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记 第41节
作者:蜂蜜薄荷糖      更新:2023-05-25 17:39      字数:5990
  永仙用手指了个方向,是十字街的南面。见元剑雪即刻要去追,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角道:“九兄派来武卫已经追过去了,世子身份贵重,岂能以身犯险?”
  元剑雪道:“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这事既令我遇上了,绝没有不理的道理。”
  见永仙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元剑雪叹道:“殿下日后切莫如此莽撞。”说完吩咐身边侍从护送永仙回宫。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果断回身打开玉匣,果见其中躺着一把寒光四射宝剑。
  元剑雪面色沉静如水,抽出宝剑,向着永仙指的方向,一刻也不耽搁地匆匆追去。
  第72章 72  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阿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后颈被击打的那一下显然很是不轻。身体如同浮在云端,胃里翻江倒海,她在一阵头重脚轻间, 发觉自己竟被萨利亚扛在肩上。
  这异域的男子身量甚高,阿素面向下颠簸了好一会,望着黑黢黢的地面,不禁心中发慌, 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雪白的脖颈。
  他身上有种奇异的香味, 阿素能分辨出是沙棘花的味道,她不禁想起李容渊,他与萨利亚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会来救自己吗?
  发觉她已醒来,萨利亚将她从肩上放在地下, 似乎知道她无法逃跑一般, 并没有再禁锢着她,略微整了整被她揉得凌乱的麻衣, 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阿素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似乎身处一处狭长甬道, 两面皆燃着熊熊的火把,融化的油脂从火把上低落,溅在两边暗红的壁画上。
  那壁画上画的是阿素从未见过的景象,不知名的神祇踏着火焰般的莲花飞升至空中。阿素思维迅速运转,方才他们在东市, 若她昏过去时间不长, 那么他们应依旧在东城,这甬道漆黑一片,壁画中可以看得出对火焰的崇拜。难道他们是在长安东面的那座祆祠之下?
  阿素望着火光下萨利亚忽明忽暗的脸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萨利亚牵起她的手, 取下一支火把照亮前路,阿素只听他淡淡道:“祆祝要见你。”
  阿素心道,果然,她正身处一处袄祠之中,而萨利亚所说的祆祝,大约便是教中地位最高的神职人员。她曾在长安城中异邦聚集之处见过景教的教徒,其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穿着绸缎教袍,颈间挂着一个十字架,异常慈爱,阿素想,也许高昌人所信奉的祆教也是一般,那祆祝大约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看出她的不安,萨利亚躬身道:“主人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阿素对他怒目而视,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然现在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有先假意顺从,见机行事。见她出神,萨利亚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向前走。
  借着他手中的火光,阿素努力记录周围的一景一物,默背他们走过的路线。然而她也慢慢看清楚两边壁画上的情景——龟裂的地面上面黄肌瘦的人群向苍天拜倒,虔诚地祈求着什么。只是那些人都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之人。
  阿素望着壁画,好奇道:“他们在做什么?”萨利亚淡淡道:“在祈雨。”
  祈雨……干旱,阿灵恍然道:“难道这壁画中画的便是高昌?”
  萨利亚似有些惊异她竟能猜出来,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们那里,已经许多年没有下过雨,幸好有神明派出的使者,为我们送来了粮食。”
  阿素顺着火光向前看,果然见到另一面墙上画的是一队队牛车,从方正的长安城沿着丝绸之路向西,到了沙漠中一座小城中。到粮食居然是从长安运出的,阿素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开口道:“你所说的神明的使者,难道是九殿下?”
