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作者:
矜以 更新:2023-05-20 04:12 字数:4374
顾前谦在来到前线的这段时间里见过无数伤亡,对他来说死人已经不会成为让他悲伤的事情,可这次的惨烈让他恐惧而又茫然。
茫然过后,又是致命的无力感。
这半年多来,他自认自己成长了不少。
可现在……现实清楚的告诉他,他依旧是蝼蚁一只,在不可抗力的危险面前,依旧无法做出扭转战局的事情。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顾前谦很快把自己的情绪整理好,继续往下说。
“我们受伤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很多物资都留在星际战舰上,还有重要的医疗器械。”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人返回战舰。没想到虫族一直盘踞在哪儿,我们从战舰出来时,毫无防备之下被他们偷袭,又死了一些人。”
所以才会有时予等人刚刚看到的满地鲜血,以及……残留的肉体碎屑……
所有人都沉默着。
顾前谦很快转移话题:“你们出现在这,想必要不了多久,大部队的支援也快来了。”
说到大部队的支援,时予想到了被他们救回舰队的兰希,立刻问道:“你们到这里后,有见到活人吗?就是生存在这的人。”
顾前谦很疑惑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摇了摇头道:“没有,虫族是我们在这里见到的唯一活着的生物。”
说完,他眉头又堆得高了一些:“为什么这么问?元首说利比卡亚消失一百多年了,如果它一百多年都待在莱切尔碎星带,没有外界的补给,又被虫族占领,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在这里生活一百多年。”
不是人。
时予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兰希没有明确表示出她虫族的身份,时予也不好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虫族,而且她还说除了她之外,还有人从利比卡亚出去了……
时予胡乱抓了抓头发,觉得思绪都要打结了。
早知道就应该不顾明祝的反对把兰希也带过来,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时予摇摇头道:“我们先去见见元首他们吧。”
又了解了一些舰队失联之后遇到的情况,他们很快看到世界树下支起的一排排帐篷。
也是该庆幸空间包这个伟大的发明,让人能够携带大量物品,否则现在就该风餐露宿,并且担忧食物问题。
看到有陌生面孔到来,营地里的人都警惕起来,不过他们又看了顾前谦,心头的警惕稍稍放松。
封晓此刻正站在一个伤员边上,为他换药,脸色十分冷静,一针扎下去精准又迅速,估计被他扎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药剂已经推-进了他的身体里,慢慢修复他的伤口。
时予条件反射抖了抖,自从和封晓在海蓝星认识之后,她就没少被他扎针,受伤被扎针是一回事,训练过后也要被扎针。
封晓都快成他们几个的专属医生了。
周围人的动静让他抽出心神,吝啬的抬起头来,看到回来的顾前谦,神色明显松了松。
等他看到顾前谦身边站着的陆东言,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又见到站在他身边的‘又矮又瘦’的少年,还好巧不巧的对上她bulingbuling的双眸。
封晓微微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什么,刚想站起来,就见顾前谦先一步朝他走来,还说道:“东西我已经取回来了,都在空间包里,我也不知道哪个仪器重要哪个仪器不重要,储藏室里的仪器全拿了。”
他说着把空间包递过来,还眨了眨眼。
封晓历来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他的意思,拿过空间包一看,点点头说道:“没关系,需要用到的你都拿了,我现在就去给他们手术。”
他没有多问,也没多说其他,一群医护人员马上进了其中一间帐篷。
顾前谦这才告诉大家时予等人是外面来的支援,原本因为被虫族围困在这个地方状态低迷的人一个个忽然精神起来。
顾前谦没有多说其他的,立刻询问了营地里的人,去寻找陆西望。
陆西望没有摆元首的架子,他此刻脱了外套,只穿着一身衬衫,在其中一间帐篷里给伤员处理伤口。
时予看过去时,见他微短的发丝有些凌乱,而且还留了些许细汗,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手里正握着一卷沾血的绷带。
他察觉有人站在帐篷外面,下意识看过来,看到陆东言时,他动作顿了顿,很快站起来说道:“你……你们怎么来了?”
