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淡淡地，刺痛了杨帆双眼。
  他猛地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起她手腕，把她往外拖：“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疗团队，一定能治好你！”
  “不用了。”
  杨帆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平时的沉稳冷静早不见了，焦急的拉着她往外走。
  莫小满被他拖着来到客厅，见杨帆神色间露出少见的狰狞，她脸上笑意荡去，狠狠甩开他的手，“我说不用了！”
  杨帆猝不及然的被她甩开，僵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她。
  莫小满避开他那如利刃般的视线，故作平静的说：“你比我更清楚，我当初为了活下来，在自己身体上动过不少手脚。也为了壮大自己，用了很多过激的药物。虽然身体的恢复能力强于普通人，但这些不是没有代价的。”
  杨帆涩声问：“那些药你后来不是停了么？”
  “神祗组织用在种子身上的药，能是因为停了就不会有负作用的么？”相比杨帆，莫小满很是平静，大概是知道自己的情况了，反而有些事情，看得越发透彻了。
  比如她的责任，比如她和霍苍之间的恩怨纠缠。
  也许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这一天，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反倒心里一片宁静，没有害怕。
  只是遗憾，好多好多事情，来不及，做不了。
  杨帆沉痛的看着她，那眼中的情愫，再不是波澜不兴了，麻木的问着，但每问一句，就如同一把刀子般捅进心里，“之前不是没事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本来打算瞒着所有人，但杨帆已经知道了，就没必要瞒着了：“之前没事，是因为我一直用药压着，后来给我父亲做药引子，老头子在我身上动了些手脚，做了些实验，本来就汲汲可危的根本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身体本来一些小毛病变成了大毛病，一些小小的负作用，变成了致命的东西。”
  “我现在，全身器官在衰竭，吐血只是小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像说着别人的事，那淡漠的口吻，让杨帆回想起她对付南雪时候的画面，当时冒出来的疑虑，一下子得到了答案。
  “所以你才会迫不及待想除掉南雪？”他问，“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体……”
  “老头子的人给我检查的时候说的。”
  “什么时候的事？”
  “霍苍‘死’后，我在实验室的那段时间。”莫小满盯着自己没有血色的指尖，不再开口。
  良久，杨帆问：“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莫小满眼皮子一抬，“南雪。”
  “你不打算告诉霍苍？”
  “他……不能知道。”提到霍苍，莫小满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如果霍苍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
  那个男人……
  会怎么样呢？
  她想像不到。
  客厅里静得出奇。
  突然房门嘭地被推开，杨辰转头便喝：“滚出去！”
  他神情可怕，连眼角都崩出青筋，杨辰吓得不轻，站在门口半天没动，目瞪口呆的样子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金鱼，十分滑稽。
  莫小满笑道：“你冲他发什么火。杨辰，什么事？”
  杨辰悄悄瞅了杨帆一眼，后者脸色苍白神思不属，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不会吧，昨天跟别的女人上个床，就把他这性子比石头还硬的大哥打击成这样了？真的有这么难以接受？
  他表示不是很懂。
  但房间里气氛不对劲，他也不敢这时候上赶着去挨骂，老老实实道：“莫老那边来人催了。”
  听了这话，杨帆眼中浮现出杀气，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杨辰以为他要揍自己，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
  莫小满起身，杨帆上前一步，粗声道：“别去了！”
  杨辰吃惊的看过去，才发现他哥这会儿正极力压抑着什么。极少看到他这副样子，杨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想悄咪咪的退出去，就听莫小满唤了他一声，说：“你陪我过去。”
  杨辰看了杨帆一眼，心肝一起颤：“这这、这平时不是我哥陪你的么……”
  “他伤没好，要好好休息。”莫小满说着，径自走进卧室去换了衣服。
  最终还是杨帆陪她的。
  一路上杨帆一个字都不说，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但这次整个人都是阴沉的。
  直升机飞到幢陌生的建筑物外停下。
  放开望去，四周一片绿草盎然，不远处零星坐落着几幢石房，更远处，是绵延竦峙的群山，此时还是清晨，雾气浓郁，天空暗沉。
  像是铺不开的棉花，拥挤在天空中，堵住了天光，让人感到压抑。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莫老的防备心，一如既往的重。那个实验室和他的老窝，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下了直升机，见杨帆仍面无表情，便小声对他说：“我的事情，别跟其他人说。”
  杨帆没作声。
  “大小姐，”
  正这时候，老仆人到了。
  远远走来，步履蹒跚，好似风一吹就倒了，但即便他看起来如此孱弱，莫小满也从未敢小瞧他。
  两人被带上车，车内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异香，没多久，莫小满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到实验室里了。
  一片没有杂色的白，其实是很可怕的。
  莫小满在白色手术台上睁开眼，浑身动弹不得，全身都是麻木的。
  几个穿着白大褂，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的人围在她身边，虽然没有痛觉，但她知道有人在抽她的血。
  晕眩感越来越强烈，头顶上刺目的灯仿佛在摇晃，她闭上眼，过了许久，隐约间听到了莫老的声音。
  “她还能活多久？”
  有人恭敬的答：“最多半年。”
  “用药吊着，大少爷没醒过来之前，不能让她死。”
  “恐怕……有点困难。”
  “如果不困难，我留你们做什么？”老人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与无情，口口声声说她是他唯一的亲人，言语间提起来，却不过是与路边一只狗没什么区别。
  莫小满心中暗叹，半年……
  半年的话，应该足够她做很多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