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第749节
作者:二子从周      更新:2023-05-25 12:12      字数:3951
  转头气鼓鼓地对蔡确说道:“蔡参政,接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拂袖扬长而去。
  蔡确将苏油留下的资料接过来,命属员送上笔墨:“铅笔我不大用得惯,还是觉得笔墨好使。鱼国公到底年轻气盛,不过使相,也的确过于咄咄逼人了……”
  “这么多年,能让鱼国公如此失态的,萧使相,你是第一个。”
  萧禧还在盘算从木头交易里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三元记忆能力过人不假,的确让人叹为观止,但是也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辽国上京的木材价格,和鸭渌江女直人手里买进的价格,中间的差距也是非常巨大的。
  甚至自己招揽几个部族,予以军事保护,直接雇佣他们干活,还能赚得更多。
  听到蔡确说话,萧禧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好在大事都已经定下,改日回请明润一席,就算是道歉了。”
  “明润这个人做事情讲究,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我还是非常喜欢的。”
  “不用管他了,接下来就是细节,我们接着谈?”
  蔡确点头:“嗯,那就从绢钞的第一批印刷数量和交割地点说起吧,海运虽然量大快捷,但是毕竟风险比陆路较大,我认为还是在白沟交割给贵军比较合适……”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日本
  从都亭驿出来,苏油打马回了军机处。
  蔡京过来接着:“国公,情形如何?”
  苏油甩鞍下马:“上套了。”
  蔡京笑道:“国公大手笔,别说辽主昏庸,萧禧贪婪,就算是贤君名臣,也没有不上套的。”
  苏油说道:“滥发货币的灾难,研究得如何了?”
  蔡京有些笑不出来了:“我觉得,历朝上位者,当真是不知道危害?还是刻意为之?要是今后有机会,我绝不会让这些败政,成为掏空国家的灾难!”
  苏油有些惴惴然,真实历史上的你,可是吹嘘“丰亨豫大”,连国家预算都取消了,视官爵财物如粪土,然后谄媚君王,大造园林,前代积累的财富被挥霍一空不说,还导致国家财政出现巨大赤字。
  之后为了弥补赤字,又滥发盐引作废旧引,败坏盐政。
  富商大贾曾拥有数十万缗,一朝化为乌有,成为乞丐,更甚者赴水或吊死。
  盐引百年来一直坚挺地作为北宋信用货币在使用,此举直接后导致国家经济彻底崩溃,待到金人南下之时,如入无人之境。
  所以说敌在前三排,苏油曾经如同讲笑话一般,说有一个国家的宰相,曾经如此行事,最后被外敌入侵而亡。
  蔡京听得义愤填膺:“此等荒唐之辈,如何能把控要枢?!当四通商号一个伙计都不够资格!”
  苏油当时哈哈大笑,要蔡京体会其中的得失,考议历朝的经济制度,尤其是货币制度。
  从春秋的“子母论”,“轻重论”;《墨经》中关于商品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区分;《管子》中关于货币是国家重要经济干预工具的思想,以及货币保有量,流通量的论述;
  到汉代的统一国家货币制度和经济制度思想;
  再到唐开始出现的“虚实论”,即商品与货币的关系理论,货币本身的商品价值和流通价值之剥离;
  到宋初以贵金属金银、盐钞之类的类似信用货币代行货币职能的现象,引入货币流通速度这个概念。
  到最终完成货币的定义:即货币,为由国家信用背书的,各方关于商品交换权的根本契约。
  其本质上是所有者之间的相互约定,即“吾以吾之所有予市场,换吾之所需”的流通工具。
  这是历史上第一本关于货币的论述专注,虽然其中经过苏油的辅导和指点,但是其主体还是由蔡京完成的。
  蔡京想让苏油列名,他自己副署,却被苏油拒绝了,将之作为蔡京独立的著作予以发表,并且上呈赵顼。
  赵顼览后赞赏不已,取名为《宝泉引缀》,列在自己的书房。
  蔡京对苏油感激莫名,认为这是苏油在提携成全他。
  但是苏油的目的,其实是防着这娃乱来,有了这本书,蔡京以后行事作为如果出格,不按照自己书里的来,那就是前后不一,政治态度摇摆。
  在如今的大宋,这是大忌,沈括就是因为前附安石,后诋安石,到今天都还翻不了身。
  吕惠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南海功劳卓著,一样还回不来。
  郭逵正拿着一份资料在看,见两人进入正厅,便道:“晁三元当真是神异,这是将辽国史馆整个搬到军机处来了。现在我们对辽国的军制边患了如指掌,这个女直和高丽,大有可为啊……”
  苏油说道:“女直如今在内乱,高丽外戚势力雄厚,这些可以是闲棋,早日布置起来。但是也只是闲棋。”
  “高丽仁州庆源李氏,世代与王室联姻,王徽的三个后妃,都是李氏家主李子渊的女儿,其中两女生育许多王子,这些王子又大多同庆源李氏下一代联姻。”
  “如今庆源李氏的势力迅速膨胀,成为隐忧,王徽也有担心。”
  “不过我们如今已经插手进了高丽政局,王徽的三子,鸡林公王颙有一个宠爱的妃子叫傅明珰,乃我福建商人傅旋之女,如今也生有一子。”
  “傅贤妃要在高丽立足,对抗后宫强大的李氏势力,就需要我朝的援助……”
  郭逵突然制止了苏油:“等等,这个傅明珰我听说过,时报上将之形容为神奇女子,当年曾经将国公菜园子的萝卜和白菜种子缝入香囊,窃往高丽……明润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苏油摸了摸鼻子:“这个真不是,那是人家傅明珰眼光独具,知道要在高丽立足,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能在全是李氏把控的高丽后宫独立相抗,我也是后来见到这位傅贤妃的能力,这才命两浙商贾予以帮助,算是一项投资吧。”
  “对了,今天已经和萧禧谈妥了谈判大框架,可以让獐子岛上的商人联络女直完颜部了,虽然萧禧要求大宋提供的斧锯必须由辽国人经手才行,不过女直人通过鸭渌江漂到了獐子岛上要买东西,我们大宋也管不着是吧?”
