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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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寒 更新:2023-04-14 15:13 字数:10526
但渐渐的,陈园长高兴不起来了,不是嫌来的人不多,带来的礼物不够分量,而是人实在太多了,常常是同一时间好几个家长来找,不是来办公室,就是堵在家里,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能给孩子转班,并且都指定要转到和冷冰寒一个班。
这样就不能不让陈园长傻眼了。全园240多个孩子,前来要求转班的就超过了200个,就算她是幼儿园的一把手,但也不能把所有的孩子都转到冷冰寒的班上呀。毕竟冷冰寒只有一个,而全园有8个班,每个班30多个孩子。
欣喜变成了郁闷,她还不得不忍痛推却那些让自己的眼馋的礼物,再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些家长:幼儿园每个班的老师配备都很强,也都会很关心孩子的,孩子在哪个班都一样……哪知还没等她说完,别人可就不依了,别搞这些虚的,怎么前几天老王家的孩子就给转到冷冰寒一个班了呢?是我们分量不够还是礼物不够呀?他老王家和王副镇长是亲戚,可我家老爷子还是区委副书记的叔叔呢……
陈园长更傻眼了,原本想着只是几个家长想让孩子转班,自己收了礼物,卖个人情给办了,可现在不就成了自己无法说服别人的最大弊端。礼州本来就是一个小地方,到处沾亲带故的,网成一片,大街上随便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一无是处的农民背后说不定就有书记镇长之类的亲戚关系。而官场上的人最讲究的就是面子,原本和他无关,但说来说去,你给了这个人面子,不给他面子,这个梁子可就结大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陈园长在众多家长的包围下一筹莫展之际,又出事了,这次来的不是家长,是幼儿园的那些老师们。
事情是这样的,农村里的孩子野惯了,虽然是为了冷冰寒才来的幼儿园,但突然间关在幼儿园里,什么都要按照制定来刚开始肯定是不习惯,也不喜欢,除了课间和冷冰寒在一块儿玩的时候很规律,其他时候都顽皮得不行,花样百出,折腾得老师没有办法,冷冰寒所在的一班也是如此,还是冷冰寒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面定下来规矩,让大家上课都必须听从老师的,班上的情况这才好了起来。
班里的老师林姵姵今年刚19岁,家是西昌城里的,从学校毕业没俩年,原本是在西昌城内的幼儿园工作,但这次王市长亲自安排,增调幼师到礼州幼儿园,因此关系没有别人到位,这才被派了出来。
刚来的时候心理很抵触,但和班上的冷冰寒相处过后她立马就和其他人一样喜欢上了这个长得如此清秀可爱的孩子,皮肤粉嫩粉嫩的,衣服虽然破旧,不过洗的很干净,穿在他身上很精神,整个人看起来很阳光,很干净,不像一般的娃娃那般邋遢。两眼很清澈,也很有神,说话做事隐隐都透着沉稳,让人不能不称奇:究竟是怎样的父母才能生养出这样出色的孩子?
但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个孩子的威望在孩子群中是如此的高,自己费尽唇舌都取不到半点作用,可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情况马上就发生改变。有他在班里,班里的孩子完全规规矩矩,让她倍感轻松。
这就更增加了她的好奇心,一打听,不由得吐吐舌头,原来冷冰寒在礼州当地这么有名,发生了这么多轶事,人人说起来都能两眼放光,滔滔不绝,最终总要哀叹一声,为什么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是该有多好啊!
