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轻响，一位将近中年的中国女人走了出来，她打扮入时，浓装艳抹，见到了沈隆和郭燕就用英语说，“goodafternoon，whatcanidoforyou？”
  “我们想吃点东西，别上那些糊弄洋鬼子的，就按照咱们的口味来。”沈隆直接用了汉语叮嘱，要知道美国的中餐厅为了符合美国佬的饮食习惯大多经过了改良，搞出来一堆类似左宗棠鸡之类的玩意儿，这东西倒是合了美国人的口味，中国人反倒不习惯了。
  “没问题，您就瞧好吧！想吃点什么？”老板娘阿春将沈隆和郭燕引到座位坐下，然后送上餐单拿出点菜本准备记录，这一要求中餐厅同样不陌生，毕竟他们也要做中国人的生意。
  沈隆翻了翻菜单，阿春这家餐厅虽然叫湘院楼，可不仅仅是湘菜，一些常见的菜品倒是都有，要是沈隆和郭燕就点了几道诸如京酱肉丝之类的京城菜。
  “稍等，马上就来。”阿春麻溜地拿着单子送到厨房，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壶茶，给他俩倒上之后阿春也没急着离开，“二位看上去有点面生，之前没来过咱们这儿吧？是刚从国内过来的？不过好像也不太像？”
  她做生意就是这个习惯，可不仅仅把到店里的客人当客人而已，往往喜欢和他们聊聊，一来二去就和这些客人成了朋友，他们想在外面吃饭都会来湘院楼，这是阿春的经营之道；所以一见有新人进来，就过来聊天了。
  “我俩从北京过来的，刚来纽约半个月；说起来，咱们也不算完全不认识，我姓王，叫王起明，这是我爱人郭燕；前端时间我俩的姨夫，就是孙先生推荐我到您这儿来上班，后来有些事情耽搁了，今天总算有空，就来和您打个招呼，谢谢您当初愿意给我这次机会。”沈隆侃侃到来，把自己的身份和来历说了一遍。
  “哦，是孙先生的亲戚啊，是有这么回事儿，倒也不用客气，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的互相搭把手也是应该的；我是这儿的老板娘，你们叫我阿春就好了。”阿春点点头，看向他俩的眼神更加好奇了，老孙既然会把他介绍到我这儿，就说明他俩在纽约没啥关系，可看他俩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到我这儿来打工的啊？
  阿春开了多年的饭店，眼睛很毒，从沈隆和郭燕刚进来的时候就能看出，他俩和其它刚来美国的中国人不一样，没有刚到陌生环境的忐忑不安，反倒是充满了自信，而且看上去这段时间他俩混得的确不错。
  “两位以前在国内是做什么的？既然王先生没到我这儿来，应该是已经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吧？”阿春一边帮他俩将茶杯续满一边问道。
  “我俩以前在交响乐团工作，我拉大提琴，她拉小提琴，也算是有门手艺，这些天一直都在街头卖艺呢，美国人倒是挺大方，日子还算过得去。”沈隆大大方方说道。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从事音乐工作的中国人来美国，不过像您二位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这下阿春就更惊讶了，她这家餐厅里的服务生、刷碗工，有不少都是高级技术人才，可他们都不敢自己去外面闯荡，这两位倒是一点儿也不虚，这么快就摸清楚了纽约的门道。
  “权宜之计而已，先攒点钱吧，这段时间我俩也在天天学英语，等语言关过了，再琢磨其它出路。”沈隆的目标可是去卡内基音乐厅演出。
  这时候菜也上来了，阿春随即起身，“不耽误二位用餐了，二位吃得开心。”然后踩着轻快的步子熟络地和客人们打着招呼，“longtimenosee，mr.john！howyoudo—ing……oh，youlookdieeerenttodayjanng，comethisway。”
  郭燕一直盯着阿春的身影，许久才回头小声说道，“这女人还挺厉害的，我怎么瞅着有点像阿庆嫂的意思？”
  “铜壶煮三江，笑迎八方客，开餐馆就是得有这种性格，客人们吃得舒坦，日后才会继续过来。”沈隆脑海中则是浮现出了另一位阿庆嫂的身影。
  “额，的确舒服，比咱们在京城去国营食堂吃饭舒服多了，那里面的服务员耷拉个脸，就好像咱们欠了她钱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确实比国内好多了。
  不过等付钱的时候，郭燕又收回了刚才的话，这也太贵了吧，一顿饭就吃去了自己在国内时候俩月的工资，阿春在她嘴里也从阿庆嫂变成了黑心老板娘。
  “她这洗碗工一个月都得八百美金，再加上房租、缴税、买菜啥的，这个价格倒也不算夸张。”沈隆解释了一句，向送出来的阿春挥挥手，带着郭燕回去了。
  第二天继续休息，休息好了之后重新去林肯艺术中心上工，演出结束之后或是和罗伯特、鲍里斯他们去酒吧喝一杯，或是回到地下室学英语，不知不觉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这天沈隆和郭燕没有去林肯艺术中心表演，而是在地下室里盘点自己这段时间的收益，郭燕将这些天他们收到的大小钞票整理在一起，一张一张数了起来。
  “起明，你猜咱们挣了多少？”在他们那间湿冷的地下室里，金钱带了一阵得意的笑声，郭燕摇着装钱的袋子，“两千三百二十五美金零三十美分！哈哈，咱们发财了！”
  她激动地抱住了沈隆，紧紧搂住他不放，“算上还给姨妈的，还有这个月的房租，咱们在外面吃饭的钱，这个月咱们起码赚了三千多美金；你说，美国人的钱为什么就那么好赚啊！”
  激动过后，郭燕开始盘算起这钱该怎么处理了，“这二百，交房租，还有一百，寄给宁宁，要不多寄一百？给宁宁二百？”
  “给她太多钱不一定是好事儿，不过咱们出国我哥和你那些亲戚都帮了不少忙，那就在多给三百，让宁宁带着我哥去友谊商店买点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房租就算了，咱们不住这了，搬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