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代一看总经理来了，像是找到了靠山，马上声嘶力竭地对总经理吼着：“不是我要跟他们动手，是他们要跟我动手。龙建材！你看看吴毓秀那个不要脸的，二十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让她那乡巴佬的瘸腿男人跟她那不要脸的女儿合起伙来打我。我们是老同学了，你可得给我做主呀！怎么说我都是你手底下的员工，受了客人的欺负，你还管不管了？”
  市场总经理龙建材瞧了瞧一旁站着不出声的吴毓秀，又扫了眼她身边站着的两男一女，没有说什么，把潘小代从地上拉起来。
  毛愣子之前跟他说要给他引荐一个人，说以后可以给他的商场找条出路。这事说了很久了，一直没着落。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他来找自己，说那人就在自己的商场里呢？他就欢欢喜喜地过来了。谁知一来就看见了潘小代被人踹飞的场面。
  他的心里老大的不乐意，虽说国营商场的气数已经大不如前，快要尽了，可在他的地盘殴打他的员工，的确是太过份了。
  这种没有素质的人还怎么谈合作？
  不过他跟吴毓秀又是什么关系？
  “我们欺负你？好笑！你要不为难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小乔看龙建材那副护短的嘴脸，眼底泛起一丝鄙视。
  难怪这潘小代敢这么嚣张，把顾客往外面赶，原来是有人撑腰。
  国营商场在后世难觅踪影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这种服务态度，谁还愿意来这里消费？不要说顾客是上帝那么吊的话，最起码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吧！
  像潘小代这种一上来就口出污秽之言，谁来你这里买东西？
  龙建材瞟了眼小乔，又眼巴巴地望着吴毓秀，希望这位老同学能出面说个清楚，好让他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看见了潘小代被那年轻人踹飞，可到底是为什么呀，总得有人说说吧！
  “毓秀！我是龙建材，你还记得吗？”
  被点名的吴毓秀抬起头来，看了看龙建材，想起来了，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轻轻地点了点。
  龙建材抬手指了指潘小代，脸色疑惑：“你跟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起来了？”
  吴毓秀一怔，视线转到了小乔的身上，那意思是让她说。
  小乔刚要张口，被龙建材打断了：“毓秀！我想听你说。”
  吴毓秀望了眼龙建材，去找服务员要了纸笔，把事情的经过都写了下来，一点没撒谎。原原本本的还原了事情的经过，然后递给了龙建材。
  她的举动让潘小代和龙建材都非常的吃惊。
  特别是潘小代，简直认为吴毓秀就是在装，明明会说话，还写什么字？显得她读书好是怎么的？是，她以前的成绩是不错，一直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可成绩好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成份不好被她们这些根正苗红的欺负个半死。
  哪怕有班长郭卫兵护着，不也被她领头的一帮人隔三差五地堵在厕所里打。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自己倒成了被挨打的那一个了，想想都要气爆。
  “吴毓秀！你还装？都做爷奶的人了，你还装什么装？为什么不说话？还写？你有多少文化我们不知道吗？臭显摆什么？”
  潘小代脸上恶狠狠的嘲讽让吴毓秀很生气，气到了极点。原本她口不能言就已经很痛苦了，还说她装，她装什么？有什么可装的。
  要是她能够说话，为什么不开口跟她对骂，用得着忍气吞声吗？
  她一个箭步跑到潘小代面前，举起手，狠狠地挥了下去。后者吓的一下子躲到了龙建材的身后，啊啊啊地大叫着。
  龙建材以前在班上是体育委员，身材高大，他抓住吴毓秀的手，眼底露出疑惑。
  “毓秀！你不能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吴毓秀从不开口，连自己对她的盘问都改成了以笔代替回答，可见她是没办法说出话来的了。
  杨大山第一次见婆娘发这么大的火，赶紧上来将她拉回去：“婆娘！她骂就让她骂，你生什么气？打人是痛快，可也疼了自己的手，不值当。”
  小乔也没想到自家娘还有这泼辣的一面，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给她点了个赞。
  吴毓秀没回答龙建材，只是跟着杨大山又坐回了椅子上，低着头，毫无存在感。
  没被打着的潘小代惊恐地瞅着吴毓秀那眼底的杀意，浑身都不自在。她算是看出来了，吴毓秀变了，变的不像之前那么好拿捏了。
  也有杀伐果决，让人惊恐的时刻，只是她为什么一直不说话，难道真是哑巴了？
  猛地想起，自从她进来商场到现在，就没听见她说一句话，哪怕是跟她的女儿，丈夫也没说过一句话。
  龙建材看着手里捏着的这张纸条，上面简明扼要交代的问题，以及那娟秀的笔迹，都不由得深深地蹙紧了眉头。
  “毓秀！你为什么不能开口说话了？以前你的声音最好听的，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杨大山瞧这个男人一直追问自己婆娘最不愿提及的心事，眼底闪过恼怒，开口刚要骂，就被小乔用眼神给制住了。
  微笑着对龙建材撒了个小小的谎：“我娘以前发高烧，得不到医治，醒来就不会说话了，医生说烧坏了声带。”
  她知道娘很有可能不是因为这个哑掉的，但在外人面前，这个说辞是最好的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潘小代笑的很大声，震的人耳膜嗡嗡嗡响。
  龙建材对着她怒吼：“够了！都是老同学！你拿人家的痛处取笑什么？什么报应？那个年代，缺医少药很正常。别说哑了，死了的都不计其数。回你的办公室去，一会儿我了解清楚情况再找你算账。一天天的不干点正经事，总惹是生非。”
  被人一训斥，潘小代的笑声咔在了喉咙口，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对哦！她怎么忘记了，龙建材当年也是对吴毓秀很有好感的一个。
  今天的事情要是细细追究起来，那都是自己的不是，虽然挨了那年轻人一脚，自己的腰也还疼着，可龙建材未必会向以前那样偏袒她。
  自己是他的老同学，吴毓秀不也是吗？
  他还会偏着自己吗？
  潘小代不敢再出声了，默默地退到一旁，也没很听话地回办公室，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偷窥。
  “毓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说话。”龙建材望着当年青涩害羞的女孩变成了鬓边花白的妇女，还落下了残疾，心里也是替她惋惜。
  只是那样的年代，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看病？烧坏了声带算是庆幸的了，总比烧傻了强。多少人因为发烧得不到医治变成了傻子。
  吴毓秀望着他摇头，表示不介意。又拉过杨大山给龙建材介绍，说是自己男人。然后把小乔和姜彦洲都给他做了介绍，龙建材很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特别是对姜彦洲，眼里总是泛着希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