  “还有之前金悌要求大宋卖给高丽三千军器的事情,现在也有了充分的理由,辽国想要宋国将海关设在獐子岛,必定会刺激到高丽人,作为安抚手段,这点军器,不算过分吧?”
  郭逵笑着摇头:“老夫在交趾连场血战,结果差点就给李常杰拖死,后来你和王韶却取占城如同拾芥,我一直就很纳闷,怎么那些桩桩件件的发生得就那么巧。”
  “原来却是功夫做到前头去了。”
  苏油笑道:“这是童贯的事情,那小子呢?”
  郭逵说道:“这段时间整理辽国资料,童贯也实在是辛苦,今日在送资料过来的时候竟然头昏脑涨地绊倒在门口,我见实在不是事儿,强令他回去休息了。”
  苏油说道:“这段时间还要和萧禧扯闲篇,军机处就多劳郭公坐阵了。”
  郭逵笑道:“我们都是些废人,蒙陛下和明润还看得起,那还有啥好说的?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报效皇恩啊……”
  ……
  日本,京都。
  蔡卞和邵伯温,在平正盛和张散的带领下,进入王宫,觐见日本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白河上皇。
  日本如今也到了矛盾重重的时候。
  白河的父亲是后三条,他在位的时期,是摄关之家藤原氏族最鼎盛的时期。
  藤原道长去后,嗣子藤原赖通尽管能力一般,居然也仰仗着藤原家数百年之余威,历尽后一条、后朱雀、后冷泉、后三条四朝而不倒。
  但是后三条并不是藤原家的外甥,他老娘身份贵重,乃是三条天皇的女儿,是一位公主!
  嫁了后朱雀之后,夫妻恩爱,不久就产下麟儿,也就是这位后三条。
  公主皇后高贵无匹,可却不姓藤原,为了保证天皇血统代代有藤原血脉,赖通将一个养女嫄子嫁给了后朱雀,而自从嫄子入宫之后,那公主皇后居然和天皇老公同房的权力也让藤原给禁了,可见藤原家族的威势。
  可惜天不佑藤原家,也可能是后朱雀耍了什么手段,直到后朱雀死后将位子传给了哥哥后冷泉,册封了儿子后三条做太子,藤原家都没能让自己送进宫里的女儿们生出皇子。
  相反,公主皇后积蓄的不满,被一股脑地由后三条继承。
  这是一百七十年来,唯一一个不是藤原家血统的太子。
  藤原家继续故技重施,把家里的女儿一个个送到后冷泉身边,只等那个女儿怀孕,就废了后三条。
  可是非常神奇的是,人就没能怀上!
  后三条的日子过得艰难,只要有人进宫,他就认为是废太子的人来了,就是来一帮打扫卫生的,都能吓得浑身栗抖。
  象征储君地位的太子剑——壶切,藤原家也一直没有交给后三条。
  但是就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随时等死的前半辈子中,后三条居然熬死了后冷泉,成了日本国的君主!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白河
  后三条的登基,结束了藤原家外戚的地位。
  但是作为天皇,后三条还是无法绕过摄关大障碍,所有的政令,都需要藤原家的人许可才可执行。
  后三条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突围的办法,内禅!
  就是把皇位留给儿子白河天皇,自己以太上皇的身份组织了另外一个政府,也发号施令!
  这个太上政府叫院厅,日本从此进入了院政时代。
  绕过藤原家的政治障碍后,后三条一辈子就干了一件事情——打压藤原。
  当时很多庄园寄在藤原家名下,后三条命令大力清查,将一切手续不全的庄园全部收归国有。
  此举沉重的打击了藤原的势力。
  而后三条敢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一个重臣,名叫大江匡房,这人眼光独到,帮助后三条联络了大量武人,这些武人依靠天皇,地位慢慢提高,渐渐改变了日本重文轻武的风俗。
  确立了院政之后,后三条上皇隔年就死了。
  白河即位之初,后三条尚在,诏旨他立白河的二弟为继承人。
  这个二弟当了十几年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让白河也整日提心吊胆。
  好在老二没熬过白河,然而,家里还有个老三。
  而且后三条当时心里是最喜欢家中老三的,但是此时白河已经有了儿子,于是走上了自家老爸的老路,将王位内禅给儿子,号堀河,断了自家老三幸进之心。
  但是堀河身体羸弱,不堪江山之重,很多朝臣还是看好当年的皇三子。
  白河如何肯让?于是把自己身体健康的妹子嫁给了儿子,也就姑母下嫁侄儿,指望妹子能速得麟儿,再续香烟。
  虽然三十岁的姑母对十几岁的外甥体贴入微,却奈何只开花不结果。
  最后白河无法,又送了几个大姑娘到儿子的床上,这回总算是成了。
  皇孙生出来的那天,白河手捧爱孙,老泪纵横。
  把孩子给自家老爹生出来没几年,堀河就如大家意料那般,死了。
  白河又立了自己的皇孙为天皇,号鸟羽,再次狙击了自家三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