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现在看一下吗？”
  他并没有急着将东西拿出来展示给对方，而是挑眉轻声提问。
  如果他主动拿出东西给对方看，主动权便握在了对方手里，显得他们像是做了设计求对方制作生产一样。
  骄傲如沈墨，在这场与成年人的对话中，始终坚持掌握主控权。
  他节奏拿捏的稳稳的，虽然刚见面时因为年轻而被对方轻视，但谈话间不过几个来回，他从小到大淡定从容又自信强势的狼王气势，便在潜移默化间使张福山和叶玉贝越来越认真严肃。
  这两位维斯特中层管理人员，之前对两个孩子的审视和不信任，也在悄无声息的转淡。
  “喔~”张福山笑容扩大，果然顺势接话道：
  “当然，叶主任对整个服装市场的风向都有非常敏锐的判断，既然华婕已经有现成的设计稿了，正好现在拿出来给叶主任看一下嘛。”
  沈墨盯着张福山的笑容眨了两下眼，才又看向叶玉贝。
  这会儿张福山和叶玉贝不去担心两个孩子不靠谱，沈墨倒摆出了一副审视他们二人专业能力和做决定能力的驾驶。
  张福山做市场多年，一向擅长与人打交道，才对上沈墨的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笑道：
  “咱们维斯特市场推广和门面发售这一块儿，我是可以做主的。
  “叶主任在服装制作环节也有绝对的发言权，她只要拍板认可设计款式，就能立即进厂推进生产环节。
  “今天如果顺利，我们甚至可以在这张桌上将未来春夏两季的新款合作完全敲定。”
  沈墨对着张福山的眼睛，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他的话。
  实际上沈墨当然明白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但张福山敢这样说，至少说明自己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的确有在维斯特内部顺利推进合作的能力。
  他抿了一口刚才服务员端过来的温水，抬手示意对方过来，微笑着给自己和华婕各点了一杯咖啡，这才拎出之前华婕设计制作并在一中校园内引起跟风潮流的改良jk套装。
  叶玉贝接过少年新递过来的袋子，掏出衣服仔细打量过后，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华婕一眼。
  她之前以为张福山是为了冲业绩，要学外国大牌给包包香水衣服上价值，洗脑大众‘背我们的包包，你就是成功人士’，以此激发消费者购买欲望的手段，也给国人讲讲故事，紧抓当下年轻人对天才人设的追捧，给新年春、夏季服饰加一层‘穿我们维斯特的衣服，你就是天才’的光环。
  可如今仔细看过了华婕两套成熟设计，她对华婕的兴趣忽然增加不少。
  她这两套衣裳，一套看起来像中国旧时代大家闺秀衣着，一套看起来像日本或者西方发达国家走在时代最先锋的前卫少女衣着——
  打的正是当代追求个性和卓越的年轻人的痛点。
  这个时代全国舆论和教育都在宣传‘努力成就卓越’‘学习改变命运’‘知识换取财富’，刚从旧时代走出来的孩子们，心中充满了靠自己的与众不同改变命运，成为富一代的热血和激情。
  这种穿起来看着就特别‘有钱’‘高级’的衣着，绝对可以投其所好。
  尤其，这两套衣裳经过改良，并不显得古怪或者突兀，完全可以日常穿着。
  一个设计如果既符合一整个统一受众的精神喜好，又具备大众服饰‘舒适’‘易穿着’等基础功能，那绝对称得上是优秀的设计了。
  说不定这孩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叶玉贝将目光转向沈墨，主动开口道：
  “方才你说的10款设计图稿，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坐下以来，沈墨第一次勾起了个淡淡的笑容。
  华婕从不令他失望，他就知道，她的设计一定能征服对面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搞的女人。
  第101章 沈墨的野心  沈墨是大英雄！……
  叶玉贝接过华婕的速写本, 看到第一张设计稿时，就彻底沉浸进了少女设计的服饰中。
  她一边审视设计稿每个角度的细节，一边脑内勾勒衣裳的完成品形态, 同时还在思考使用什么布料达到怎样的效果等等。
  张福山瞧见叶玉贝埋头仔细打量设计稿，而且一张稿一看就是十分钟，就知道叶主任对华婕的设计是满意的。
  清了清喉咙，他转头看向华婕和沈墨, 挂起温和笑容。
  既然设计方面华婕完全承担的起, 那接下来就轮到他来跟对方谈合作方式了。
  “沈墨，维斯特想买断华婕的这几套设计稿，不知道你们自己有没有一个心理价位？”张福山面对着两个青涩的面孔，笑容格外慈祥，仿佛是个特别没心眼儿的和气大叔。
  “不如张经理开个价, 我来考虑看看。”沈墨并不接招。
  “嗯……《视觉111》一旦推广, 各个服装店，裁缝们肯定都会制作同款, 咱们国内这方面的版权保护还不完善, 其实维斯特也可以直接制作同款, 但我们毕竟是一个大型服装品牌，还是比较尊重版权，这才专门跑到劲松来跟您谈这个合作。”
  张福山先表明了自己原本可以不花钱买这个合作，直接制作类似的改良产品，压一下沈墨和华婕的期待。
  停顿了下, 他看一眼沈墨表情仍旧淡淡的, 华婕也无悲无喜只静静坐着，这才继续道：