  萨利亚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们中原人是这样称呼他。”
  阿素不由心惊,李容渊为久旱的高昌筹集粮草,大概是因为那里是他母亲的故国,然此事却风险极大,若被有心人告发,只怕定会引来皇帝的猜忌。
  她停下来,望着萨利亚道:“他辛苦为你们筹粮,还救了你的性命,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处处与他作对,用我们中原人的话说,这叫做恩将仇报。”
  萨利亚望了她好一会,仿佛艰难地思索了一番才领会了“恩将仇报”四个字的含义。他高高的身形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望着阿素严厉道:“不,这是他应当做的。”
  阿素不解地睁大眼睛,萨利亚一字一句道:“他的母亲本是祭品,若不是她的逃亡触怒了光明之神,也不会引来神罚,让高昌数年未得到一丝甘霖。”
  他说话的语气极其虔诚郑重,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阿素自然不信他所说的光明之神,也有些能理解为何李容渊的母亲当年要离开高昌。只是听得萨利亚咬牙切齿的语气,倒有些同情起李容渊来,且不说母债子偿是否合理,仅仅应付这么一群无底洞似的远房亲戚,普通人大约都要焦头烂额了。
  不过对着萨利亚,阿素自然不能表露出对他的光明之神不敬的样子,她没有反驳他的话,默默跟在他身后,只是心中忽然蒙上一层阴影,既然他们会以人为祭品,那么想来祆教与景教十分不同,那祆祝大约也不是一位慈善的老人,他到底为何要见自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阿素真的随萨利亚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入燃着熊熊火焰的地宫,从殿点层层悬垂下的白纱后走出的竟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女人。
  她浑身都裹在一袭白纱之中,五官也遮掩着,看不真切,萨利亚望见她便退在一旁,阿素知道,她便是那位祆祝。
  她走到阿素身边,轻柔的声音从面纱后传出。“便是她么?”她对萨利亚道。
  阿素一惊,那袄祝的汉话说的极其流利,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典雅,完全不似异邦之人,反而像是曾在长安久居,甚至有一丝丝熟悉。
  阿素能感觉出她的目光透过白纱正落在自己身上,然而就在她抬起纤手,即将触碰的到自己的一瞬间,一道寒芒剑影闪过,若不是那女子反应迅速,只怕手臂已被削了下来
  黑暗中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身前,阿素抬头,发觉竟是阿兄。他是如何寻来的?阿素又惊又喜,元剑雪以剑挟着那祆祝,将阿素护在身后,望着萨利亚道:“装神弄鬼,鬼鬼祟祟。”
  见他抽出银刀欲上前,元剑雪冷道:“你站且住不动,待我们出去自会放了她。”
  然而不待阿素松下一口气,那女子似极悍,反而向颈前的剑锋撞去。元剑雪不欲伤她性命,挥开剑锋,反而给了萨利亚可乘之机,在那女子脱身之际一柄银色的弯刀与长剑缠斗在一起。
  这不是他俩第一次交锋,然而实力不相上下,一时不分胜负,阿素看得焦急,却见那女子走上高台,想去拦时已经来不及,她纤手拧开一个机关,室内漫起一阵白雾,然后阿素便失去了意识。
  待阿素再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被捆在一个高台之上,而对面阿兄亦被高高吊起,那祆祝正拿着银刀抵着阿兄的胸膛,见她醒了,轻声道:“你乖一些,我便不要他的性命。”
  阿素瞪着她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女子慢慢走下高台,走到阿素身边,围着她走了一圈,将她细细地打量一番,才柔声道:“他的母亲曾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作为代价,我将会带走他最心爱的人,献给祆神做祭品。”
  她的语气十分认真,阿素知道她话中之人自然是指李容渊,只是她把自己称为他最心爱的人,倒十分令人好笑。
  阿素望着她无奈道:“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女子捏起她的下颌道:“萨利亚与我说起你时,我也是这般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而待见到你……”
  她长长的指甲在阿素脸上划过,阿素只感到一阵疼痛,听她淡淡:“待见到你,我便更加疑惑,除了这一张脸,简直毫无可取之处,他究竟喜欢你什么?”
  阿素沉默地望着她,听她继续道:“只是……”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将祆神的祝福给了你,我想,那样的代价,若不是深爱之人,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阿素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蹙眉望着她,然而那祆祝却不愿多言了,只望着她道:“成为祭品需自愿,你需在祆神面前发个誓,将自己最纯洁的一切奉献给他。”
  见阿素毫无所动,那祆祝微微一笑,拿弯刀指着元剑雪道:“你不答应,我便杀了他。”
  阿素冷道:“这便是你说的自愿?”
