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倾酒。
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更新:2023-05-27 23:38      字数:4756
  冯洲龙训狗有一套, 阿柴被调.教的相当乖巧,萧恕把狗绳再手里多绕了几圈, 自己蹲下来用湿巾给阿柴擦脚。
  乔卿久垂眼看着这一人一狗, 自己的粉红色书包被萧恕单肩背着,粉色同黑色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撞进眼底。
  大概是因为洁癖, 萧恕擦的很仔细, 指尖顶着湿巾,一点点把梅花掌的污渍全部抹蹭干净。
  天空碧蓝如洗, 几缕薄云浮动着, 午后阳光充沛, 跃在萧恕平直肩头翩跹。
  清风擦蹭过脸颊, 带来丝凉意, 乔卿久把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
  阿柴“汪”了一声, 萧恕正在擦他的后脚,又不能让前掌落地,姿势奇诡, 惹得它不太舒服。
  “乖, 等会儿就好了。”萧恕温柔的摸摸狗头哄道。
  “……”乔卿久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 才会去嫉妒一只狗。
  萧恕对自己都没有这样温柔的。
  “你等下。”乔卿久开口。
  萧恕仰头, 跟正低下头的乔卿久撞上视线。
  乔卿久浅笑弯下腰, 轻轻搂住阿柴的肚子。
  阿柴特别乖, 只“唔”了声, 没挣扎,她把狗翻过来抱到自己腿上,四脚朝天对萧恕努努嘴, , “方便你擦。”
  “谢谢。”萧恕低声应,专注于擦蹭。
  再抬头,发现,乔卿久正用指尖抚摸着阿柴皮毛充沛的肚子。
  阿柴的软乎乎的,乔卿久玩的不亦乐乎,眼角眉梢掩藏不住笑意。
  看起来应该真是特别喜欢小动物了。
  “可以了。”萧恕擦完最后一下,忽然伸出手,跟乔卿久一样去戳阿柴的肚子。
  乔卿久的手从上至下,没收住,碰上萧恕的。
  谁也没抽回手,手指抵在哪里,接触面不算大,体温却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乔卿久要继续往下,萧恕不肯让开,挡住了她的动作。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乔卿久抬眼,软软糯糯的指责道,“你这是耽误我跟它促进感情,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怎么了?”萧恕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调笑。
  乔卿久登时来的气,“那你快把手给拿开啊。”
  “怎么,我带来的狗,我还不能摸了是吧?”萧恕挑眉反问,“久宝你好不讲道理啊。”
  两个加起来都三十而立的人了,竟然蹲在人行道上。
  挣起谁摸狗肚子对,幼稚的跟三岁半孩子似得,自己却浑然不觉。
  乔卿久扁嘴,“什么你带来的狗啊,你喊它试试,你看它答应吗?”
  “阿柴。”萧恕轻唤。
  乔卿久怀里的柴犬圆眼睛滴溜溜转,吐着舌头,“嗷呜~汪。”
  还真答应了。
  “阿柴。”乔卿久学着喊。
  结果没得到任何回应,这倒霉狗,白给它顺半天毛了!
  萧恕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撤回手,站起来,借机摸了摸乔卿久的脑袋。
  宽慰说,“好了,等跟你熟络了,你喊它,它会应的。”
  “我现在松手,把它放地上,你会重新给它擦脚吗?”乔卿久挫败感十足,小声嘟哝着。
  萧恕居高不下俯身她,勾唇笑着威胁,“不会,我没那个闲工夫,你可以选择自己给它擦一次,否则我就把它送走,不给你玩了。”
  权衡利弊后乔卿久没敢试试萧恕的耐心几何,她把柴犬稳稳的抱在怀里。
  又一次让萧恕伸出来去拉她的手落了空。
  乔卿久凭借极硬的实力证明了,抱着东西,哪怕是个不算轻的活物,她也不需要用手从地上起来。
  不用你拉,就这么倔强!