  “维斯特毕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服装品牌，在国内各大城市都有直营店面。
  “一旦合作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维斯特春夏款服饰是由华婕制作的，华婕身为画家和设计师的知名度能瞬间上升一个层次，社会影响力也会提升。
  “而且这次合作对华婕来说也会是个非常不错的商业履历。”
  张福山画完了第一张大饼，发现对面两个孩子表情仍旧淡淡的，他心里开始有些打鼓。
  一般这种时候，坐在对面的人眼中就应该有光了呀，怎么他们都这么平静呢？
  张福山完全不知道，沈墨这个所谓的华婕哥哥，其实是大画家沈佳儒的儿子。
  什么名气、影响力这些东西，对沈墨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谁的名气能比的了他爹？
  华婕要是需要这东西，蹭他爹的名气就够了，哪需要一脸激动的期待维斯特帮忙宣传？
  而华婕16岁的身体里到底住着个成年人灵魂，上一世她不知道被多少甲方忽悠的找不着北，哪次被画饼后，不是被折磨的要死要活？
  对她来说，张福山的大忽悠术根本不够看。
  不见大鱼，她是绝对不会出钩的。
  “华婕这边毕竟只是出设计稿，选料、打样、定版、制作、市场营销和铺货等都由维斯特承担嘛，所有这些投入和风险都由维斯特来承担的话……
  “我觉得20w买这些设计稿是比较合适的。
  “而且我们这是第一次合作，只要市场反应好，后面我当然希望能一直跟华婕合作。”
  也就是说，这20w才是第一笔钱而已，后面秋季冬季也许还继续合作，说不定有更多更多的20w可以拿哦~~~
  张福山说罢，笑吟吟望着华婕，见对方并没有露出心动的表情，只转头看向沈墨，他尴尬的抿了抿唇，也将目光转向沈墨。
  “……”沈墨凉凉的盯着张福山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
  “这次清美双年展，是华婕跟沈佳儒老师学画不到3个月就参加的比赛，也是她参加的第一次比赛，就得了亚军，这还蛮厉害的吧？”
  “是挺厉害的，所以是天才少女啊。”张福山有些搞不明白沈墨讲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笑着应和。
  跟孩子谈判，他还是第一次，对方没有商人的市侩，也不按套路出牌，实在棘手。
  沈墨点了点头，转向华婕问道：
  “你学画2个月左右就卖出了自己的第一幅画对吧？”
  华婕乖乖点了点头，“嗯，在雪原度假山庄卖的。”
  “第一幅画卖的多少钱？”沈墨又问。
  “十万块。”华婕诚实道。
  沈墨又点了点头。
  “……”张福山隐约明白沈墨什么意思了。
  “张经理，华婕学画不久卖出的第一幅画就10w块钱，在北京写生画的一幅画就卖掉了12w。
  “做维斯特两季新装，才20w，您不觉得亏心吗？”
  沈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福山，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和，措辞却不怎么客气。
  张福山被梗了下，忙又道：
  “但在设计这一块儿，华婕毕竟是新人嘛。
  “而且服饰行业，投入成本是非常高的，我们推出一季新品，不止要在设计这一块儿投入，各个环节都要投入。
  “去年我们全年的设计费用才用掉20w，现在我们邀请华婕做两季新装的一部分服饰，就用掉了去年一年的设计费用，真的是非常诚心了。”
  “……”沈墨淡淡笑笑，忽然伸长手臂压住了叶玉贝正看的设计稿，往回一捞，设计稿就回到了他面前。
  “？”叶玉贝皱着眉头疑惑抬头，她正看的专注呢，怎么回事？
  “两位难得来一趟劲松，不如去参观一下冬天的伊敏河，雾凇还是很漂亮的。再尝尝劲松的手抓肉、烤串之类的东北特色，还有铁锅炖大鹅也是本地特色。”沈墨说罢，将设计稿整理了下，转手递给华婕，然后懒懒伸了个懒腰。
  竟是一副不谈了的架势。
  “啊？你这是？”张福山盯了眼华婕面前的设计稿，眼珠一转，又道：
  “咱们毕竟是第一次合作嘛，如果觉得价格低，这两季产品卖的好的话，下次合作的买断价格一定会更高。”
  连华婕都忍不住低头笑了笑，她倒不是觉得张福山给的价格低，实际上画几幅早就在自己脑袋里的设计稿，对她来说并不怎么费事儿。
  这20w就跟白捡的一样。
  但从张福山的话明摆着就是哄孩子，这个饼画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相比后世网络新闻中的资本家们，张福山简直堪称淳朴。
  沈墨手指点了点桌子，垂眸想了想，忽然转头对华婕道：
  “没关系，如果你真的特别想赚这个钱，我们也可以联系一下以纯、森马之类的国内品牌。”
  “这……”张福山尴尬的笑了笑。
  孩子讲话实在是太直白了，哪有人在谈判桌上就提起竞品公司的？
  如果是成年老油条，张福山必然判断对方是在故意拿竞品跟他谈判，可坐在面前的是个直来直去的孩子，他毫不怀疑这个少年说到做到。
  “张经理，我们并不是坐地起价，而是这个价格绝对不可能。
  “之前有人想花5w块买华婕的画，沈佳儒老师是不同意的。
  “作为沈老师的学生，华婕做任何事都要考虑老师的名声。
  “如果她现在20w就跟你合作两季新装，这是很丢沈老师人的事。
  “钱是小事，口碑却不能不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