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爹不给你们钱，而是你们这样的决定，你妈知道不？”林老根抽了口水烟，神色十分淡然，“加富啊，做事情在村里或者镇上也能做，学门手艺也好啊，非得去那么远吗？”
  说到底，是担心大闺女跟着出远门会受委屈。
  “爹，我妈说了，我要有路费出门，就不管我，”厉家富说着，朝林小倩瞥了一眼，示意她也开个口。
  “爹，加富出门子过的，你怎么还那么不放心啊？你看他前头赚了不少了，这次我跟在身边，他肯定能更安心挣钱的，”林小倩蹲着靠在了林老根的脚边，撒娇道，“我们愿意出去闯一闯，你咋还不支持我们呢？”
  “那你们说说，你们出去要做点啥事？”
  剩下的，林小慧不想听了，转身去了后院，发现王红梅正在给缝衣服。
  “二娃子，你姐出门，你咋也不给点红包啊。”
  林小慧刚坐下，王红梅就来了这么一句话，她顿时觉得这床沿滚烫得她要坐不住了。
  出门红包就是顺风包的意思。
  一般人家，家里头有人出远门，都会包个红包祝福一下，寓意顺风顺水。
  但是这个红包，林小慧不愿意出。
  她养鸭子需要饲料，她都是喂一些米糠和泔水，而这些，她是和村里的乡亲买的。
  乡里乡亲的，给多给少是一回事情，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这一两个月下来，人家见着她无比亲热打招呼。
  饲料有了着落，乡亲们也得点小钱，关系自然比以前好了。
  “妈，我现在手头紧着呢，你让给她煮几个鸭蛋带在路上吃，我还拿的出来，”林小慧直白地拒绝了红包的要求。
  王红梅讪然，不说话了，加快了手上缝衣服的动作，没再要聊天的心思。
  两人什么时候走，林小慧不太清楚，晚饭过后，她拿着鸭蛋在煤油灯下检查鸭蛋的质量，可是看的眼光发昏，都没挑出几个好的。
  “小慧，咋样？”曹炳良身体差一点，林小慧没让他做这种费力费神的活儿。
  “速度慢了点，”她放下一个鸭蛋，叹了口气，不过还是露出了笑容来，“您就别费心费神了，身体要紧。”
  “不如……我们装电灯吧？”曹炳良起身，刚走了两步又回头了，“村里不是一直在说这件事么。”
  林小慧倒是想起爹提了一句，但是家里人口多，装电灯的钱也要多出。
  这里有几个钱，大家心里都有数。
  林小慧放下了鸭蛋，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钱拿出来装电灯了，养鸭子就没有后备金了。
  “良叔，让我好好想想，”林小慧脸上露出了一丝没心没肺的笑容，“总会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
  曹炳林手上那点钱，还要去买药调理身体，所以他知道自己出不了这个钱帮忙，“那成，不行我就会曹家坳借一点，等卖了鸭子还给人家。”
  林小慧点头，这事儿姑且搁下了。
  回到屋里，她给厉加勤回信，这是她最高兴的时候，心里想什么就写什么，倒是有拉家常的样子。
  而厉加勤的信则热情许多，看得她每每躺下来睡觉时，耳根子还热着。
  他满满的爱意毫不吝啬地表达了出来，日子一长，她的思念与日俱增。
  她决定挣钱了去部队看他。
  第二天一早，她从定亲的彩礼钱中拿了一部分出来，给了林老根，“爹，整个村里都装点灯了，咱们家也装，有了灯，宝骏他们也能好好读书，回头给您考个大学回来。”
  林老根先是一愣，随后被逗乐了，“你还真觉得他们能读书啊，能读到初中就不错了。”
  现在学堂都没开课，所以这些担心都有正常的。
  “装吧，回头我也要算账理账，天天点煤油灯，费眼睛，”林小慧干脆拿了自己做说辞。
  林老根这才接下，顿了顿，说道，“这个算爹借你的。”
  “嗯，”林小慧点头，要不然爹肯定不会要。
  林湾村全村都装了点灯，但是要交电费，大多数人到了晚上就早早关了灯。
  老邻家是最晚关灯。
  除了要挑选品质最好的鸭蛋之外，林小慧还要算账。
  “这电费要多少啊，天天这么点着，”王红梅心疼电费，每每这样念叨的时候，总会得了林老根一记白眼。
  二闺女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最近要孵雏鸭这件事，连睡觉时间都少了很多，“老婆子，队里的劳作要开始了，我想好了，咱们早饭多做一点，中饭在队里解决，别休息了，多做点活，下午回来，你来烧晚饭，让二娃子轻松点。”
  王红梅想拒绝，然而，林老根的冷面根本不允许她开口，心里越发地想念大闺女了，便说道，“大娃子和加富真的出远门了吗？”
  “差不离了吧，”林老根抽了一口水烟，深思有些飘忽，他总觉得大闺女突然要出门是有原因的。
  第二天一早，他招呼都没打就出门去了。
  林小慧在池塘那边忙活了一早上才回家。
  桌上摆了饭菜，却无人动筷子。
  王红梅红了眼眶，林老根则垂头丧气。
  “爹，咋啦？”林小慧不解。
  林老根抬头，愣了片刻，转身坐正，说道，“吃饭吧。”
  午饭气氛很沉闷，要是往常，林老根总会问一下关于鸭子的事情，今天却没有。
  下面三个小的，大气都不敢出，吃好饭就乖乖回屋了。
  林老根这才说道，“我早上去了趟厉家，打算问问加富和大娃子，结果孙玉凤话说他们两个出远门了……”
  林小慧抬眸，知道爹肯定还有话要说。
  “孙玉凤说你姐去高利贷那里借了一笔钱，骗着你姐夫今早出门去找事情去了，”林老根说完，手握成了拳头，神色已经分不清是气还是怨了，“她把这笔账算到了我的头上，我才出门没多久，就在路头碰上她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追着我要钱，我……”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林小慧唏嘘，也心疼林老根居然受这种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