看到林老师班里的孩子都那么乖巧,好管理,其他班上忙得焦头烂额的老师们都觉得奇怪,难道这个林老师教育孩子真的很有一套?于是纷纷关注和了解这个班里的情况,这才得知其中冷冰寒的能耐和作用。再加上也听说了很多家长都在找园长,要求将班上的孩子转到一班去,这下子就更不干了,纷纷找到陈园长,要求将冷冰寒调到自己的班上,而得知情况的林老师当然不答应,于是,七八个老师在陈园长办公室内,你一句我一句的,七嘴八舌地争过不亦乐乎,甚至威胁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公,不仅不会在这里干了,还会向上面反映投诉陈园长。
一时间,陈园长内外交困,心身俱疲。
陈园长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自己所依凭的镇长吴邦庆早就给他说过冷冰寒的情况,首先别说冷冰寒是自己的福星,要不是他,这个幼儿园不一定办得起来,自己说不定早就被赶回去做民办老师了。再说了,冷冰寒的父亲可是常务副区长,那可是比镇长都要大上两级的人物,自己哪敢在冷冰寒面前摆什么谱。当时把林老师安排在冷冰寒那个班,确实有些私心,因为陈园长和林老师的母亲原来曾经是同学,有些往来。
但事情解决是不行的,礼州幼儿园刚刚才被市里表彰了,要马上闹出这种事情,还如何收场?陈园长左思右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最终还是决定请冷冰寒来商议,让他自己来决定。想到这个念头,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毕竟冷冰寒才三岁多呀,自己居然要找三岁多的小孩子商议问题,要是换着其他人,自己肯定都觉得是疯了,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对于冷冰寒,她却无法再视同为三岁的小孩子来看待。
这个决定,其他老师也赞同,毕竟自己也不可能强迫将冷冰寒拉到自己班里去,大家机会均等嘛,就算不行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有林老师不乐意,说到底只有自己吃亏了,不过此时在群愤众怒下,陈园长也顾不得她了。
冷冰寒正在郁闷,原本来幼儿园,是想脱离大人的视线,能够做一些原来不能做的事情,可到了幼儿园之后,不是被那些老师们这个捏几把,那个夸几句的“骚扰”,就是走到哪里都围着一大群小屁孩儿,前簇后拥的感觉不错,可一想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还吊着鼻涕,说话都不利索的,就不是那个味了。更何况,完全没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和环境,自己的计划还如何才能实现?
正巧这时候陈园长派人来请他,原本他正郁闷着不想去,可再一想想,借此机会看能否和园长说说争取点自己的私人空间。
他一进入陈园长的办公室,看见那些老师都盯着自己两眼冒光,却又相互不屑一顾,心头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嘿,这不就是一个机会吗?
果不其然,陈园长拐弯抹角、吞吞吐吐了半天,这才将情况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冷冰寒一声也不吭,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任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好像那里有多花似的。直到陈园长实在忍不住了,干咳了一声,他才眼珠一转,很是沉稳地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难解决,不过——我有些条件……”
此言一出,包括陈园长在内所有人无不傻眼了,这还是一个三岁的娃娃吗?就算再能干,再传奇,也不过就三岁啊,一般三岁的娃娃在这么多大人面前不腼腆胆怯就不错了,可冷冰寒不仅面对这些老师毫不在意,还能懂得讨价还价,提要求。
看着冷冰寒那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脸,他们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三岁的娃娃,而是一个精明的大人。
沉默了半晌,陈园长才砸吧砸吧嘴,说道:“把你的解决办法和条件说来听听?”