  “啧。”这狗脾气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萧恕无可奈何的收回手,舔了舔后槽牙。
  吃火锅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再次坐上萧恕的副驾,乔卿久终于肯定了,这人的副驾这几天也没人坐过。
  依然是上次自己调的距离,乔卿久坐副驾喜欢把椅子往后倾三十度,位置舒适又不失仪态。
  阿柴很安静,叼着磨牙棒,趴卧在乔卿久腿上。
  萧恕开车时没什么话,乔卿久更不是话多的人,刷了几下手机便望向窗外。
  熟悉的景致向后移,同一时段里,一中到舞蹈附中的路,乔卿久独自经过上百次。
  小炒店外就着人行横道摆了矮桌,没位子的人蹲在路边饱腹,再往前过两个红绿灯,会有家咖啡店,美女老板这个时间段应该会坐在院子里荡秋千。
  但今天身边多了个萧恕,腿上伏了只毛茸茸的柴犬,这是第一回有人陪着乔卿久走这段路。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午后电台里王菲在唱《红豆》,嗓音空灵,诉尽痴缠悱恻。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1]
  乔卿久陡然扭过头,从窗外看向萧恕,仿佛在认真的确认他的存在。
  主干路限速,萧恕单手磨着方向盘。
  这个角度看他,高挺鼻梁到流畅下颌,紧绷颈线跟锋利喉结,当真是优越到极限的脸。
  “怎么了?”萧恕似是察觉到什么,沉声问。
  乔卿久开始反思自己的目光是否过于炙热了。
  “没事。”乔卿久随口瞎扯了个理由,“你有带阿柴平时吃的狗粮吗?我想喂它点儿,促进感情。”
  她看见萧恕的喉结滚动,明显是笑了。
  萧恕答,“低头。”
  “啊?”乔卿久不解其意。
  “我说你低头。”萧恕补全了这句话。
  乔卿久听话的低下头。
  她脚边摆了个透明袋子,包装上花花绿绿,但赫然印着个巨大的狗头。
  鬼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注意到。
  “你这观察力弱的,跟你的平衡力之强可真有一拼啊。”萧恕调侃道。
  乔卿久哑然任嘲,顾虑到怀里有狗,侧倾伸手捞了最上面的袋子。
  她倒在手掌里喂给阿柴。
  阿柴卷着饼干囫囵往嘴里吞,乔卿久揉着他软乎乎的耳朵,连着喂了两把。
  萧恕余光捕捉到一切,实在看不过眼,才无奈的发声阻止,“差不离可以了,别喂了,这是我朋友亲儿子,撑死了他能跟你拼命。你如果真爱好往死里喂,你可以回家喂咱们家锦鲤,我纵容你啊。”
  乔卿久闻言立马移开手,阿柴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女孩子很难拒绝这种毛多眼睛大的生物,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乔卿久嘟哝道,“……可它看起来没吃饱啊,狗比鱼智商高,吃饱了就能停下来,再不会吃了吧。”
  萧恕叹气,颇为无奈地讲,“乔卿久,你对阿柴到底有什么误解,它跟你一般大。”
  乔卿久把手里剩的饼干倒回袋子里,抱起阿柴,揉着它的小脑袋说,“你也十六岁吗?”
  “你怀里这个狗崽,四个半月,满打满算换成人类年龄,不超过六岁,只知饥,不知饱。”萧恕勾唇,笑着讲。
  六岁的阿柴读不懂人类世界的奇怪想法,蹬着腿眨眼wink卖萌。
  乔卿久偏过头碎碎念,“你才六岁,你全家都六岁。”
  “好好好,我五岁可以吗?”成年人萧恕绝不跟六岁的乔卿久较劲,这是原则性问题。
  乔卿久欣然脆声答,“可以!”
  ****
  车停稳在舞蹈附中门口,乔卿久道过谢谢。
  把阿柴放稳在中央扶手上,单手抚着背让它别乱跑,准备自己开门下车。
  刚伸手就被萧恕叫住,“等等。”
  萧恕在乔卿久的注视下,把阿柴赶到后排,拉开扶手处的暗格,拎出个深蓝色丝绒小布袋递给乔卿久。
  摸上去里面好像是个硬盒,乔卿久握着,晃晃问,“我能拆吗?”
