂声中，老爷子悠悠苏醒。
  更绝的来了，南宫老爷子醒来后赫然发现，面前的青年居然跟去世多年的小儿子非常像！
  “我轩辕龙，发誓与白家和邵家势不两立！爷爷，咱们走！”
  于是，洛十方饰演的轩辕龙对围观群众又是一轮疯狂打脸，在姗姗来迟的黑衣保镖们的簇拥之下，高调离去！
  《极品乡医闯都市》，完。
  短短五分钟，演员们每一个人都是演技在线，无论是嚣张反派、奇葩路人还是狂傲主角都得到了完美的演绎，变脸格外迅速又不出戏，尤其是路人那夸张但不浮夸的表情简直是一绝。
  这种演绎的形式是正儿八经的，可却因为加速念出的台词和一波三折的打脸爽文套路剧情，外加镜头的频繁切换，从而造出强烈的反差感，引发了爆炸式的喜剧效果，比市面上很多浮夸的喜剧都有看头得多。
  “哈哈哈哈哈——这什么鬼啊我天啊，他们仨咋这么有趣呢！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的吗哈哈哈哈哈——”
  看到一半的时候，万小月已经要憋不住笑声了，在看完一遍后她打算重看第二遍的时候，她猛地发现周遭的同学都用“看蛇精病”的眼光在看着她。
  万小月弱弱地举起手：“这个短视频真的很好笑，推荐大家去康康。”
  于是少顷，整个教室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夸张的大笑声，犹如惊涛骇浪般绵延不绝，惊得教学楼旁边的狗都不敢靠近。
  微博上，一条名为#当小说经典套路变成影视剧后#的词条爆了。
  洛十方的微博下，指向针们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亲亲小十方的jio：那银针的特效是认真的吗居然还有模有样的，神特么四龙升天针，神特么众人都能看得到特效，我的嘴巴直接笑裂，可以看出很多五毛钱特效的本质是不认真了，只要足够认真，那么一个小视频的特效都能整出大片效果！
  小菊发不花：医学生听着十方如此认真地阐述一段玄幻小说的行医情节，原地螺旋升天，哈哈哈哈哈太扯了太尬了太牛皮了！
  这里是一枚指向针鸭：明明仨主人公那么认真，可我却笑得生活不能自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呀，可以看出三人演技都非常在线了，《山海图》剧组杀青了期待一波。
  10不缺：真的没有强行搞笑的尴尬，反而透露出一种只要主角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观众的效果，喜剧力点满，你们三个真的不去演演喜剧吗？短视频只有一个真不够看啊！
  方向感很强的迪迪：穆枫小亲亲拽拽的亚子好欠扁好可爱，安琪目中无人的亚子也好欠扁好可爱，洛十方酷帅狂霸拽的亚子没谁了，我都害怕他拳头一出反派人就没了，哥们儿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东篱下有痴汉：你们哈哈哈哈哈演得出神入化！
  性感指向针在线飞吻：我的关注点在洛十方的衣服上，好像某宝上有卖，非常便宜，但是很符合人设了，毕竟是乡下来的村医哈哈哈哈，完美还原就是坠吊的！
  短视频因为角色分配到的台词量有限的缘故，只拍了三四遍就过了，而拍这三四遍的时间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算上剪辑和后期统共用不到半天，却引起了轰动的效果。
  穆枫在拍完了《山海图》后就以休息为主，洛十方提起拍短视频的事情，他就乐颠颠地跑来参加了；而徐安琪则是在杭市参加一档综艺，因为离得比较近便在间隙的休息时间来拍摄。
  但效果是喜人的，短视频虽短，不过这种创新模式此前没有明星尝试过，在爆了热搜引发无数人的讨论后，资方不仅看到了三人在喜剧上的天赋，还为短视频吸引了一波广告投资。
  就比如说，洛十方穿的那件衣服就在短时间内成了爆款，店家也截了轩辕龙的图，写上“洛十方同款”几个字，为店家带来了大量收益，许多人都穿上那套衣服，装模作样地拿上银针cos轩辕龙，那句“莫欺少年穷”的名台词被大家疯狂玩梗。
  三人的工作室都接到了两三本喜剧剧本，虽然这些剧本有着笑点尴尬、强行煽情、逻辑硬伤明显等毛病，并不值得他们参演，但在娱乐圈里，多展现自己的才能总是没错的。
  有才无名的人需要主动找资源，但有才有名的人，资源不用去找就会送上门。
  这个短视频用专业的目光来看，必定是存在粗制滥造的毛病，可谁让这本就是一场“胡闹”呢？
  三个当红艺人，召集了一些群演，在特定场景用了一个小时拍了条短视频发到网上，爆了，大家都喜欢，看个乐呵，这不就完了吗！
  这件事给了卓绍钧一个很大的启发。
  观众想看的，并不是由资本堆砌起来的东西。
  此时《凤权》尚未开拍，他亲自来到魔方工作室，和洛十方等人面对面交流。
  “洛十方，我希望你能够加盟《凤权》剧组饰演文怜君，这是我作为导演面对一位优秀演员最诚挚的请求！”
  卓绍钧怎么说都是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的老导演，如此低声下气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软逼迫。
  章子铭和洛十方并没有立刻吭声，对方既然直接前来，那就笃定了他们十有八九会将此事答应下来。
  什么好处都没有提及，什么前景都没让他们看到，光用一个“真诚的请求”就想让人应下一件事？
  想得倒是挺美。
  娱乐圈里，最值钱的是人情，最不值钱的同样是人情。
  很快，严渊便开了口：“你好，卓导演，我是严渊，作为洛十方的朋友，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