  那祆祝笑道:“你不愿意便罢了。”然而话音刚落,那刀刃已经深深嵌入元剑雪的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阿素知道这女人心狠手辣,说的出,做的到。视线中阿兄长长的睫毛垂着,脸色有些苍白,阿素无法,只得跪在那森然的神像前,按照那祆祝教她的话默默念了一遍,那女人才有些满意,放开元剑雪,命萨利亚端上一碗浓黑的药汁,要她喝下。
  阿素十分警惕地望着她,萨利亚低声安慰她道:“是曼陀罗花汁,喝下去,睡一觉,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阿素瞪着萨利亚,这两人明明是一伙的,她怎么可能会信他的话。然而并不待她反抗,萨利亚已经捏着她的下颌,将那碗苦涩的药汁灌了下去。
  火焰的热流吹动起薄薄的白纱,阿素静静地躺在高台上,光裸的肩膀上有一朵火焰莲花的印记。
  那祆祝放下手中的朱砂之时,正听见身后传来重重的步伐声。回身,果然见李容渊面色沉沉走上高台,她知道他早晚会找到这里来,不过……
  “你晚了一步,殿下。”她柔声道:“殿下一定没有想到,萨利亚是我的人。”她自然知道李容渊是带着武卫来的,这回恐怕外面的人皆被剿灭,她也不怕供出萨利亚,并且一点也不惊慌,因为她已经做完了她要做的事。
  她转身望着李容渊颀长的身影道:“殿下可以杀了我,只是……她已经在祆神面前发了誓,违背誓言的后果,殿下恐怕比我更清楚。”
  李容渊抚着阿素娇嫩的面颊,她兀自沉沉睡着,不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容渊将阿素散乱的衣襟拢好,望见她肩上那个鲜艳的火焰莲花,淡淡道:“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那祆祝低声笑道:“我只是好奇,殿下究竟喜欢她什么呢?”
  李容渊未答话,抱起阿素走下高台,那袄祝倚靠在廊柱上道:“两个满月后的朔日,将会有人来带走她。”
  李容渊不理她,径自抱着阿素向外走,他带来的武士解下高台上的元剑雪,架着他同出。
  那祆祝在他身后道:“我只是为殿下不值,殿下为她做的事,她永远不会知道,而她待殿下,甚至不如她身边那个汉人。”
  那祆祝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元剑雪,见李容渊的脚步终于停顿一瞬,微笑道:“这件东西,殿下也带回去吧。”
  说完,她命萨利亚将元剑雪带来的那把剑呈递了上去,李容渊的目光落在剑柄上那有些熟悉的剑穗上,沉默了一瞬。
  那样的络子,与他腰间佩玉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明显要要更用心一点,细微的线头都妥帖地收好。
  阿素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闻到的是一丝白檀的气息,这是她熟悉的味道,无端令她安心。阿素睁开眼睛,果然自己被李容渊揽在怀里,身下的车厢在微微震动。
  他们在马车中,一路疾驰,向着家的方向。阿素松下一口气,不知为何,她一直相信他会来救自己,并且,他也真的来了。
  方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现在在熟悉的马车之中,阿素觉得一切才是真实的。在李容渊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着,阿素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她有些急惶惶地开口道:“我……世子呢?他在什么地方?”
