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作者:紫舞玥鸢      更新:2023-05-21 13:25      字数:4195
  茫茫白光之中,秋洛眯着眼睛,隐约看见—袭青衣人影飞掠而至,宽袍广袖,乌发飞扬。
  那人堪堪挡在他面前,—片清冷的梨花香气扑面而至,涌入他怀。
  秋洛出神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对方微凉的脸颊。
  “师父……”
  林尽染轻轻叹息一声,饱含着说不出的复杂思绪,揽住他的背,将他搂进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林:为师也有礼物给你。【拿出猫铃铛】秋:???
  林:再也不怕跑丢了:)
  第66章 09
  水晶大殿中, 跌落的碎石被一弧银光流动的防御罩尽数挡在外面,半点尘埃都落不到林尽染和秋洛肩头。
  林尽染轻抚着秋洛的发顶,口吻夹杂着重逢的喜悦和淡淡的无奈:“你又到处乱跑, 害为师好找……”
  他话音未尽, 台阶之下的楼雁,或者说伪装成虚云宗弟子的灵虚散人,彻底撕破了假面具。
  他死死盯着林尽染的背影, 咬了咬牙,从袖中祭出一盒黑匣子,翻涌的黑雾裹挟着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突然四散开来。
  成群结队的血蜂龙如同过境的蝗虫,卷过周围其他几名宗派弟子, 在他们惊恐的尖叫声中, 密密麻麻的蜂尾钉入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到片刻功夫, 血肉竟被吞噬殆尽,化为一架架白骨,手臂还维持着挡住脸的姿态, 好不凄惨。
  那些血蜂得到了滋养, 膨胀成令人头发发麻的黑雾,卷起恐怖的飓风朝着林尽染二人席卷而来。
  秋洛脸色微变,拉过林尽染的手, 下意识上前半步, 青竹剑横在胸前:“师父, 小心背后!”
  林尽染居高临下,冷眼睨着群蜂背后的灵虚散人:“雕虫小技。”
  他背后,银色剑气化作漫天清凉剑光,将昏暗的洞壁映照得亮如白昼, 剑光飞旋如龙,眨眼同呼啸而来的血蜂群绞杀在一处。
  一黑一白的攻势在半空中激战,无数血蜂的尸体被剑光绞得支离破碎,下落如雨。
  “嘿嘿,沧溟剑宗林真人,今天的事贫道记住了!”
  灵虚散人并没有与林尽染硬拼的意思,只用血蜂阻挡了对方的攻势,脚下的传送法阵已然布置妥当。
  他举起手掌往头顶一拍,竟然直截了当把这具躯壳自断了经脉,神识脱离傀儡身躯直奔本体而去,逃走的速度之快,饶是林尽染也追之不上。
  唯有临走前色厉内荏的狠话,还飘荡在空荡荡的水晶大殿上空。
  秋洛见他死遁得如此干脆利落,不由无语:“这就吓跑了?”
  林尽染皱了皱眉,对方留下与他缠斗反而能将敌人彻底留下,如此干脆地逃跑,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躲在暗处反咬一口,才是最麻烦的事。
  “算了,这个灵虚散人本身的实力不怎样,投机取巧的本领倒是不少,不要管他了。”
  秋洛将狼藉的大殿收拾了一番,那面时光回溯玉璧已经在林尽染劈开地宫时,被震裂了,灵气散逸流失,已经失去了时光回溯的效力。
  倒是楼雁和其他几名倒霉蛋手里的聚魂石,纷纷被秋洛手里那块晶石吸引,重新合二为一,形成了一块完整的聚魂石。
  秋洛仔细看了看掌心寒意四溢的冰蓝晶石,松了口气,这趟送算没有白来。
  既然来了,也算与上极真人一场机缘,秋洛将老前辈坐化的尸身就地掩埋,再按照手札里记载的机关,将地宫藏着的宝贝尽数搜罗了一番,堆满了小包包,这才心满意足地跟林尽染一道离开。
  ※※※
  沧溟剑宗。
  蒙蒙烟雨如水墨画卷在窗棂外徐徐流淌。
  浮游殿的炼丹房里传出一阵带着灵机的药香气,秋洛替林尽染收拾好炼丹炉,将新鲜出炉的丹药一粒粒收到玉瓶里。
  回头看林尽染正拎着水壶,颇有兴致地给那盆红莲幽花浇水。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师父,凝清丹我给你收好了,每日一粒,就算不用来破除心魔心障,用于修补神识,凝神静气也是不错的。”
  林尽染指尖撩动着红莲幽花暗红的花瓣,淡淡颔首道:“为师知道。”
  秋洛再三观察他,见林尽染周身灵机充沛,法力更胜以往,行为举止也都很正常,那时在山上走火入魔的状态,仿佛已经被深厚的修为尽数化解。
  再加上这炉凝清丹,想必师尊体内的魇毒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祛除了。
  秋洛松了口气,至于他在时光回溯玉璧里看见的记忆,师尊既然忘记了,想不起来更好。
  他瞥一眼花盆里的红莲,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炼药的缘故,花瓣都快被拔秃了,不过无妨,只要细心培育,反正还能重新长出来。
  等秋洛离开,林尽染打开盛放凝清丹的玉瓶,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托在掌心。
  浓郁的药香充斥鼻尖,他拈起一粒,犹豫片刻,并没有服用,而是将之重新封装回玉瓶。
  “魇毒……心魔又如何?”