他明显想说你,却又意识到来的不是他一个人,很快改了口。
他一直都这么谨慎体贴,不会忽视任何一个人,也总是因为顾及周全而在无形之中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陆东言明显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也松懈下来,几步走过去,很快在陆西望面前站定:“我们是来搜救的。”
他和陆西望一样克制,即便在这种情况之下,也没有做出失态的举动。
陆西望很快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陆东言的肩膀:“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陆东言沉闷的应了一声。
时予一直铭记自己穿着马甲,根本不敢和几个小伙伴有过多的接触。
而她始终觉得陆西望不是个简单人物,那副金丝眼镜之下始终带笑的双眼仿佛什么都能看透,每次和他站在一块,时予有种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算好,只是下意识的让人觉得他很危险,但他又很好的把这点点危险常在自己温文尔雅的表面下,即便时予知道他很危险,也很难对他产生恶意。
眼见陆西望看过来,时予乖巧道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元首好。”
陆西望对着她点点头:“你好。”
他的笑容一向具有亲和力,很容易给人好感。
两人之间的只有这两句短暂的对话,陆东言留了下来帮陆西望一起给帐篷里的其他人处理伤口。
时予怕留在这里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跟着到外面了解营地里的情况,也顺便帮其他需要换药的士兵包砸伤口。
伤亡人数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很多,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即便药剂对人体的恢复情况很好,还是有不少受伤的人伤口感染发烧,躺了一个又一个。
在海蓝星,被虫族弄伤的人一个个都要进行很完备的身体检查,否则会出现很严重的感染,导致身体出现不可愈的创伤。
比如在海蓝星和时予一起外出寻找物资时被小蜘蛛咬掉手指的壮汉,如果他的伤口没有及时进行清洁治疗,则无法进行器官移植手术,也就是说他一辈子都是断指。
时予等人开始帮忙,大家都学过最基本的救援手段,不管是包扎伤口还是注射药剂都不是难事。
在他们身边的人都忍不住问起外面的情况,以及支援什么时候能来。
尽管和外界失联才两天多,看他们这两天的遭遇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受伤死亡,这种死亡比战场上的死亡更让人无法接受。
时予把外界的情况挑了一些说给他们听,得知救援舰队已经知道舰队迷失在利比卡亚,大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只要有人知道,他们一定能得救。
时予没有坐以待毙,帮着大家把伤员的伤口处理好后,她在世界树底下瞎溜达。
虫族不敢靠近世界树,是不是和毒蛇生存的地方必然长着解毒-药是一样的道理?
他们想要离开这里,横冲直撞绝对不可能,而世界树则是最佳的突破口。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虫族感到畏惧,以至于不敢靠近?
世界树实在大的离谱,仅仅是一根树根就在时予像翻山越岭一样翻得气喘吁吁,而它最粗壮的枝干更是像一面看不到尽头的墙,时予对它来说,完成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走了好一会儿,时予坐在世界树的一根树根上,从这里眺望远方,可以看到对面游弋的虫族。
它们盘旋着不愿意离开,有不同类别的虫族遇上时,还会爆发冲突,打的那叫一个惨烈,而剩下来的那些尸体,则被活着的虫族吃掉。
时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但现在看依旧觉得头皮发麻。
这里有着自然界拥有的一切,时予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有阵风吹来,淡淡的花香让她瞬间直起腰板。
她闻过这样的香气,小漂亮身上有,但是只有靠着他很近才能闻得到,兰洛身上也有,不过在他的身体状况恢复之后,这股香气就收敛了。
她之前操练兰洛时,捏着他的小脸好奇过这种香气是什么。
兰洛的一脸茫然,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很可能是信息素。
时予听小漂亮说过他的遭遇,他出生不久,兰泽不是人类的身份就暴露了,兰洛被谢立钦养着,在此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谢立钦的孩子。
就算他是虫族,估计对虫族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这是时予在他们两人之外,第一次闻到这样的香气。
她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看去,忽然眯了眯眼,手里毫无预兆的出现一把弯刀,下一秒弯刀与匕首相接,铿锵的声音瞬间震荡开来。
“齐秘书长?”时予眯起了眼。
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刚刚没有出现在陆西望身边的齐夏。
齐夏也没想到时予会突然动手,又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眉头皱了皱,率先卸了力后退一步:“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时予想到他刚刚没有在营地里,估计是不知道他们到利比卡亚的事,她也后退一步说道:“我是闻人元帅派遣前来救援的士兵,刚刚抵达营地。”
齐夏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话,打量了她几眼,重复了刚才的其中一个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时予也很干脆,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觉得世界树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关键,所以跑上来看看。”
她模样很乖,和动不动就挑衅齐夏的‘时予’完全是两个人。
“齐秘书长也是来查探的吗?”
齐夏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发现,不过我取了一些世界树各个部位的样本,打算回去化验,再对着虫族试一试。”
这颗世界树是人工合成,通过基因改造弄出来的,但它真正出现的原因是原本的实验出现了意外,导致原来培植的树木发生基因突变。
由于当时的实验意外导致培养液和各种辐射夹杂在一块,便是实验人员在意外弄出了这棵世界树后,也没有办法再复制出第二棵。
在利比卡亚消失之后,宇宙中唯一的一座宇宙岛也就此消失。
时予觉得他的思路很正确,不过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如果她刚才没有感觉错的话,齐夏是追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过来的,只是正巧在这里遇见了她。
在两人短暂谈话的时间里,那股淡淡的花香消失了。
两人又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索性一起下了的世界树的根部返回营地。
齐夏很快回到了陆西望身边,向他确认了时予等人的身份,还看到了一起来的陆东言。
时予自己也弄了一份世界树各个部位的标本交给封晓。
她也不管封晓能不能找到世界树但虫族不敢靠近的原因,毕竟在她这条咸鱼看来,医生在某个地方和生物学家是相通的,至于二者究竟能不能挂上钩,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封晓对她的认知就两个字。
无语。
不过他还是好脾气的接过的标本,认真进行化验。
好在顾前谦把所有的器械都取了过来,不然他想要弄清世界树的成分可能要费好一番功夫。
半天的时间过得十分平静,时予躺在帐篷里,睁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她身边躺着的陆东言也同样睁大了眼睛盯着帐篷顶,两人毫无睡意。
时予忽然把一只脚伸出睡袋踢了踢他:“小言哥,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