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的话，让柳梦整个人都僵硬了。她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震惊之余，又是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想转动一下身姿，却发现对自己的身体，好像失去了控制。
  气氛这么僵，柳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她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难受，那样的悲伤，好像突然崩塌的雪山，来势凶猛，让人猝不及防。
  两人在卧室里站着，这样的姿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内心挣扎了许久，柳素微微张口，弱弱的喊了一句：“妈......”
  柳梦无法动弹，受伤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痛不已。想动不能动，她只得凄凉一笑。
  “素素，你......你......怎么可以对最爱你的母亲，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她话语颤抖，是在问柳素，也是在问自己。
  她问自己，二十多年的付出，从未计较过回报，她拼了命也想让孩子变好，只为让她成为最优秀的女人。结果，柳素是成功了。可是这个‘人’字，似乎和她一样，是一副残缺不全的样子
  被最爱的女儿伤害，噬心的感觉，还真是苦不堪言啊。
  “妈，对不起。”柳素扑了过去，她拉着母亲的手，赶紧道歉。
  柳梦一把甩开了她，愤怒的嘶吼：“你不要叫我妈！我不是你的妈！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养你长大，就是来针对我的吗？那么多不堪，我是为了谁，为了谁啊？！”
  柳梦的泪水决堤了，二十多年的了，所有负面情绪积压着，把她的心志压垮。被压制了二十多年的愤怒、不甘、与耻辱，在这一刻里，犹如预谋已久的山洪，一并迸发而出。
  柳素从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除了很小的时候，那段穷苦的回忆，她的母亲，都是光鲜亮丽的。她没有哭过，至少在她面前没哭过，一直都是笑着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还能够像柳梦这样迷人的，她只见过一个人，那是君临的妈妈——眉姨。
  杨眉嫁了个好老公，吃穿用度，均是最好的。尧家的资产，足够她挥霍，可以帮助她保持美丽的容颜。
  可她们柳家母女不一样，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逼不得已，最后连身体也失去。
  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可以不用为生活发愁？想要什么，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而有的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争去夺，满身伤痕，却还是得不到呢？
  命运不公，在她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或许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态，让她根本无法忍受触手可及的幸福被别人夺走吧。
  今天看到林语和君临哥哥，再想到自己，她越想越不甘心！
  情绪太坏，她控制不住对最爱的母亲撒气，说出令母亲伤心的话。都怪林语，就是那个贱女人的错，害得她情绪波动这么大，说出伤害母亲的话！
  “妈，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说错了，你骂我吧，或者打我也好！”
  柳素拉着母亲，不断的道歉。
  眼泪流下来，柳梦也不为所动。
  她傻愣愣的站着，好像失去了知觉，任凭柳素怎么摇晃，也不给反应。她的心，被一股黑暗吞噬着，跟着黑暗走，仿佛就能找到解脱。
  柳素被母亲绝望的表情吓到，情急之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妈，如果你今天不原谅我，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你吧！素素是你生的，也是你养大的，如果连你都不要了，那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说完，眼里丝毫没有犹豫之色，一刀划在了手腕上。鲜血顺着刀锋飞出，一下子溅到柳梦的脸上。柳梦被女儿吓到，她从消极负面的情绪中吓得惊醒，急忙抢过柳素的刀丢在地上，嘴里大喊着傻女儿，慌乱的止血。
  “妈，你不生我的气了么？”柳素笑着问。
  “傻孩子，就算妈生气，你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啊。那有母亲生女儿气，就以自杀威胁呢？就算你想死，我还没同意呢！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