其实冷冰寒的办法并不是很复杂,他的意思转班就算了,谁让林老师让自己看的顺眼呢?况且转到谁的班上对其他人还是不公平,干脆这样,一方面自己会帮着其他班级整顿纪律,帮助老师做好工作,另一方面,既然绝大多数小朋友都想要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就把午睡后的一个小时作为整个幼儿园的户外活动大课,由冷冰寒来带领大家游玩,而且,还可以规定,平时不听话的孩子,老师可以取消他参加户外活动的资格,那孩子们还不都乖乖听话?到时候冷冰寒再给孩子说说,他们也不会再回去让家长给转班了,这些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至于条件呢,也很简单,冷冰寒并没有漫天要价,只是要求自己不参加午睡,午睡时间让自己在教室里自由活动,其他人员不得干涉。一般的幼儿园午饭后都有2个小时的午睡时间,冷冰寒所要求的就这两个小时。
这个条件,是他充分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况下才提出的,毕竟自己才三岁多一点,如果要求太过了,不仅会让别人无法理解,更是难以接受。而这个要求完全在幼儿园的掌控下,对陈园长而言,不会有半点为难的地方。
果然陈园长听到这个条件后,长舒了一口气,她当初还真担心冷冰寒提一些让自己为难的条件,不过为了尽快解决这些问题,她也作好了各种准备,以应对冷冰寒刁难的要求,可没有想到冷冰寒的要求这么简单,简单得让自己不敢相信。
她当然不会想到冷冰寒提条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以为真是小孩子,提出的条件也很孩子气,哪里会多想,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不过当陈园长晚上去拜访吴镇长时,提到了这件事情,并对冷冰寒颇为赞赏,不过却被吴镇长语重心长地说她考虑问题不全面,缺乏魄力和抓住机遇的能力。陈园长再想进一步了解,吴镇长又神秘地笑了笑,岔开话题。
这样的情况让陈园长心头七上八下的,回到家中又把问题细细想了几遍,这才恍然大悟。冷冰寒的父亲冷云翳不仅是常务副区长,还是市委委员,在当地原本就很强势,工作能力也突出,颇受手下爱戴,再加上王市长的支持,更是不得了。眼下就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攀上交情的机会,差点让自己忽略掉了。
可怎么做才能既让冷云翳承情,又能恰如其分呢?这个分寸要是把控不好,不仅取不到预期的效果,反而可能会有反效果。
又经过一夜的琢磨,陈园长最终决定,因冷冰寒每天午睡后一小时要安排带领全园的小朋友一起做户外活动,特此将冷冰寒视同编外兼职教师,贡献巨大,不仅幼儿园费用全免,还按照正规教师的一半标准发放工资。
此决议一上报礼州镇政府,立马引得大家议论纷纷,一个三岁的小孩要领工资,岂不天方夜谭吗?关键时候还是吴镇长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说道:“原来承包责任制以前,也有很多能干的小孩子挣半个大人的工分不是?不论大人小孩,作出了贡献就应该得到相应的收获,多劳多得,按劳分配,也是中央的精神嘛!”
这一语定乾坤,中央精神都拿出来了,还有哪个敢说不对的?虽然后来冷云翳得知后再三推却,可陈园长说这是幼儿园报经镇政府常委会讨论通过的,是符合国家政策的,冷云翳也就只得接受了。不过为了怕麻烦,惹出什么是非,在冷冰寒的建议下,全数捐赠给贫困山区的学生。
于是,冷冰寒就成为了估计有史以来最小就能凭劳动挣工资的人了,至于以后有没有来者,就等着时间来证明了。
虽然冷冰寒没有享受到自己独特的工资,但还是很有成就感,心头很是得意,这个原本觉得很难熬的幼儿园生活似乎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正文 第十八章 记者
冷冰寒的日子也算过的滋润,幼儿园里老师孩子全都要买他的账,不论是园长还是老师,不买不行呀,只要他一不乐意了,其他的孩子就开始打闹天宫了,哪个老师也没辙。不过冷冰寒还是很讲究礼尚往来的,一般都把事情做得好好的,除了中午那两个小时,独自一个人呆在教室里,还紧闭门窗,没人知道在做什么,老师们也不敢去骚扰他。其余时间都很像一个乖孩子,完全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让幼儿园内所有的老师都很是满意。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她们读了那么多书,毕业后还托了不少关系,塞了不少红包,这才能够进入幼儿园当老师,哪晓得现在冷冰寒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儿,现在都要拿自己一半的工资,虽然不是从自己手中扣走了,可也让她们心头很不平衡。