  “不然呢?”萧恕被她的问题逗笑,“你当哥哥是诸葛亮吗?给你锦囊,让你不到危机关头不能打开啊。”
  乔卿久解开抽绳,里面躺着个暗红色充电宝,充电线整齐的绕成一团,用卡子卡好。
  “我手机有电。”她为自己辩白。
  “知道。”萧恕耸肩,“可我怕你没电啊。”
  倒也合情理,毕竟乔卿久是个有案底的人,她点点头,又说了次谢谢。
  “得了。”萧恕薄唇抿着笑,懒声讲,“合着久宝你是个复读机,除了说谢谢别的功能上线都不完全啊。”
  乔卿久睨他一眼,反身开门想下车。
  第一次没推开。
  乔卿久又推了第二次,车门纹丝不动。
  她回眸看萧恕,这人屈肘撑在扶手处,唇线上扬,正笑的如沐春风。
  “为什么锁车?”乔卿久问。
  她的脸根本不具备攻击性,哪怕是在生气时候,那双杏眼里也只能解读出乖和纯。
  萧恕反手撑的,衣领侧斜,露出锁骨上完整的纹身。
  乔卿久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处。
  hell is other people.(他人即地狱)
  黑色花体在冷白的肌肤上蔓延开来,最开端的h跟收尾的e笔划都拉的很长。
  完全不像是印刷体,应该是手写的。
  萧恕这个人,连身上的纹身都露着狂妄不羁。
  乔卿久不明白这句话于之萧恕意味着什么。
  可在她这里,无疑是道咒语。
  多年来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曲意逢迎母亲周音对她的幻想。
  乔卿久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没生这张乖巧的脸做伪装,可能只会更努力的在其他方面弥补回来,总而言之,她是一定会装作乖顺可人的,因为母亲喜欢。
  她向来活在他人的期待里,举步维艰。
  同萧恕端的是两个极端。
  乔卿久全力压制着自己的内心,不敢有丝毫放任,在每个想要发疯不干的时刻,她都提醒自己,母亲周音要比她疯上一万倍。
  她是冰面上踮着脚尖缓慢行走的人,能看见前面的冰底从中间碎裂开来宛若蛛网,只有最表层还粘连着没有完全断开。
  乔卿久睁着眼,看着自己在随时可能落下水的冰面上前进。
  几度回过头,入目只有茫茫雪雾,脚下退后的路早早断开,冰面之间断层巨大,后退回缩只能落尽刺骨冰水中。
  这冰面有个统称,可以叫做世俗之见,抑或是他人期冀。
  乔卿久是困顿于冰面上步履蹒跚的人。
  而萧恕不是,他放浪形骸、离经叛道,几乎做尽了最这个年龄段所有不该去做的事情。
  萧恕完全不在乎别人评价,把我行我素到了极致。
  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乔卿久远没萧恕般豁达恣意。
  萧恕某种意义上是乔卿久想成为,可成为不了的人,她承认自己羡慕萧恕。
  面前人在对着自己的锁骨愣神,萧恕由着乔卿久看了会儿。
  食指指骨敲响扶手,温声唤,“久宝?”
  乔卿久回过神,视线忘了马上收回来。
  她眼睁睁看着萧恕原本卡在肩头的黑色衣物,又被往下扯了一大截。
  贴了防窥膜,减弱了阳光的照射,但萧恕依然贴心的把上挡板给乔卿久别了下来挡光。
  车里的香薰瓶是自灌那种,萧恕怕是灌了自己用的香水,乔卿久呼吸之间都被他身上的清新气息拥携。
  她移开眼,听见声闷笑。
  “这就看够了?”萧恕的声音很悦耳,低沉有磁性,微微带了点儿哑。
  乔卿久想要把话题转回来,她别扭的小声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要锁车呢。”
  “为什么锁车啊。”萧恕吊儿郎当的重复,尾音拉的很长,“你先看着哥哥,哥哥就告诉你原因。”
  乔卿久没好气的说,“你讲话用眼睛?”
  “那当然了。”萧恕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达芬奇说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话音刚落,乔卿久偏头,栽进了萧恕深邃眼底。
  长睫轻颤,黑眸含水,樱桃唇紧抿着。
  校服裤一角又被她攥住,这是又在紧张了。
  “害怕什么啊?”萧恕微怔,挑出抹笑,散漫道,“刚刚不是久宝先看哥哥的吗,侧脸怕你不够看,这不是特地让你看个够吗。”
  “这话真是达芬奇讲的吗?我读书多,你别骗我。”乔卿久嘴上逞强。
  “行,那不骗你了。”瘦削的手指扯着衣领,萧恕继续往下扯了点儿,把半边肩颈展露无遗。
  他的肩膀平直、线条流畅并不突兀,没有蓬勃的肌肉,锁骨异常精致,是独属于青少年的清瘦。
  乔卿久霎时红了脸。
  “那可能是博厄斯讲的吧,眼睛是灵魂的窗户,人的才智和意志可以由此看出来?”萧恕的声音很低,能在几个音节见听见鼻音。
  明明两人之间还隔着些许距离,乔卿久愣是听出了种贴的极近时候才会出现的气声。
  萧恕肩头那串张狂的花体英文似乎在疯狂对她叫嚣,“快来触碰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