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迟济桓就笑眯眯地拉着司明远道：“司叔叔，我带您去楼上转转。”
  司明远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孩子缘，这么多年来，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被司明远定义为熊孩子，更遑论是这般年纪的小男孩了，司明远一瞪眼睛，几乎所有的小孩都被吓跑了，哪里还有这么主动亲近的？
  可是现在，司明远看着热情非常的迟济桓，还是点点头应了。
  迟南雪终于忍不住了：“桓桓，你这个时间一般不都去睡觉了吗？”
  “可是我喜欢司叔叔。”迟济桓乖乖道。
  迟南雪心底一软，叹了口气摸了摸迟济桓的头：“去吧，别闹到司叔叔，你司叔叔平时很忙的，可能也需要休息。”
  “恩。”迟济桓这才一溜小跑扑向司明远。
  司明远看着长长的楼梯，几乎没犹豫，直接将迟济桓抱了起来。
  迟济桓似乎是微微怔了怔，小声道：“老师说，爸爸就会抱着宝宝的。”
  司明远的心微微一痛，不知道为什么，将小家伙抱个满怀的感觉相当好，或者说，只要站在这里，站在迟南雪和迟济桓所在的这个空间，仿佛心底空缺的部分就被悄然无声地填满了似的，连着胃里面的烧灼感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你妈妈……没和你说过你爸爸的事情吗？”司明远顿了顿，只觉自己的嗓音都有点沙哑。
  “没有，不过，你是我爸爸吗？”迟济桓认真思考了一下，小声问道。
  司明远忽然觉得每一句话都变得很是费力，他看向迟济桓，喉结微微滚动：“怎么会这样想？”
  他将小家伙放在地上，迟济桓就牵着司明远的手去了迟南雪的卧房，他指着书桌，小声道：“妈妈的相框，上面是宝宝和妈妈，下面，是妈妈和爸爸。”
  司明远微微一怔，他看向桌上的相框。
  相框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迟济桓和迟南雪的，那显然是圣诞夜，迟南雪带着迟济桓在后院拍的，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司明远迟疑片刻，将相框倒了过来，轻轻抽了一下，果然那后面还藏着一张照片，丝毫不露端倪——
  那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
  是当年跨年的时候那一场浪漫至极的烟花，司明远还记得自己当时其实并不想自拍，那是他人生中第一张自拍，老实说并不是什么很好的角度，却被迟南雪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了，甚至连边角都包了起来。
  司明远看着上面两人的笑脸，忍不住微微怔了怔，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有人对他说，这些年他变了很多，司明远其实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
  只有看到这些时，他方才恍然，这些年的时光的确在他身上烙印下了无比深刻的痕迹，他自己都无法消磨掉。
  “是司叔叔吗？”迟济桓小声问道。
  司明远只是微微弯唇笑了，将照片径自放回了相框，淡淡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妈妈，知道吗？”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的，迟济桓小小地权衡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乖。”司明远轻轻摸了一下迟济桓的头。
  迟济桓认认真真地看了司明远一会儿，这才笑道：“司叔叔，您笑起来真好看！”
  司明远莞尔，拉着迟济桓的手下楼去了。
  南家成正在厨房门口和迟南雪说着话，司明远坐在客厅里面遥遥地望着，一句话都没说。
  三年，三年的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太多，于他如此，于迟南雪亦然。
  迟南雪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了一个孩子，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在这里慢慢成长了，而这一切一切的成长，尽数都没有自己的参与。
  司明远回过神时，就见南家成已经离开了。
  迟南雪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托盘端过来，这些事情她惯常喜欢亲力亲为，从前还在一起的时候如此，没想到现在也是一样。
  她总是说，这样才更有家的温度。
  司明远不太懂这种偏执，却是条件反射似的起身，径自将托盘接了过来。
  迟南雪微微一怔，低声道：“你要留下来谈谈，我就让南先生先回去了。”
  司明远不置可否。
  迟南雪也没多言，只是在司明远的对面坐下了。
  熟悉的汤底，司明远喝了一口，就觉得这三年来被折磨地千疮百孔的胃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美国这边的情况，即使没有你也是一样，但是……你该回去了。”
  迟南雪轻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司爷爷还好吗？”
  “爷爷挺好的，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好在是养回来了。”司明远没多想，径自道。
  “那就好……”迟南雪微微垂眸。
  “听说这些年晏爷爷的病情也没有反复，始终控制地很好。”司明远蹙眉道。
  “恩，对。”迟南雪点点头：“一直都吃着药，还好控制得住。”
  她话音未落，门就被人敲响了。
  管家去接了东西，看向迟南雪道：“司先生送的药到了。”
  司明远有点诧异：“司先生，是说我爷爷吗？”
  “恩。”迟南雪点头应了：“一些特效药，因为还没上市，所以一直都是司军长在帮忙寄过来。”
  “不是美国这边的药吗？是哪个研究室的？三年还没上市，”司明远微微蹙眉：“我可以问问爷爷，看看有没有办法促成公开……”
  “不必了。”迟南雪下意识伸手去拦：“这些药外公吃了三年了，我也问过医生，医生说配不出来的。”
  司明远诧异地看了迟南雪一眼：“所以三年前你离开华夏国之后，一直和我爷爷有联系？”
  迟南雪没有多言，只是微微垂眸：“因为外公的病，所以的确是一直都有联络，司军长帮了很多忙。”
  司明远静静看了迟南雪良久，这才漠然地笑了，他将汤勺丢在一旁，淡淡道：“所以你千方百计，都只是为了躲开我。迟南雪，我不记得我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至于如此……”
  他对她推心置腹，为了她可以放下一切。
  那些从前他想都不曾想的事情，为了迟南雪他全部都肯做了。
  可是她呢？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可曾想过他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