冷冰寒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虽然前世他没有学过什么幼儿教育,但凭着30多年的经验和阅历,搞定这些小屁孩儿还不是像玩儿一样。再加上他也从旁边听到了不少类似的传言,是可忍,孰不可忍,挣不挣钱没有关系,但怀疑自己的能力就是不行,为了震撼一下那么准备看笑话的,他又精心策划准备了一番。
第一天,他安排的是队列训练,估计所有的人小时候,都憧憬着要当兵,尤其这个时候,对越自卫反击战刚结束不久,老山前线还有零星战火,电影电视里都是相关的内容,《凯旋在子夜》正在热播,《血染的风采》唱响大江南北(事实上在1986和1987年,这里为了情节,提前安排到1982年,大家切勿细究),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所有的孩子都争相想当解放军,挎着枪,穿着严整的军装,雄赳赳气昂昂打击坏人,保家为国。现在能够像解放军叔叔一样训练,那还不激动和兴奋,自然而然是全力以赴,乐在其中。
刚开始240多个孩子乱糟糟的,在原先那些“童军”的帮助下,冷冰寒用了不到3分钟,就将所有的孩子队列安排好,十分钟过后,所有的孩子都严格按照冷冰寒的指令开始左转右转,齐步走等,半个小时以后,能整齐的喊出响亮的口号,活动时间结束后,全园的孩子精气神都已经完全不一样的。
这一天的成果是,孩子们上学放学、进出教室、进入食堂吃饭等,无不排着整齐的队伍,井然有序,吃饭也都一起开动,再也不乱哄哄的,整个幼儿园内景象焕然一新,让老师们都惊叹不已。
其后,冷冰寒一边坚持队列训练,一边安排了许许多多的活动,比如说讲童话寓言故事、后世各种有趣而又增加凝聚力的拓展游戏、各种分组对抗比赛等等,不仅让孩子们觉得非常有趣,非常欢迎,更是不断开拓他们的视野,让他们开动脑筋,学到各种各样的知识,增强了团队意识和荣誉感。整个氛围既活跃,又开心,而且寓教于乐,花样百出,让所有的老师们瞠目结舌,直惊叹冷冰寒不愧为天才神童,他的这些教育方式就是连这些科班出生的专业人士也自叹不如,三岁的孩子就这么能干,让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惭愧得恨不得去撞墙。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非议冷冰寒拿工资一事了,不仅如此,她们还深深觉得冷冰寒只拿自己一半的工资实在是太低了,这种水平,就是拿自己的两倍工资也不为过。她们也曾问过冷冰寒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不过冷冰寒每次不是找各种借口搪塞,就是装哑巴,她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不停感叹、感慨再加上郁闷。再看到冷冰寒,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那里面包裹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当然,更多的还是景仰、崇拜和惊叹。
更多比较敬业的还是在暗地里学偷偷观察着,注视着,把冷冰寒的各种层出不穷的方法记下来,以便以后在应用到工作中去,她们都觉得这些方法简单简洁,而且效果非常好,远远比她们那些按部就班的方法有用。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好学的老师们以后都因为教育方法好而大受欢迎,被各地幼儿园抢着要,又因为她们都是从礼州幼儿园出来的,也都被人称之为“礼州派”,后来传来传去,“礼州派”这三个字在西昌乃至全四川便成了精英幼师的代名词。这也是冷冰寒没有想到过的另一无心之举。
谢明华是西昌日报的记者,上次王培元市长到礼州视察的时候,正巧他有事情回老家去了,白白便宜了报社的另一个记者。报道一出,那个记者也是身价倍增,每天都得意洋洋的,尤其在谢明华面前,故意阴阳怪气的感谢谢明华给他这个出头的机会,那种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态,差点没把谢明华肚皮气炸。