  柳梦完全忘记刚才都想了些什么，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宝贝女儿了。
  “没事，只要妈不在生气了就好。”她抱着母亲的手，这一瞬间，好似寻常人家的孩子，获得了母亲的温柔。
  柳梦抱着自己的女儿，她猛然意识到，她的双手，光顾着去傍那些有钱人的臂膀了，这么多年，早已忘记了她其实该多多抱抱自己的女儿。
  难得的母女情谊，持续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柳梦帮柳素清理伤口，进行包扎。柳素一直看着她的老妈，贤良淑德的样子，像一个真正的母亲。
  一切忙完后，柳梦坐在床沿上，松了口气：“哎，没想到做点事情，还挺累人的。”
  “妈，你刚才的样子，和医院里的护士，还蛮像的。如果去医院工作，说不定能当上护士长呢！”
  母爱的温柔，让柳素沉浸在幸福的时光里。
  “傻素素，整天在医院里忙，和一群病人打交道，有什么好的？你妈我可不喜欢看那些血腥的场面，想着就倒胃口。”说起医院，柳梦好像没什么好感。
  记忆中，医院是个冰冷无情的地方。她生柳素的时候，看透了小医院里，那些护士医生恶心的嘴脸。直到现在，一旦生了什么病，她绝不会进医院！
  她不会认为医生是有医德的，也不会相信人是有真情的。
  只要有了钱，四海界内皆亲情！
  母女连心，柳素好像感应到了母亲阴暗的心情。她笑着抱着柳梦的手，把头靠在她肩头，语气腻腻道：“我妈还是很厉害啊，给我包扎得这么漂亮。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老妈是真心疼我的！”她边说边把手拿起来晃了晃，吓得柳梦把她拉住，责怪她不记事儿。
  “对了素素，你还没告诉我今天是怎么回事呢？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烦，是工作上的，还是？”
  只顾着眼下的开心，柳素差点忘了是什么令她不快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看到那女人和君临哥哥在一起，心情就很糟糕。”
  她这么一说，柳梦都明白了。
  柳素喜欢尧君临，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个男人，被种植进记忆里那么多年，突然有一天要她放弃，是不太可能的。
  说起两人的亲事，杨眉也只是一直口头上应承着。当时她以为，凭着她与杨眉过硬的交情，怎么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都怪她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她怎么忘了，世界不会静止不动，永远是她想象的那个模样？
  十多年前，她带着柳素重回宾州，遇到杨眉。听说杨眉嫁给了尧建国，她很是吃惊。尧氏企业的崛起，正是在尧建国手下实现的。
  若是当年，她选择尧建国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吧？
  自己嫁到尧家，已经是不可能实现了。事到如今，她唯有把女儿嫁进去。等素素嫁过豪门，母女两的苦日子，一定会到头的。
  这门亲事，说到底，还是她抱有太多的期望。她让柳素喜欢上了尧君临，如今女儿深陷其中，好年华被耽搁了，青年才俊错过了......是她太会算计，才会把女儿害得这么惨啊！
  “那女人为难你了？”柳梦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她倒是没有，不过她的同伙撞了我一下，还跟我吵了起来。”柳素把她和柳毅的账，竟然算到了林语的头上。
  “那女人有这么嚣张？”柳梦回想起在第一天堂的时候，林语给她的印象就是太过弱小。这也是为什么，柳素想抢回尧君临，她一直没有反对的原因。
  男人都是喜欢有魅力的女人的，看起来就干巴巴的。除非那男人没欲望，否则怎么能够忍受与那样的女人几十年？
  等新鲜热乎劲儿过了，凭她女儿柳素的长相身段，趁虚攻入拿下尧君临是肯定没问题。
  没想到，那小个子女人，竟然还挺有手腕儿的。
  “说说，她和她的同伙是怎么为难你的，老妈一定要帮你讨回来！”敢欺负她柳梦的女儿，也不问问追着她跑的男人允不允许？
  “妈，你不生我的气了，又开始为我着想了。”柳素高兴的抱住母亲。
  柳梦拍了拍她的头：“还在想这个，母女之间哪会记仇！”
  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亲母女。在气头上，一时说错了什么，肯定不能一笔一笔的记在心上。和最亲近的人，算账都算得这么仔细，这辈子，怕是只能活在怨恨之中了。
  “就知道妈最好了！”柳素高兴的喊了一声，接着道：“上次，她的同伙就差点害我被抢劫犯伤害，这次在医院门口撞上我，还没认出我就那么凶，一看就是骄横惯了的！”
  柳素搬弄着是非，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已经露了底。
  “医院？你去医院做什么，素素？”
  从开始，柳梦心里就有个疑问。柳素被人欺负，心烦，这和她刚才跑洗手间的反应，似乎没多大联系啊。
  现在听柳素说去过医院，她疑惑更重了。
  柳素自知说漏了嘴，看着母亲，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