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既然来到这，自不会轻易离开。应付中，见有休息座椅，不由分说过去入座。
  工作人员空自着急，一时没太好办法，跟着站在了一旁。
  场内很多人留意到了这边动静，江乐蕊也暂时停下动作看了过来。第一反应是想让工作人员来说一下什么情况，稍顿，记起了婚介所发来的那张照片。
  她昨儿刚看到照片的时候没太大感觉，充其量就觉对方身板站姿比较引人，相貌并没怎么用心留意。奇怪的是，今儿随随便便就将连穿着都跟照片上天差地别的人给认了出来。
  韩东？
  婚介所给的名字是这个，从事旅游业，其它信息模棱两可。她会同意相亲，是接触过婚介所老板，察觉人品不错。且见一面，至少能给父母一个交代。
  又瞥了一眼，跟以往见过的那些男子不同，这人穿的太简单了些。
  黑t，休闲衬。裤子看不出什么面料，就蛮随意松垮的，脚上像是一双帆布鞋。看着很合身得体，但在这里，过于特立独行了……
  眼神渐有玩味，江乐蕊招手让助教过来代替自己，进了换衣间。
  她没心思去揣测对方是故意如此打扮还是生活中本就如此，无所谓。相亲，无非是对的起父母在婚介所交的费用。事实上，作为相亲达人，江乐蕊正式步入工作以后，见过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奇葩的，呆板的，有钱的，有权的，等等等等类型。从排斥，到坦然，再到现在随心所欲。这件事对她来说不再是负担，有时甚至蛮有意思。碰到禽兽的时候，她顺道可以做一次驯兽师。
  换衣服简单，合上运动服拉链，江乐蕊用手把贴在额头上的几缕发丝撩起，拿运动帽扣压在了里面。
  临出门前，手机震了震。
  江乐蕊靠着单面可视玻璃，眼睛眨也不眨观察着韩东，话间散漫：“母上大人，又查岗啊。”
  对面冷冽：“婚介所给我来了电话，说人已经到健身房，你见到没。”
  江乐蕊用牙齿开了瓶矿泉水，一口灌下去三分之一。挂断，直接打开视频：“呶，就那个家伙。”
  视频中一个跟江乐蕊有几分相似，只眉形更长，气质更干练的中年女性仔细打量了片刻：“还不错，坐有坐样，看着年龄也跟你差不多……”
  “不耽误你时间，赶紧出去见人家。要有礼貌，好好聊。”
  “知道啦，谨遵母上旨意。”
  “打扮打扮啊……”
  江乐蕊无辜的欠揍：“你女儿都这么漂亮了，再打扮，谁还敢要。”
  咔！
  视频黑掉，对面挂了。
  江乐蕊不在意，又观察了韩东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对方竟也同时看了过来。
  眼神第一次碰撞，她愣了下，下意识的避开对视。少顷，才醒悟隔着玻璃，男人确定是看不到自己的。那她心虚什么？心虚了么？
  鬼知道，刚才她确实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怪异感。
  ……
  韩东感觉有人在看自己，隔着换衣间玻璃能看到一点亮光，像手机。
  没太在意，大约又等了有几分钟，被脚步声吸引的抬起了头。
  是江乐蕊从换衣间走了出来，比之刚才套了身紧绷的黑色运动服。极引人的曲线感，随着女人越走越近，更为直观。
  个子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但旅游鞋跟比较厚，加上体型修长，看上去像超过了一米七。
  眼睛一眨不眨，等江乐蕊靠近，他站了起来：“我是……”
  “婚介所介绍的，叫韩东对不对？”
  江乐蕊没等他说完，打断笑着补充。灯光太纤毫毕显，映的女人牙齿洁白如玉，如有光闪。
  韩东仍注视着，微微颔首：“嗯，是。江乐蕊？”
  “yes，换个地方聊吧。”
  韩东稍不习惯被人见面即掌握主导，不过这是相亲，不是谈生意，倒能心平气和。
  拿手机留意了下时间：“要不要一块吃顿饭。”
  “不用，不用。健身房有休息区，你要是饿了，等会我跟他们打声招呼，可以免费请你吃。”说着，先走出去几步，江乐蕊回头补充：“对了，这家健身房是我妈开的。东阳一共有九家，全国有五十二家。”
  炫耀之言，女人说来如吃饭般轻巧。
  韩东跟在她身后三五步处：“哦，黎总的女儿。”
  “你认识我妈？”
