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光说我……”季宁宁挠了挠脸，慢悠悠地叹息道，“你也完全变了个样吧？谭总，我当年认识的小少爷可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季宁宁想了想，又觉得惆怅。
  就连现在的谭铭站在她面前，她也未必能把谭总和小少爷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她是彻底换了个人，成了季宁宁。
  真的不能怪谭铭认不出来。
  ——只是时光来去，我们都改变了太多而已。
  不过谭铭并没有因此认输。
  他还有一个大杀器没有祭出来。
  “季宁宁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从她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她的亲人，朋友，乃至是敌人，无一例外都能证明这一点。”片刻的停顿后，谭铭就用读科学报告般严肃到刻板的语气说，“甚至她和乔宁曾经一同出现过。”
  “……什么意思？”季宁宁心里忽然一动。
  谭铭道：“你说你是乔宁，那你应该记得，火灾的前一天有一个孩子和父母走失了，误闯进你家。保安本来想把她赶出去，但你看她哭得可怜，就让她留下了。”
  “我不太记得这件事了……”季宁宁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她心里积压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知不觉中，上辈子刻骨铭心的记忆都开始消弭，更别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只能隐约想起她那栋小别墅藏得隐秘，媒体想方设法也没能挖出来，直到她死的那一刻……还有她死了之后看到的谭铭。
  向来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张扬的风采慢慢在脸上沉淀，慢慢幻化成现在这个不苟言笑的谭铭。
  直到谭铭冷冰冰的声音将她拉回来：“不，你记得。连我都为你的记忆力感到佩服，八岁发生的事情，直至现在你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能够以此为依据，向我撒一个弥天大谎。我只是不明白当时乔宁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我的事情……”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分明软化了。
  也许是在想象当年乔宁向一个陌生人提起他时温柔的心情……还有说起他时骄傲到眉飞色舞的模样。
  只是这一点季宁宁必须吐槽不可：“不，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和别人非要说你不可，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谭铭不理她：“事已至此，你不需要再伪装了。我知道你只是季宁宁，根本不是乔宁，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敢如此异想天开，奉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为好。”
  总裁霸道起来，一句命令自然说得杀气满满，可季宁宁还懵着呢，忙不迭地打断他：“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抱歉我反射弧有点长……你的意思其实是，”她脑海中迅速把谭铭刚才说的内容过了一遍，汇总完毕后，不可思议道，“你所谓的那个闯进别墅的小女孩……是小时候的季宁宁？”
  “是你。”谭铭说。
  算是承认了这个说法。
  季宁宁更懵了：“原来我见过小时候的季宁宁？我怎么不知道？等等，见过又说明什么，总不能说我是因为这个才变成季宁宁……”
  “说明你策划的骗局有一个很明显的漏洞。”谭铭冷静地指出。
  季宁宁一时还真被突然的论据杀得措手不及，讷讷无言。无论是宣称是乔宁的季宁宁其实曾和乔宁一同出现过，还是季宁宁完全可以从乔宁那儿得知某些只有乔宁知道的事情……
  毕竟连她都没想到：她居然和小时候的季宁宁接触过。
  恍惚之下，季宁宁也不知道她和谭铭解释了什么。她只记得总裁大人对这类怪力乱神的东西嗤之以鼻，最后说的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你也可以尽情向我证明你的实力，我们各取所需。但有一点请你记住——不要再企图冒充乔宁了，否则bloom将因你幼稚无聊的个人行为走向终结。”
  这样的威胁十分好用，季宁宁还真不敢随便再跟谭铭开口。
  谁让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何证明我是我——掏身份证户口本？
