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滴着血，握着短刀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她在这些人眼中，看到了如同恶鬼般的自己。
  她想，回不去了。
  赤身躺在被鲜血染红的灰尘里的温琴，回不去了。
  而她……也回不去了。
  她双腿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短刀从手里落下，如同砸在地上的一道闷雷，惊醒了门口那几个男人。
  他们仓皇逃离，如同有凶煞恶鬼在身后追赶一样。
  自始至终，莫小满都没再看他们一眼。
  她跪在地上，一寸寸朝温琴爬去，终于爬到了她面前，一直闭着眼睛的温琴艰难的睁开眼，似乎是看清了逆光中来人是谁，她扯了扯破裂染血的嘴角，张了张口，似乎唤了她一声。
  莫小满颤抖的抓起落在旁边的外套，轻轻将她身子裹住。
  她一张口，鲜血喷了温琴满脸。
  奄奄一息的温琴猛地瞪大眼，努力的想抬头看她，却被她抱得死死地。
  随即，她便听到了莫小满的哭声。
  声嘶力竭。
  温琴想对她说，没关系，她不怕，可是她说不出来。
  从黄实离去到现在，她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句求饶，可是此时，她却想求身边这个人，求她别哭。
  没关系，她想说，真的没关系……
  鲜血一股一股从莫小满口中涌出来，喷在她脖颈间，那般灼热烫人，那般令人感到害怕。
  她好不容易抬起手想碰一碰她，手还没抬上去，便无力的落了回去……
  嘭！
  那破旧的门被撞开，重重的倒在地上，惊起了厚厚的尘埃。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逆光中，那人眉眼模糊，却依稀能看到他那高大的身躯在轻轻颤抖……
  “滚开！”
  莫小满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狠狠撞上墙，整个人却愣愣地，呆怔的望着唐夜。
  这个一贯嘴角眉眼含笑的人，此时红了双眼，如同触碰一个易碎品般，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外套裹住怀里的人，没有多看她一眼，头也不回的抱着温琴走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再度出现了一道身影。
  高大，挺拔，如同一座山岳，仿佛能护住所有人。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护住温琴。
  霍苍站在门口，目光中只有那个跌坐在墙根处的人，她一身的血，浑身都是腥臭味，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灵魂。
  像是怕惊扰到她一般，他走的极轻却极快，终于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看着他，眼泪落了下来。
  ＊＊
  “你说什么？”
  公寓里，杨帆一把拎起杨辰，双眼里像是要冒火一般：“你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保护不好！”
  杨辰缩着脖子一副被吓坏的鹌鹑模样，瑟瑟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杨帆面无表情的推开他，宛如一个凶煞般往外走，却被杨辰一把抱住，生生给拖了回来。
  杨辰一边承受着自家大哥无情的拳头，一边惨叫道：“大哥你干什么去啊！小满姐她现在在医院，你过去了也无济于事，我都被她轰回来了！”
  “放手！”杨帆撕开他，一脚踹过去，把人喘的翻了几个跟头。
  等到杨辰起身，杨帆早没了踪影。
  杨辰坐在地上，长叹道：“让你别去你非要去，小满姐有人陪……”
  但是杨帆并没有去医院找莫小满，而是调来人，去找黄实了。
  医院。
  唐夜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正在和温尧说话的温琴，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平常挂在嘴角的笑早已经消失无踪。
  不多时，温尧摸了摸温琴的脑袋，不知道说了什么，温琴点了点头，一反常态的乖巧。
  看到温尧起身，唐夜身体立即紧绷起来，浑身僵的如同石头。等温尧一出来，便提步起进去，被温尧伸手挡住。
  温尧将他推出去，顺手带上门，刚才面对温琴时那温和的笑荡然无存。
  “让她休息会儿。”他说。
  唐夜透过玻璃窗看去，病床上的闭着眼，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温尧拍了拍他的肩，“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一走，病房里的温琴便睁开了眼。
  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不敢闭眼。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冒出来那些男人不堪入耳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这轻微的声响惊的她猛然回神，她以为是唐夜或者温尧回来了，立即闭上眼，假装熟睡。
  但进来的人走路很轻，轻的几乎她都听不见脚步声，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进来。
  直到冰凉的指尖抚过她脖子上的伤痕，她既然没有睁开眼，却立即猜到了来的人是谁……
  莫小满！
  像是怕惊醒她，莫小满的动作极轻极缓。那冰凉的指尖在她伤口上抚过，带着细微的颤抖。
  不多时便收了回去，温琴意识到她似乎是要离开，刷的睁开眼，果然见她正往外走，如同来时一样，步伐轻的如同飘在空中的幽灵，听不到半点声响。
  “莫小满。”她声音还是沙哑地，后者身子一震，浑身变得僵硬。
  温琴盯着她的背影，总算是说出了那句一直没来得及说的话：“我没怪你，你不用自责。”
  莫小满低着头，也不转身，温琴看不清她此时是个什么表情，只听她轻轻嗯了一声。
  温琴不再说这些，她盯着窗外，轻声道：“我不是什么温室里的娇花，这没什么，我就当是被一群疯狗咬了，你没事就行。”
  她玩笑似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哥还以为我会要死要活。开什么玩笑，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我……”
  她突然就哽咽了，莫小满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沉默的看着两行泪从她脸上落下。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温琴用被子狠狠擦去眼泪，一瞬不瞬的看着莫小满。此时的莫小满，就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铠甲，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可是她清楚，只要她一句话，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她问。
  莫小满的嘴如同被粘住了一般，张不开，一个字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