  “听说过。东阳赫赫有名的女中豪杰，千姿集团的创始人，很少人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妈挺不喜欢有人拍她马屁。”
  “说实话而已。”
  聊天平平淡淡，稍带调侃，不存波澜。
  从拉丁社到健身大厅的休息区，两三百米路程。韩东始终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边信口闲扯，边职业病般暗自揣度其性格，身份，为人。
  他琢磨的认真，不妨江乐蕊突然转头直视：“你看什么？”
  韩东醒神，见她皱眉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像在观察她臀部。尽管，他视线其实没有焦距。
  并不觉尴尬，还是笑了笑：“你们跳舞的，身材真好。”
  江乐蕊入座，招呼着让人送点水过来：“男人是不是连说话都一样的，每一个跟我相亲的，先夸我老妈，再夸我。全一个路子。”
  韩东跟坐在她对面：“这说明你跟阿姨确实一个有能力，一个漂亮。单个人说这话有讨好之嫌，所有人都这么说，就是事实，你怎么会认为是夸赞。”
  江乐蕊稍愣，复认真道：“你跟他们还是不一样，你说话更好听。”
  “谢谢，这是礼貌。”
  江乐蕊古怪：“不绕了好嘛，谈点正经的。”
  韩东侧身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两瓶矿泉水放稳：“可以，你说。”
  江乐蕊十指交叉：“我这人比较直接，有得罪，见谅。”
  “一般这么提点，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听吧。”
  江乐蕊坦然：“是不好听。但第一次见面，该了解的肯定是要了解一下。例如，经济状况，年龄，工作，这些……我的原则是，门当户对以后，再考虑其它的，对彼此都负责任一些。”
  “你还是先介绍下自己情况。这本来就是你的主场，再被你这么一讯问，感觉不对。”
  江乐蕊滞声，她见过这么多异性，还是初次在聊天上把握不住。对方完全不按她的聊天节奏走。
  韩东伺机喝了口水，指了指后方擂台打岔：“你们助教水平蛮不错的。”
  江乐蕊冷冷淡淡，寻常中隐带傲气：“当然不错，我们拳击社的头号教官以前拿过省内冠军的。不过他这些天不在，出去打比赛了。怎么，你懂拳击。”
  “不不，就看着挺专业。经常电视上看这些赛事，爱好者。”
  “上去练练？”
  “我就随口打听打听，不太懂，更不能打。”
  聊着，江乐蕊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你瞎绕什么，还没回答我之前那些问题呢。”
  韩东注视又进八角笼的一名会员，漫不经心：“总聊物质方面的没意思，不可能比你有钱。还有，已经中午了，我得去吃点东西。要不这样，咱们留个联系方式，改天再约。”
  江乐蕊听不懂男人这些话用意如何，是知难而退，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想走了。但不管哪一种，她不太舒服。
  因俩人不知不觉聊了快一个小时，她连半点对方信息都没问出来。便是找她要聊天方式，都更像一种敷衍式拒绝。
  笑容渐敛，玩笑般讽刺：“不请我一块吃？嘿，估计你也请不起。”停顿，翻了下眼睛：“联系方式不用留了，慢走，不送。”
  韩东还想客气那么一两句，瞧她已不看自个。道声别，起身待离之际，有人突然朝这边走来。
  “乐蕊姐，这谁？”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蛮壮硕的年轻人。相貌普通，远不如手上一圈纹身来的打眼。个子很高，银色西装内，衬衫不太能完全裹得住肌肉。走路姿态摇摇晃晃，单手插袋，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西装革履的男性。
  一年轻，一中年，像助理跟保镖之类的角色。
  韩东不认识他，但年轻人话落后已到近前，把他去路给挡住了。眼神，看似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