郁闷之余,他想到再去礼州幼儿园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什么有价值的新闻,抢先报道出来,既迎合了王培元市长的喜好,又能够痛快地给那个同事一个大嘴巴子,以泄心头之恨。
于是这天,他也没有告诉报社,便孤身一人带着证件、相机赶到了礼州。不事先告知报社,一方面是担心报社不同意,因为这个新闻毕竟是另外一个记者跟进了,自己横插一脚,坏了规律,另一方面也是心头没底,担心最后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值得报道的,自己打自己嘴巴,搞得灰头土脸,没面子。
虽然没有接到上级通知,但陈园长仔细检查过谢明华的证件后,还是很高兴地将他迎接进了园内。有记者来主动采访,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西昌日报是当地政府的党报,是宣传的喉舌,这些记者就是有钱都不一定请的来,要是能让记者妙笔生花,给自己一些正面的报道,那还不能够少奋斗好几年呀。
这个世道,你做得再好,领导看不到也没有用。
于是陈园长是滔滔不绝对谢明华介绍其礼州幼儿园来,如自己和老师为了不辜负王市长的信赖,是如何认真负责呕心沥血地工作,当地政府是如何支持,家长是如何满意等等。原本她还想要提及本园给三岁孩子冷冰寒发工资这一创意性的话题,不过话到嘴巴又咽下了,虽然这是一个很大的亮点,她相信记者肯定会感兴趣,但毕竟这件事情的初衷是为了和冷副区长拉上关系,而且确实是有些骇人听闻,实在怕被记者听去了搞出些其他负面的东西就得不偿失了。
谢明华刚开始还饶有兴致,不过左听右听都是那些套话,自己采访中见得实在太多了,也就失去了兴致,不得不打断陈园长的长篇大论,想要去园内看看孩子们具体上课的情况。
陈园长也看出了记者的情绪,虽然意气风发的发言被打断了,心头颇有些不爽,不过面对市报记者,也只能在心头郁闷,脸色还是满是笑容,带着谢明华就在幼儿园内参观了起来。
谢明华在陈园长的带领下,一边听着陈园长的介绍,一边仔细观察着整个幼儿园的建筑和设施,还是很有些震撼,心头不由想到:难怪王市长要来这里视察了,这个乡镇幼儿园的硬件设施,和西昌城内的相比,也是有之过而无不及。
但这些还算不得什么,他越看越惊讶,整个幼儿园内的孩子,不论是在教室里上课的,还是在户外上活动课的,虽然穿的参差不齐,但精神面貌都很好,而且次序井然,整齐快速,没有打架的,没有哭闹的,没有要找爸爸妈妈的,完全没有其他幼儿园里那种乱七八糟的嘈杂样,那种场景,让谢明华感觉就像是到了训练有素的军营一般。
要知道,这里只是一个乡镇的幼儿园呀!
一路上,他想要和几个孩子沟通一下,哪知道每个孩子都聚精会神地做自己的事情,正眼也不看他一下,直至老师允许后,才搭理他,回答自己的问题,虽然也有很强的稚气和童真,但其中表现出来那种素质和知识面,也实在让他惊叹。
出于职业的敏感,他灵光一现,这不就是最好的新闻亮点吗?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镇幼儿园,教育质量竟然如此高明,孩子个个乖巧懂事,确实不愧为王市长都看好的幼儿园。他甚至连新闻的题目都想好了,《市长独具慧眼,礼州幼儿园教育有方》
想到这里,他连忙就此事向陈园长详细询问。
陈园长也很兴奋,她就担心没有记者感兴趣的东西,那今天就白忙活了。于是连忙添油加醋地将幼儿园内进行集体户外活动的情况说了一番。
谢明华很是感兴趣,连忙追问其中的各种细节,比如活动的内容都有哪些?由谁来主持?是谁想到的……
陈园长刚开始还滔滔不绝,不过随着记者越问越细,就有些吱吱呜呜了,因为她也不晓得如何来说冷冰寒这件事情。
看到陈园长的异常表现,谢明华更是觉得其中有可深挖掘的新闻题材,哪里会轻易放过,揪着这个问题打破沙锅问到底。
陈园长实在是无法自圆其说了,这才不得不把冷冰寒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此事,谢明华眼睛一亮,三岁的孩子当编外兼职教员,拿国家工资,工作还卓有成效,这可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啊,要是真事,决对夺人眼球。没想到今天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
不过随即他又有些质疑,这个可能吗?别是幼儿园为了宣传和政绩而故意炮制的假新闻吧?要真如此,冒冒然上了这条新闻,最后被戳破,自己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之一旦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向陈园长提出要观看冷冰寒每日的户外活动的要求。陈园长自然不会拒绝。
