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一只手牢牢地攥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拿着交流的纸，眼神急切，更多的是浓烈的期盼。
  慕时欢微怔。
  见她不说话，小星星急了，手指指了指她刚才放在茶几上的药。
  她认出那些药了。
  慕时欢思绪回归，意图和她解释什么。
  小星星比她快一步，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又趴在茶几上开始写自己想说的话。
  慕时欢就站在她身边，看得清清楚楚——
  “时欢姐姐，我好喜欢你哦，做我的妈妈好不好？小星星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又非常急切地拿起来给她看，深怕她看不清楚。
  瞬间，慕时欢心情复杂，而更让她复杂的是，她看到小星星竟然在努力张嘴说话，看得出来她很想说话，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最后，小星星急哭了。
  是真的哭了。
  慕时欢看到了她眼角的泪，她甚至猜得到她想说什么——
  妈妈。
  她是想叫自己妈妈。
  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更加强烈，她蹲了下来，指腹轻轻地替小星星擦掉了眼泪。
  “小星星乖，不哭。”她温柔地哄着，耐心十足。
  然而，小星星的眼泪却是越掉越多，看着委屈难过的不行。
  慕时欢眨了眨眼，继续哄：“那小星星要怎么样才愿意不哭？”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小星星撅着嘴指了指她写下那些话的那张纸。
  意思很明确，想让她当她的妈妈。
  “慕小姐……”于乔在身后担心地开口。
  听到这声音，慕时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于乔的存在。
  她的心情复杂极了。
  背对着于乔，所以于乔并不能看清她脸上和眼中的眸色，也幸好是如此，她还能掩饰。
  慕时欢回过了神。
  “小星星，”重新对上小星星湿漉漉的大眼睛，她从茶几上抽过一张柔软的餐巾纸，轻轻地替她擦着，同时也说着话，“时欢姐姐也很喜欢小星星，小星星是我见过的最可爱好看的小朋友。”
  她分明看到小星星的眼睛亮了亮。
  慕时欢竟是有刹那间的不舍，但同时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心软，至少不能太过。
  睫毛颤了颤，眼底最深处的情绪敛去，她看着小星星，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可是小星星有妈妈呀，很辛苦把小星星生下来的才是你的妈妈，知道吗？”
  小星星猛地摇头，眼泪掉的更多了。
  她努力地张着嘴，只可惜发不出声音。
  她的手指颤抖着，不停地示意慕时欢看她写的话。
  ——喜欢她，想让她做妈妈。
  慕时欢默了默。
  “小星星乖，”微叹了口气，她终究是没忍住轻轻地吻上了小星星的额头，再次放柔了声音哄道，“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也难过想哭啦。”
  小星星抽噎，楚楚可怜，看着让人心生不忍。
  慕时欢问：“我们去洗脸好不好？”
  小星星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最后点头。
  “我抱你，好不好？”
  小星星再点头。
  慕时欢顺势抱住了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
  于乔眼疾手快帮了把。
  “谢谢。”慕时欢低声说。
  到了洗手间，慕时欢打开热水，碰了碰，感觉到温度适宜了，便找出一块毛巾打湿，而后动作轻柔地给小星星擦脸。
  小星星仰着脸，眼睛哭得红红的。
  慕时欢竟是有些不忍心看她的眼睛。
  等温柔地替她擦完，她再问：“现在我们出去，给你下面条吃，好不好？”
  小星星仍然是想哭的，但她硬是忍着，乖巧点头。
  慕时欢心中叹气，又把她抱回了客厅。
  “于乔，你照看小星星一下吧。”她对于乔说。
  于乔点头：“好。”
  慕时欢最后揉了揉小星星的脑袋。
  进了厨房，即便背对着客厅，但她仍能清晰感觉到小星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哪怕于乔和她说话，也不曾移开。
  起先，慕时欢的身体有些僵硬，甚至觉得胸腔里徘徊了一股愈发难受的情绪，压得她无法喘气。
  她调整了很久，才堪堪准备好。
  最后，她做了酸汤肥牛面，一人一碗。
  只是这段晚饭吃的有些沉默，不是没人说话，而是气氛沉默，压抑的人有些难受。
  直到到了小星星该休息的时间，于乔帮小星星洗完澡后要穿衣服，慕时欢提出她来。
  小星星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难受晦暗。
  “慕小姐，您可以吗？”于乔压低了声音问。
  慕时欢点头：“没事，你去洗澡吧，”顿了顿，她视线扫过小星星，“今晚你睡隔壁可以吗，让小星星和我睡。”
  “可以，谢谢慕小姐，那小小姐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
  于乔很快离开。
  慕时欢转身，小星星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