  阿素抬头,月光正从车窗外照射进来,李容渊俊美的五官更显深邃,许久后他才淡淡道:“他很安全,已派人送他回去了。”
  阿素彻底放下心来,靠在他怀中低声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第73章 难抑  你永远不会知道,方才我有多担心……
  阿素靠在李容渊怀里, 松懈下精神,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然而透过轻薄的夏衫, 她却能感觉到李容渊温热的胸膛异样坚实。
  阿素悄然抬头,只见他今日一身贡绸澜袍玉梁冠,腰间衔着青玉佩,端得是贵公子的打扮, 只是薄唇却抿得很紧, 似乎挟着怒气。
  阿素犹豫了片刻,试探着开口道:“明日我能去上学么?”她实是担心阿兄,要到官学亲眼见一见才放心。
  李容渊并未答话,阿素不安地动了下身子,细腰立刻被箍住了, 她身子一僵, 顿时不敢言语。
  马车行得很快,然而车厢内却是一片寂静, 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阿素仔细回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自认为没什么毛病, 微微松了口气,李容渊大约不是在和她生气。
  虽如此想,待马车停了下来,阿素依旧决定开溜为上,她一步步挪下马车, 想先一步跨入府门, 回自己住的西苑去,然而刚迈出一步,李容渊也踏着伏地的车奴的背下了车, 挟着她便向东苑走。
  李容渊疾行如风,似乎一刻也等不及。朱雀在身后忧心的望着他们,然而刚迈入东苑一步,便听李容渊冷道:“出去。”
  他很少这般疾言厉色,朱雀使了个眼色,饮澜听风并霜月雾月,即刻排成一列鱼贯而出,阿素被抛在榻上,力道不重,但望见李容渊的表情,她心里却着实有些发慌,即刻并着膝盖坐起身,不留痕迹地躲入帷帐后。
  然而李容渊一挥手,那帷帐便直直委地,坠落在柔软的波斯地衣上。阿素无处可躲,湿漉漉的黑眸望向他,带着几分委屈。
  李容渊颀长的身影压了下来,阿素想躲,却被他按着肩,一手撕开了上身薄薄的绉纱上襦。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缓缓落下来,阿素只着一件束胸的诃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阵阵凉意袭来,她真的惊惶起来,急促喝止道:“殿下!”
  李容渊丝毫未理会,修长的手指径直按在她光裸的肩上,被他拇指抚过得地方一片隐隐灼痛。阿素低头,才发觉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处鲜红的火焰莲花印记,李容渊泠然道:“我说的话一句不曾放在心上,在旁人面前倒乖觉,让你念什么经就念什么经,让你发什么誓便发什么誓。”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强抑的怒火。
  阿素想起那祆祝对她说过的话,又想到那个火焰莲花印记,知道自己大约惹了祸,心中却有些委屈,她低声抗辩道:“当时她拿剑指着……指着世子,若不答应,便要他的性命……”
  然而这句话仿佛更加触怒了李容渊,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冷淡道:“原来在你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在他面前,旁人便都一文不值了。”
  阿素蜷缩着身体抱着膝,不知李容渊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她向来是被耶娘捧在掌心上长大的,未曾受过这样的重话,红着眼睛抬起头,望着他道:“是,就是这般,比我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这答案殿下可还满意。”
  这句话不知如何狠狠踩到了李容渊的痛脚,阿素只见他俊美的脸上一瞬间升腾起汹涌的怒火,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真正触怒了他。
  阿素无端有些害怕,然而李容渊却逐渐平静下来,像是听到世间最有趣的话般眸色深深,捏起她的下颌,淡笑道:“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重,阿素微微吃痛,却被迫扬起脸,承受他倏然落下的凶狠噬咬。
  娇嫩的嘴唇被吮吸得破了皮,满口都是血腥味,然而李容渊丝毫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阿素喘不过气来,扭着身子挣扎,腰身却被箍着,片刻后才被松开,整个人却被牢牢按倒在床上。
  滚烫的吻顺着颈项一路向下,束胸的诃子脆弱的系带不知道被什么扯断了,阿素一时间不知身处何方,只感到肌肤灼热而刺痛。
  脑海中的某根弦一下崩断了,阿素惊慌失措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挣扎,双手抱着肩,退缩在床榻的一角。
  衣衫散乱得不成样子,交叠的细白的手臂遮不住胸前的春光,阿素蜷缩在床榻一角,胸膛剧烈的起伏道:“不要。”
  李容渊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他衣衫完好,依旧是万分矜贵的样子,却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身。阿素只听他淡淡道:“你的性命,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没有权力说不。”
  两只细白的手腕同时被捉住,轻而易举举过头顶按住。上身完全|裸|露在他的视线中,阿素挣不脱,紧紧闭着眼睛,侧过头去,一滴泪珠从垂下的睫毛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