在陈园长的陪同下,谢明华吃完一顿丰富的午餐,略作休息后,便在陈园长的带领下来到了空地上,饶有兴致的仔细观摩起冷冰寒索安排的户外活动。和其他人一样,渐渐的,他由质疑,到惊奇,再到惊叹,嘴张得大大的,眼睛都直了,手中的相机也不停地闪烁着,这一幕实在太令他震惊了,他恨不得用相机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陈园长和一旁的老师们似乎早就料到记者会被震惊,对谢明华的行为也不觉得好奇,因为她们早就被震惊惯了,现在都已经麻木了,甚至冷冰寒再来些什么出格的,她们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
正文 第十九章 报道
一个小时的户外活动结束,所有的孩子虽然还意犹未尽,但还是非常快捷整齐得按照秩序回到教室。看到所有的孩子一个个离开了视野,谢明华似乎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立马提出要采访冷冰寒。
焦点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冷冰寒本身就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想想自己以后的一言一行都会有人暗中关注,没有了自由的隐私,他就不由一身寒颤。
于是不顾陈园长和老师们的劝阻,他径直跑到冷冰寒面前,想和冷冰寒聊聊,打算套取点资料,他在这一行已经是老江湖了,更何况对方是一个三岁多的孩子,那还不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他心头思忖着。
哪晓得冷冰寒对他视同未见,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搭理他,他还不死心,继续搭讪着,惹得冷冰寒恼了,一声令下,我们可怜的记者就被全班的小朋友围攻,死拉活拽赶出了教室。
教室外,陈园长和众位老师只得苦笑着看着他,这个时候,她们可不敢出面,要是冷冰寒不高兴了,她们也不好过,谢明华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她们可走不了。
不过谢明华可不会轻易放弃,采访不了冷冰寒,他干脆采用迂回战术,访问起周边的那些小朋友来。
虽然因为冷冰寒排斥谢明华的缘故,孩子们都不是很喜欢他,不过毕竟是小娃娃,还是很稚嫩,哪里是精明世故的谢明华的对手,更何况说的都是有关他们崇拜的冷冰寒的事情,他们都非常激动,qi.shu.wǎng.生怕别人以为自己不晓得很丢人一般,争先恐后的抢着说,孩子们的话没多少逻辑,有时候也颠三倒四的,但胜在人多,你一言我一语,三两下就被谢明华套得了不少信息。
谢明华对冷冰寒了解越多,收获的惊喜就越多,但他不满足于此,听这些小朋友的意思,冷冰寒不光在幼儿园内有名,在当地也是家喻户晓、赫赫有名。为此他又走出幼儿园,到礼州街头借着买烟、问路等各种借口,提及冷冰寒。没想到冷冰寒在外头的知名度更是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各种有关冷冰寒的奇闻异事被他们津津乐道,无不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吧嗒吧嗒嘴表示惊叹。
谢明华记了整整一大本子,高高兴兴满载而归。回到家中灵感思似泉涌,笔下有如神助,不到两个小时,一长篇专题报道一挥而就。完成后他顾不得疲惫,连忙给主编打去电话,请求主编为自己留下一个版面。
西昌日报社的主编刘文理,为人很强势,担任主编已经4年多了,今年不到五十岁,不过头上已经秃了,常被报社的员工私下里称之为“刘绝顶”,一方面是称赞其聪明绝顶,另一层含义是责其六亲不认,灭绝人性。党报是当地政府的喉舌,刘文理能够在官员迭替,各派势力斗争中稳稳但当这个职务,就可以看出其非同一般的能力。
接到谢明华的电话,刘文理有些不高兴,因为未向自己请示就擅自行动,他觉得有些颜面无光,便借口版面已经全部排好断然拒绝了谢明华的请求。直到谢明华再三请求保证后,他觉得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同意先看看内容再说,毕竟谢明华平日里还是比较亲近自己的。
谢明华不得已,只能急忙拿上稿纸赶到刘文理家中。
刘文理漫不经心地接过稿子,要不是谢明华向来是报社的台柱,能力一直不错,这次态度又诚恳,他这才抹不开面子不得不看看这篇报道,要是换了其他人,早就是一顿训斥,哪可能有这种机会?
