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来：
  “我想，没有什么比亲生儿子给的报复，更让人痛不欲生的了。”
  林兮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特意回头看了顾书卿一眼。
  顾书卿也露出惊恐的神色来，林川极为从容的说：“我知道我还小，我在你们眼中，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需要你们的监护，需要你们的陪伴，更需要你们教会我许多人生中的大道理，但有一点，我知道，我很喜欢跟我们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花好坐同桌，可是花好不喜欢我，虽然我成绩年级第一，可她更喜欢班里个子高会吹口琴的那个男同学，所以我不能勉强她。”
  这？
  林兮诧异的看着林川，他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是同样的道理，如果爸爸真的喜欢郁姨，他可以跟妈妈说清楚，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不管我再怎么喜欢一样东西，如果她注定了不能属于我，就得学会放手，妈妈虽然不会祝福他们，但一定会成全他们，可他们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他们背叛了妈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他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林川才不管姐姐面部的表情如何变化，他开始咬牙切齿：
  “既然他们做错了事，就应该得到惩罚，十年前，她明明生下了我，却把我放在了妈妈身边，那这个惩罚，也应该由我来给。”
  林兮突然明白了林川的意思，她蹲下身来，刚想说什么，林川笃定的说：
  “让她失去我，是唯一能真正给到她惩罚的方式。”
  林兮摇头：
  “小川，你还小，你需要监护人，她是你的亲生母亲，现在她要跟你的亲生父亲在一起，你的抚养权，只会判给他们。”
  再加上沈千云并非一个正常的健康的人，她精神上的疾病有些严重，这些都会妨碍她争取到林川的抚养权。
  但林川仿佛意料到了这个结局，他居然学着大人的样子，轻笑一声：
  “就算她成为我的监护人，她能和我做到最亲近的身份，是我尊称她为一声郁姨，但终此一生，我都不会叫她一声妈妈。”
  这话落在林兮耳中，她太难受了，她记起战墨池出现，要从她手中夺走孩子的那天，林听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即使他成为了我的监护人，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叫他一声爸爸。
  大人没做好的事情，对孩子的伤害真的太大了。
  林兮微微侧身，不愿去看林川的脸，轻声问：
  “你今晚来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做？”
  林川跪挪两步，伸手拽住林兮的衣角：
  “姐姐，我知道我们林家并不需要她名下的那点财产，你和哥哥想做的，也不过是替妈妈出一口恶气，你能不能放过她？这口气，我来替你们出。”
  林兮苦笑一声：
  “你来出？你这么小一个孩子，你能怎么出？”
  林川没有丝毫停顿，接话道：“如果我能做到跟妈妈，我会尽一切可能，跟在妈妈身边，如果我不能，我也绝不会跟郁姨一起生活。”
  如果抚养权判给了林柏杨，林川还能一个人生活？
  林兮觉得有些可笑：
  “不跟他们生活？那你跟谁？”
  林川抹了把眼泪：“我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我能上寄宿学校，如果她不同意的话，我就离开出走，总之，我不会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
  小孩子是最健忘的，今天说的话，过一夜就有可能忘。
  就算沈千云和林柏杨的离婚官司要持续一段时间，他也只会在这段时间里铭记，等时日悠长，人的记性会有选择的遗忘和大面积的淡化，在经过长年累月的相处，林川总有一天会心软，到那时，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只剩沈千云一人独自舔伤。
  林兮并非不愿意放过他们，而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适合当老好人。
  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
  做错了事，就要及时更正。
  事到如今，郁今佲和林柏杨都没有半点想要悔过的意思，每一次林兮从郁今佲口中听到故作亲昵的云姐姐三个字，她都想回郁今佲一句，你不配。
  林川的话，到底是小孩子的思维。
  顾书卿怕林兮不好意思当面拒绝，正想从中调停，就算是一句简单的让你姐姐好好考虑，也能为林兮的思索争取时间过自己内心挣扎的那一关。
  但就在顾书卿准备开口的时候，林兮斩钉截铁的回了句：
  “不能。”
  那一刻，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顾书卿倍感诧异，林川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林兮却没有丝毫心软，她蹲下身来，直视着林川的眼：
  “我不能，也不愿意放过她，我给过她机会的，是她自己没有珍惜，当我知道林柏杨要离婚是为了娶郁今佲为妻的时候，我就给过他们机会了。”
  说罢，林兮起了身，背对着林川：
  “小川，你起来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姐姐唯一能答应你的是，不管你是沈千云的儿子，还是郁今佲的儿子，你始终都是我弟弟，将来你要是遇到任何困难，姐姐能帮你一把的，就绝不会推辞，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林兮是狠了心。
  对待一个插足母亲婚姻三十多年的小三，她没有办法仁慈。
  何况，她做不了沈千云的主。
  就算她愿意网开一面，也得看沈千云同不同意。
  如果说之前没有撕破脸皮时，沈千云要的只是林川的抚养权的话，现在的她，更像还自己一个公道。
  更何况，林川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如果沈千云知道郁今佲跟主治医生陈明阳一起，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且她的孩子至今下落不明的话，沈千云别说放过她了，不弄死她都难。
  那个可怜的孩子至今没有半点音讯，想必这是郁今佲拿来跟林兮谈判的唯一筹码了。
  见姐姐如此决绝，林川却仍旧不放弃，他在顾书卿的搀扶下，终于站起身来，然后走到林兮面前，问：
  “姐姐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林兮稍稍弯腰：
  “小川，不是姐姐肯不肯放过她，是她做的很多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姐姐问你，你在她身边，有没有发现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听到林兮这么问，林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