  可季宁宁连这样最基本的方式都做不到。
  在这样的认知下，她也真的有点恍惚了。
  她究竟是乔宁，还是季宁宁？
  ——也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无论如何，除夕夜和春节联欢晚会一同如约而至。经过一个月的加紧训练，当天bloom早早到了演播厅，配合节目组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第69章
  时间有些仓促，对于自身实力并不是很强的bloom来说很难做到尽善尽美，但团员们几乎为此牺牲了所有的休闲娱乐时间，已经到达努力的极限了，因而成果也算差强人意。
  这点，临时相邀的节目组还算体谅。再加上都是些年轻的小姑娘们，态度又十分诚恳认真……节目组也就宽慰她们：“你们只要不出乱子，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过年嘛，大家主要还是看个喜庆，人上来就很好了。”
  虽然以直播的难度，组织春晚这样大型的晚会，到时候怎么可能不乱……一乱起来，bloom再一掉链子，之前还很好说话的节目组估计得拍死她们。
  何况有季宁宁在的地方，按部就班的可能性原本就非常小。
  早在看到节目单的时候，季宁宁心里就有了主意。
  春节晚会是各大电视台用以证明自己实力的重要方式，为了抢收视率，他们往往会采取最简单而有效的方式——请明星。
  豪华的阵容会吸引明星们庞大的粉丝群体和因此认可电视台实力的路人，不管晚会办得怎么样，这就已经奠定高收视的基础了。
  而因此请来的人基本分两类：bloom这样在当年撞大运关注度陡然拔高的，和fews这样一直声名在外的。
  没错，这次春晚，fews也来了。
  其实前几年fews就上过央视春晚，后来却仿佛与之绝缘，只作为地方台盛情相邀的对象在几个大台之间一年年地辗转演出。
  粉丝觉得地方台的逼格不如中央台，当然会给出一系列的理由：“央视春晚为了保证直播的时候不发生车祸现场，会要求出演的明星，尤其是偶像歌手假唱，但fews一向反假唱，闹掰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唉，都是电视台间的利益纠葛连累了fews。”
  “央视春晚越办越没意思了，求着我团上我团都不乐意。”
  ……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bloom的粉丝光是看到bloom能上地方台都高兴得说要放鞭炮庆祝，倘若是央视他们不得上天。
  无论如何，bloom和fews将要同台演出……这意味着季宁宁又有机会看到陆少阳了。
  作为一只尽职尽责的fews粉，季宁宁在跟节目组插科打诨惯了之后，没少和他们打听fews彩排的情况。颠来倒去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陆少阳又开朗又懂事简直小天使，薛川又温柔又努力简直小天使，胡高岑又风趣又随和简直小天使，林升又认真又贴心简直小天使……
  小天使这个词都快被用烂了，要不是能借助弹幕判断，季宁宁真心怀疑他们只是把坏话都藏起来不说。
  当然季宁宁跟节目组混熟之后，节目组也会跟其他人说：季宁宁看上去嘻嘻哈哈没个正行，其实内心细腻特别体谅人，简直是小天使！
  ……由此可见，工作人员一般都特别容易满足。
  大多情况下，倘若明星能够简单给予一个善意的微笑，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很好的态度了。
  毕竟能够将他们看作工作伙伴亲切相待的人，并不多。
  但以fews的忙碌程度是没办法提前太久就来到演播厅现场的。何况bloom到得实在太早，大牌明星往往不会在上赶着前来自降逼格，别说fews了，其他的目前为止也一个都没见到。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季宁宁完全可以守株待兔。
  也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和bloom一样来得早的还有一帮孩子，平均年龄在六七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通通穿着大红的衣服，看上去格外喜庆。大约是节目组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组织起来难度太高，生怕出乱子，特意叮嘱了早到。
  他们将要在开场节目中献唱，一起的还有一位资历很深的歌唱艺术家江德鸿。但江德鸿一把年纪了，实在没精力管人，也没这个责任，于是他们暂且先由领队带着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好在这帮孩子都是千挑万选上来，虽然笑的时候喜气洋洋充满活力，候场的时候都乖巧得很，不乱跑也不乱说话，十分让人省心。
  ——只是在季宁宁没有出现的时候。
  等季宁宁拿着扑克牌当着小萝卜头们的面一晃，他们的眼睛就有点挪不开了，齐刷刷地盯着，季宁宁走到哪里，他们就看到哪里。