但随着目光的下移,他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短短几千字的报道,他整整看了半个多小时,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琢磨透一般,半晌之后才揉揉额头,将稿子种种仍在谢明华的面前,面带愠色道:“你怎么也搞这种哗众取宠的名堂?我们的报纸是日报,是党报,不是娱乐八卦周刊!”
谢明华连忙将稿子捡起,很是果决道:“主编,这些报道都是真事,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和党性作担保,如果有半点假话,我可以引咎辞职!”
“全是真事?你保证?”刘文理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谢明华如此郑重的神色,有些将信将疑道。
“我保证!”谢明华毅然道:“主编,我谢明华还没有糊涂到想要自绝生路的地步,这些全都是我细致调查了解后的,你若不信,可以派人核查!”
听罢谢明华的话,刘文理蹙起双眉沉思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小谢呀,你的情况我是了解的,我也当然相信你。不过此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我不得不谨慎处理。这样吧,报道先放一放,我先派人核查一下情况,如若属实,再向上级汇报后,根据上级的指示办理。”
西昌日报的上级部门就是市委宣传部,舆论宣传要接受党的领导,这也是中国的一种特色。西昌日报作为当地的党报,政府的喉舌,新闻报道必须要紧跟政府的风向标。王市长是青睐礼州幼儿园,谢明华的报道也是正面的,但毕竟牵涉甚多,可能引发的风潮究竟是好是坏,刘文理还真的无法核定,最终还是决定再次发挥中国特色:多请示汇报,少自作主张,以免犯原则性错误。
谢明华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办法,很多东西,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他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能够理解。
派下去调查了解情况的人员很快将情况汇报了上来,并还着重讲了冷冰寒三岁便领工资的事情,看来还确实当作一件趣事来看,同时,他也饶有兴致地说了谢明华报道中没有提及的:冷冰寒是礼州区常务副区长冷云翳的小儿子,而冷云翳和吴邦庆是王市长看好的干部。
接到汇报后,刘文理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在脑海里细细斟酌,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惯,三思而后行,才让他能够稳稳的立在党报主编的位置上。
当时还想这篇报道如果是假的,还好办,直接毙了,然后对谢明华进行处分。但现在核实是真的了,但自己敢就这样发吗?万一引起不好的争论,可就麻烦了;推给上级部门,上级领导会批准吗?如果不批准,会不会开罪王市长?如果不报上去,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此放过了,实在可惜啊,况且如果王市长知道了,又会如何想呢?要知道,王市长可不是寡妇,上面实打实有人,这次强势进入西昌,可是势在必得的,连市委赵景仲书记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刘文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直到烟头烧到了手指,这才回过神来,将烟头重重地按进烟灰缸里,同时也做出了决定:富贵险中求,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博上一博。
他马上拿出怀里的红笔,在谢明华的稿子上大大的批注上:已阅,务必安排2版头条版面,并加编者按!然后电话叫来排版人员,又在一次强调后,才将稿子给排版人员。
排版人员唯唯诺诺接过稿子,一边急急忙忙赶去排版,一边心头想,这不就是一篇介绍幼儿园的稿件吗?怎么搞得主编那么紧张。
报纸刊登出来后,正如预想的那样,引起了很多人的哗然和揣测。中国最不缺的,就是饶舌八卦之人,上至国家大事,下至家长里短,在他们嘴里,都可能变成茶余饭后调侃吹牛的谈资,这个有揭秘,那个有爆料的,仿佛所有的情况,只有他最清楚,亲身经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