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王钰好好地坐在长条凳子上，一下子站起来，竟然觉得头有些眩晕。
  林全贵的话是什么意思？
  女儿不是她的女儿？
  那是谁？
  小满是她从小奶大的，她长什么样，自己都知道。
  又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呢？
  但，真的知道吗？
  王钰手有些颤抖，她其实是察觉过的吧？
  可她当时为什么要糊弄过去？
  孩子发高烧，烧成那样，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了。
  可林全贵第二天把孩子抱回来，笑得那么可爱。
  那一瞬，她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问了。
  她下意识地就不去想孩子的事，也一直把女儿当成亲生的。
  这么多年，从不敢想。
  “王钰，小满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才是小满的亲生父母。”
  林全贵指着旁边坐着的林云崖，郁婉清。
  “王女士，你好。我是林云崖，这是我的妻子郁婉清。我们是小满的亲生父母，外面两个年轻人，是我的儿子，也是小满的哥哥。”
  “当年，我的妻子在麒省待产，医院里发生了人贩子拐卖女婴事件……”
  这件事由林云崖来陈述，可能没那么难。
  让林全贵来说，他始终是心怀愧疚的。
  自己的亲生女儿死了，这么多年，作为亲妈，王钰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所以，她有权利知道真相，她也可以叫屈。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的女儿呢？我的孩子去哪里了？”
  “抱歉，那个孩子，安葬在我们老家。”
  和林家村不是一个方向，但确实是嘉市下面的一个乡镇。
  “你们是骗我的吧？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抢孩子的？”
  抢孩子？
  林云崖沉默，他们没有抢，他们高兴地认识孩子，是想再给孩子一个家。
  多一对父母，对于孩子来说，就是多两个疼爱她的人而已。
  “王女士，希望你能冷静一下。对于我们来说，我们也不希望看到现在这种情况。当年如果不是全贵阴差阳错抱走了我们的孩子，小满或许已经被害了。而你们那个孩子，我们真的很抱歉……”
  郁婉清的语气更加温和，也充满歉意。
  哪怕这个王钰不是尽职尽责的母亲，但她也是那个死去的孩子的母亲。
  那个孩子，说起来，也是替他们家女儿挡灾了。
  “你们的女儿好好的，而我的女儿却不在了。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王钰通红着眼，这个时候，好像母爱一下子就泛滥了。
  对着那个，生下来只养过几天的女儿。
  “王钰，你也不用觉得是小满害了我们的女儿，因为我抱着她去医院的时候，医生都不愿意抢救了，直接跟我说不行了。”
  当时那个医疗条件，高烧也可能会死人的。
  林全贵以前瞒着，是希望王钰能把小满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样是既对她好，也对孩子好。
  可现在，说出来，也是希望王家不要纠缠小满，不要仗着自己是小满的外家，就可以问她要东要西。
  这些年他看得分明，王家一直想笼络小满，就是想从她身上拿到好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斩断双方之间的纽带。
  “所以，你是说我们女儿的死，不怪任何人？”
  王钰也明白了林全贵的意思。
  “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吧？”
  这几年出去，她也不完全是傻子，不会看人，跟着老吴，也会了两三分。
  人家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浑身上下透着贵气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也难怪，这次再见小满，她怎么都看不到从前的影子了，只觉得她身上透着隐隐的富贵。
  “他们是帝都来的，一家都是当兵的。”
  这是林全贵的形容，也是为了不让王钰寻思更多的东西。
  “一家都是当兵的？那肯定很厉害了。”
  帝都当兵的，可和这些农村出去的兵娃子不一样。
  她也不能多问了。
  只看向一旁坐着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话的林小满。
  林小满知道，是该她表态的时候了。
  “你放心，我以后会给你养老的。你养了我几年，我又代替你女儿，我不会忘记养育之恩。”
  生恩不及养恩大。
  即便王钰只养了五年，那也是自己最容易夭折的五年。
  “我这么多年不回家，唯一挂念的就是你。”王钰张张嘴，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小满却觉得好笑：挂念她，其实更多的是挂念父母吧。
  可能对她这个女儿也是有牵挂，但到底是更偏着父母一些。
  也许是没有血缘关系，她竟然觉得压在心里头这么多年的那口气散开了。
  这个女人最是自私，只是挂念她而已，又不会为了她委曲求全。
  她是个活出了自我的人，也只有自我。
  丈夫孩子，在她心里，其实都不及她自己重要。
  她和她的父母都有一个目的，希望女儿能给自己养老。
  所以，她现在就表态了，给养老。
  “谢谢你的挂念。但这么多年，我早就不在意自己有没有这样一个妈妈了。”
  “你应该知道，在我最需要的年纪没有出现，那以后余生，出不出现，都不重要了。”
  “我已经长大了。”
  她这么说，原本是想说给王钰听的。
  但郁婉清却是听着有意，跟着心里一紧。
  女儿是不是也觉得她出不出现，都不重要了？
  “小满，你不要这么说，妈妈真的在外面最牵挂的就是你。”
  “听说你生了个儿子？”
  林小满直接岔开了话题，还问得王钰一脸尴尬。
  “那，那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是你弟弟。”
  “可我有弟弟。”林小满指着被黄欣文抱在怀里已经睡着了的林二宝，“他一岁多了，很可爱。”
  “是我生的，他……我早几年就想回来，但是有孩子，一时就走不开。”
  “我听到你读大学了很高兴，你考得那么好，你是妈妈的骄傲。”
  王钰急于解释，好像那个死掉的孩子从来都不存在过。
  林小满依旧是她的女儿。
  她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翻出一个信封。
  里面厚厚的一叠，应该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