  当然不会看季宁宁的脸，而是她手中的扑克。
  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怎么成熟稳重，骨子里的爱玩都是抹不掉的，何况排练的时候不得不一直顺从地唱了那么久的歌，心里早就憋不住了。一看到娱乐活动，心里就痒痒得很。
  偏偏季宁宁又找了关瑶一起。这小姑娘坏心眼得很，一见那帮小孩眼巴巴地望着这儿，哪怕季宁宁什么都没说，她也起了捉弄的心思，特意说的很大声：“哎呀，原来季宁宁你还会魔术啊！真是太厉害了，快来露一手给我瞧瞧！”
  “……”这表演，果然不是走这条路线的，浮夸得连季宁宁都不忍直视了。
  但有效确实是有效，小孩子们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关瑶话中的真实情绪，即便有可以，也会被魔术这个词所吸引。
  季宁宁哪里会什么魔术，但她有外挂啊。于是万众瞩目中，季宁宁淡定将厚厚一叠扑克摊开摆在关瑶面前：“你随便抽一张，不要告诉我是什么，看完之后悄悄地放回来。”关瑶听了指示行动之后，季宁宁便在简单的洗牌之后，将扑克正面朝上重新摊开。
  季宁宁稍一沉思，就指了其中的一张红桃3问：“是这张，对不对？”
  “没错！”关瑶打了个响指。
  在魔术的诸多玩法中，季宁宁这一手好像没有特别厉害的地方，因而关瑶的反应还算正常。但后面那群紧紧盯着看的小孩见得不多，又完全识破不了其中的玄机，有几个就忍不住大惊小怪的就叫了起来。
  骚动是可以在人群中传播的，这下，所有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季宁宁如法炮制，又让关瑶抽了一张牌，不过这次说的是：“等我闭上眼睛，你把它随便交给一个人，让他藏起来。最好是我想不到的地方——这就看你们的创意了。”
  话音未落，那帮小孩就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交给我！”
  等季宁宁闭了眼睛，更是有兴奋跳到关瑶面前来，用期待的眼神一眨不眨望着她的。关瑶看着倒是十分和善，二话不说就把扑克递到那孩子面前，可是在对方兴冲冲伸了手的时候，她又迅速将扑克收回去，煞有介事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踱步朝前走去：“嗯，容我再考虑考虑……”
  那孩子愣愣地看着扑克一下子消失不见，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刚才还和和气气的大姐姐怎么会骗他。
  就这样过了半天，他大概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眼眶也一下子红了。
  “你……”骗人。带着哭腔的三个字还没说完，关瑶忽然转身，轻轻地捂住他的嘴巴。
  “别说话，你想被她听见吗？”关瑶狡黠地挤挤眼睛，朝他示意了下神色安然地季宁宁，又抓起他的手，将那张扑克放在了他的手里，“好了，我考虑完了，这个给你，你快去拿着藏起来。注意绝对不要被发现哦，我数三下一定要藏好。三——”
  那孩子仍站在原地，眼眶含泪，傻乎乎地看着她。
  关瑶继续：“二——”
  紧促的倒计时让人仿佛没有了思考的余地，那孩子瞬间回神，即便还没有弄明白关瑶为何忽然回心转意，仍是惊喜地抓紧了扑克，像是只才放出牢笼的猎豹一样蹿走了。
  “一……”这时候孩子当然还在手忙脚乱地找地方藏扑克，关瑶拉长了一音，见他急得慌手慌脚，才慢悠悠数道，“点五、一点四……”
  众人：“……”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番季宁宁才得以睁开眼睛。在集体的出谋划策下，那孩子已经藏好了扑克，安然坐回队伍里，和大家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季宁宁。
  季宁宁一点也不方，简单扫了一圈后就将那孩子指了出来。
  “哦哦哦！！”其他孩子莫名地欢呼，那孩子也激动得脸颊通红。
  季宁宁摩挲着嘴唇，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引得所有人随着她的动作一惊一乍地点头：“我感受到……它离我很远……”
  孩子们又惊讶得一阵骚动。
  “大概在……那个地方。”季宁宁想了想，猛地一抬手。
  指尖所指，正是戴着耳机假装在听音乐，实则心跳已经不受控制的秦睿。
  随着孩子们潮水般的欢呼，秦睿也从震惊和期待中回过神，信步向季宁宁走来。
  大约是上场的需要，今天的他换了个前所未有的造型：总是乖顺垂着的的刘海被梳了上去，用发胶牢牢固定住，露出宽阔的额头，将他英朗的五官凸显得愈发清晰，浓密的眉毛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谁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而他现在，正这样望着季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