  “我们先穿睡衣，好不好？”她和小星星商量。
  小星星很开心，笑了起来。
  那笑脸……
  不知怎么的，慕时欢竟有些恍惚，觉得她的笑脸熟悉，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熟悉。
  最后，她暂时抛弃了那些莫名情绪，走到了小星星身边。
  到底是第一次给小孩子穿衣服，想着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但哪怕小星星很乖巧很配合，慕时欢动作依然有些笨拙。
  “好啦。”结束的时候，她笑着轻舒了口气。
  小星星也朝她笑，眼里分明闪烁着开心和依赖。
  而后，小心翼翼地，她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不是没有和小星星有过肢体接触，也不是没有牵过手，但很奇怪，这一次，慕时欢竟有种……类似于触电一样的感觉。
  又不能单单用此来准确形容。
  就好像……好像……
  蓦地，慕时欢脑袋竟是疼了下，跟着是心尖，像是毫无预警地被针尖刺了下。
  疼。
  她恍惚了下。
  直到小星星的手再次勾了勾她的手指。
  慕时欢回神，和她对视。
  小星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很担心她。
  慕时欢抑制住心中的那种感觉，朝小星星摇摇头：“没事呀，别担心。”
  小星星懵懂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才点头。
  慕时欢莫名松了口气。
  跟着，她看到小星星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的床，意思很明显，想和她一块儿躺着。
  慕时欢扬唇笑了笑：“好。”
  她上了床。
  小星星立马靠近了她。
  慕时欢低头，摸着她的脑袋说：“小星星，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那段时间陪着我，你不知道呢，那段时间啊，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没那么快振作起来。”
  “谢谢你。”
  小星星听着，小手抓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仿佛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她虽然不执一词，但慕时欢却能从她眼中读懂她的意思——
  既然彼此喜欢，那做她的妈妈好不好？
  四目相对，当这个念头涌出的时候，慕时欢惊觉刚刚那股针刺一般的感觉又来了。
  像是，在惩罚她。
  惩罚……
  妈妈……
  呼吸悄然变得有些困难，几乎是一刹那，钝痛蔓延四肢百骸，慕时欢想到了她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真的和厉憬衍有过一个孩子的话。
  孩子……
  慕时欢睫毛不停颤抖。
  她看着小星星，竟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如果那时那个孩子活了下来，如果孩子还在，该多大了？
  大约，大约是和小星星差不多大吧。
  会像谁呢？
  是像她多一点，还是……像厉憬衍？
  如果还活着，如果一直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今天就能叫她一声妈妈？
  如果……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
  延绵不绝的痛感强烈袭来，慕时欢几乎不能呼吸。
  她清楚知道不能再想了，可她控制不住，甚至视线也做不到从小星星脸上移开。
  好像……好像看着小星星就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孩子一样。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但就是无法控制，那股念想愈发的强烈。
  大脑突然变得很乱，思绪亦是。
  慕时欢极了克制着，不想自己被影响，更不想吓到小星星。
  她努力地扬起一抹笑脸。
  没想到小星星突然往她怀里蹭了蹭。
  也就是这一下，慕时欢脑中竟是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如果真的确定郁临商就是那个幕后神秘人，接近她是为了报复她和厉憬衍，那么，郁临商必定知道当初厉憬衍卧底时的事，也知道自己。
  那如果，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有过孩子呢？
  小星星……
  会不会不是郁临商的孩子？
  而是自己的？
  心，猛地剧烈跳动了下，继而心尖乱颤。
  慕时欢呼吸停滞。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是怎么了，竟然会涌出这种荒唐的想法，难道就因为曾经烟烟无意间说过小星星和她的眼睛像么？
  可自己和慕暖的眼睛也很像不是么？
  她怎么能……
  慕时欢心里清楚，她应该遏制住这个念头，不能再想，毫无根据的事，如何能乱猜，就因为怀疑郁临商所以连小星星也要怀疑吗？
  无意识的，慕时欢细齿紧紧地咬住了唇。
  可是郁临商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