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凝方才慢吞吞地挪到了会见室。
  她小心地开了口道：“你们还想知道什么？你们随便问，我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可以说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林凝苦笑一声，眼底是说不出的仓皇：“肯定和从前不一样了，我觉得我没几天了……”
  迟南雪没说话，只是看了司明远一眼。
  司明远的目光在林凝空荡荡的袖管上停了许久，这才开了口：“没有人试图救过你。”
  “从前我也想过，像是我这样的人，一旦进来了，有几个人还能记得我。”林凝的笑声都有点古怪：“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没有谁吧，我以前总是觉得，喜欢的人也不少，追我的人也有，那时候我还心气高，喜欢你司少。我父亲总是对我说，人都是患难时候才能见真情，这种时候不算什么，我哪里肯信？我总是觉得，我的世界和他的不一样，即使后来我父亲没了，我也没想过我会变成这样……”
  林凝顿了顿，忽然问道：“之前听说你失忆了，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迟南雪反问。
  林凝倒是没在意司明远的态度，只定定地看了两人许久，这才轻声笑了：“像，太像了。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会分开，没想到……是我错了。”林凝沉默良久，这才道：“司少，这里是你安排我来的，是吗？”
  迟南雪下意识看过去。
  司明远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微微颔首应了：“这是重刑犯才会来的地方，但是以你的罪名，即使我不安排，也是一样的。”
  “不会的。”林凝低声道：“如果不是因为司少你太厌恶我，我也不可能分到他们的房间去，我也不可能每次放风时间都遇到他们……”
  林凝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良久，她哆哆嗦嗦地起身，扑通一声跪下了。
  声音太大，狱警径自冲了进来，见状讪讪地又退了出去。
  林凝似乎也不在意什么脸面了，只哑声道：“我想过了，司少，我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一条生路，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
  “说说夏沐锋吧，”司明远忽然开口，他没有去看迟南雪诧异的目光，只道：“你说说夏沐锋的事情，说中了，我就将你从这里换出去。你知道这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林凝浑身微微一颤，许久方才道：“夏沐锋，我只知道他对你们很恭维，不过……”似乎是看出了司明远的不耐，林凝紧忙道：“我听说的！我听说夏沐锋他……他父亲似乎和迟家有世仇。”
  司明远微微蹙眉：“和迟家？”
  “对，我也是偶然听说，当时夏沐锋还说，这和他没有关系，他好不容易和你关系好些了，不想因为他父亲的缘故再闹僵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林凝哀求地看向司明远，眼神是说不出的悲怆。
  迟南雪没说话，只是微微垂下眸去。
  林凝瘦骨嶙峋，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撑不起身上那一身狱服了似的。
  有些时候迟南雪就忍不住地想，倘若林凝当时没有做出那个决定，她会怎样？
  倘若林凝从最开始就没有和自己针锋相对，倘若……她们一直都是朋友，林凝又会怎样？
  至少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凄惨，也不会让林家堕入今天这般田地。
  司明远静静看了林凝良久，这才颔首应了：“我会去查证，这三天我会让你住单人牢房，之后我会给这边消息。”
  “谢谢，谢谢。”林凝的手死死摁在地上，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再次跪下去。
  司明远却懒得理会，只伸手自然地将迟南雪环住，道：“这边太阴冷了，没什么事我们尽快回去。”
  林凝怔怔地看过来。
  那一切曾经那么熟悉，那么靠近，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得无比遥远。
  她死死盯着林凝和司明远良久，这才垂眸苦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迟南雪跟着司明远出了门，这才觉得那种压抑感少了不少。
  “你是不是和我说过，觉得夏家可能有问题？”司明远忽然问道。
  “恩？”迟南雪一怔，道：“对……只是……”
  只是他们依据的定然不同。
  最让迟南雪想不通的，是刚刚林凝说道一句话：“他父亲似乎和迟家有过节。”
  “如果夏家真的和迟家有过节，其实和我本该没有关系的。”迟南雪轻声道。
  “或许本来就没有关联。”司明远微微蹙眉：“也许只是你想到了而已。”
  迟南雪的手指微微蜷紧。
  不，不是的。
  她没有办法告诉司明远前世最后的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她能够感觉得到这一切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可是迟南雪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一切坦诚。
  司明远不会相信的。
  即使有现在林凝的证言也是一样，连她这个亲历者都不知道缘由的一切，她让司明远怎样相信？
  “没关系，”司明远顿了顿，道：“最近迟晓晴和夏沐锋关系这么紧密，倘若夏家真的有问题，很快就会露出马脚，我们也不用太担心。”
  “那林凝呢？”迟南雪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司明远的神色凝重几分，道：“林凝暂时还不能死，我之前没有想到她的状态差到这个程度，我会给她换个环境，希望她能多撑一段时间，毕竟外面的状况也不好，需要她从中牵制。”
  只要她还活着，就永远免不了被利用。
  司明远将这一切拿捏地炉火纯青，迟南雪轻轻点了点头，许久方才轻声道：“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从前林凝她……”
  “我记得。”司明远忽然开口。
  迟南雪一怔，下意识看过去。
  “我记得她曾经陪你一起去找我，也记得她每次私底下打电话给我，”司明远的语气很平静，自然地将围巾摘下来给迟南雪披上，这才道：“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再也没有理会过她吗？因为她在怀疑我失忆时，曾经对我说过一番话。”
  司明远的神色闪过一丝厌恶，迟南雪微微一怔，电光火石之间，她觉得她猜到林凝说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