  那道跟他样貌如出一辙的黑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那些幻听和幻觉也渐渐离他远去,再没有什么魔物可以蛊惑他,扰乱他的心神。
  他又回到了掌控一切的状态。
  林尽染用法力温养着这盆殷红如血的奇花,唇边泛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
  自灵虚散人手里脱险后,秋洛老老实实在宗门里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之前闹过的所谓“魔物”,再也没有出现,那些被魔物所伤的弟子们,也在师长的疗养和药材供应下渐渐恢复了神智。
  但那些弟子们也没有一个记得住那“魔物”的样貌,只混混沌沌,就不省人事了,即便恢复了神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秋洛当然知道所谓魔物指的是谁,不过既然师尊已经恢复正常,宗门也没有损失,这件事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
  不久后,又是一届新入门弟子拜师典礼。
  秋洛对这种无聊的仪式并没有什么兴趣,自时光回溯玉璧看到自己精心培育、准备送给师尊的花,被那个穿书者拿去送给顾长飞,他就一直耿耿于怀。
  连日来,他都窝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试图再培育一株新的异花。
  大师兄离卿寻到秋洛时,见他正躺在花圃前的竹椅里,手里捧着一本没有封皮的书,神色古怪,一会大笑一会难过,一会唉声叹气,一会又火冒三丈,竹椅旁边还摊开着好几大摞书。
  “小师弟,你没事吧?”离卿担忧地望着他,看他的眼神,仿佛生怕小师弟失了智。
  秋洛从书里抬起一双黑眼圈,顺便把头顶一朵相亲相爱的并蒂莲拔起来,随手栽进花盆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大师兄。”
  “你在做什么?”离卿不经意瞥了一眼,书上一行小字引入眼帘:【“虽然你我不是亲兄弟,但是我们终究为世俗不容,会被世人耻笑……”】【“可是我已经有了……”】离卿被短短两句对话丰富的信息量惊得目瞪口呆,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师弟,你在看什么?”
  秋洛贼兮兮地拿给他,后面居然还有插图,画的惟妙惟肖:“民间狗血恋爱话本子,大师兄感兴趣吗?”
  这些话本全是从上极真人的地宫搜罗到的,没想到堂堂修真大能,背地里还有这种癖好。
  秋洛一边在心里谴责,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还有好几本狗血师徒虐恋,被他珍藏起来,准备睡觉之前,窝在被窝里头虔诚地仔细阅读。
  离卿无语,耳根都红了:“你不好好修炼,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秋洛理直气壮道:“我在修炼啊,只不过我修的是心境!大起大落的情绪有助于我的植物天赋技能进阶。”
  离卿:“……算了,你高兴就好。对了,你知不知道今日新入门弟子拜师典礼上,掌门师尊又新收了一个小弟子。”
  秋洛正要重新捧起那本恋爱话本继续看结局,闻言一愣,手里的话本啪的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愣了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离卿叹口气,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安慰道:
  “小师弟,掌门师尊心血来潮,也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事,你千万不要忧心,师尊他老人家还是会疼爱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因此起了芥蒂。”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也许,师尊把注意力往其他徒弟身上挪一挪,对秋师弟反而是好事。
  秋洛缓缓皱起眉,目光闪烁,脸色阴晴不定:“我要去看看。”
  他飞快起身,丢下话本子,一溜烟跑了,快得离卿都来不及反应:“小师弟——”
  ※※※
  浮游殿。
  直到亲眼看见林尽染正坐在偏殿里,认真指点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弟子入门心法口诀时,秋洛一颗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才彻底沉落谷底。
  他扒在偏殿门口,抿着嘴冷淡地看着里面师徒相宜的画面,那门槛仿佛高了好几丈,让人根本迈不过去脚。
  偶有洒扫的童子,和其他弟子们从门口经过,瞥见他,彼此虽都没有说话,那暗搓搓的、心领神会的眼神交流,无不在诉说着同一件事——掌门最宠爱的小弟子好像失宠了?
  也不知秋洛在门口看了多久,他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着林尽染温和端然的侧脸,从前只会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此刻却尽数给了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新弟子。
  秋洛扣在门框上的手指越收越紧,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不就是多收了个新徒弟吗?师尊亲传徒弟本就有好几个,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在心里如是劝慰自己。
  可越是自我安慰,他和林尽染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是清晰地浮上心头。
  禁闭崖上满身戾气和怨怼的师尊,对他千依百顺百般宠爱的师尊,四处寻找他时刻担忧安危的师尊,为了和他游玩精心打扮仪容的师尊,还有那些大逆不道的梦境里……种种旖旎……
  秋洛有些失神地垂下眼帘,也许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狗血话本看得太多了,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掌门师尊,那个人是秋师兄吗?”新入门的弟子方雨,生得眉清目秀,年纪与秋洛相仿。
  他打量着门外的秋洛,他脸上丝毫没有刚入门的胆怯,反而不闪不避地投注以视线。
  林尽染高坐在灵台上,淡淡瞥了新弟子一眼,这才把目光转向秋洛:“进来吧,站在外面做什么。”
  秋洛抬了抬眉梢,动也不动:“我无事,只是来看看新来的小师弟。”
  “弟子还有事,先退下了。”他顿了顿,硬邦邦地换了个称呼,“掌门师尊。”
  林尽染看着秋洛扭头跑路的背影,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可仔细感受,那刺又软软的,像新生的小刺猬,无意识挠得人又疼又痒。
  他嘴唇微微抿起一线弧度,座下的新弟子方雨看了看他,忍不住道:“秋师兄平时都是这样不拘礼数的吗?”
  林尽染敛了笑,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他脸上,不见任何愠怒之色,只淡淡把他望着。
  “自作聪明。”
  方雨心中一凛,被这目光看得心里发怵,莫名的威压如芒在背,他嗫嚅着伏低身子,连声告罪,好半天却不见任何回应。
  再抬头时,玉台上哪里还有林尽染的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