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降下车窗，窗外的凉风吹进来，路很小，车子也很少，像是郊区的小道，厉北庭说在山上，那应该风景会不错吧。
  随着越走越偏僻，路边也从农田变成了高山，马路边是溪流，倒不是悬崖的那种，只是比马路矮些的河流，当初这条马路应该是随着河流建造的，要不然这个地势，还真不好修路。
  舒澜听见了山间的鸟叫声，带给这处几分空旷之感。
  “如果是我，我也更喜欢这里。”
  比起挤挤挨挨的陵园，这里显然才是人本该归去的地方，人来时带走热闹，走时只剩下寂静，和山间花鸟为伴，很美好。
  “现在很多地方都不能土葬了，只能委屈你以后和我住一个陵园了。”
  “那得买一个大点地方，我不喜欢挨着别人。”
  “你还说我霸道，我看你比我更霸道，墓地还要求这么多。”厉北庭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
  “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有灵魂，如果没有的话，其实哪都一样，如果有的话，我肯定希望住大点的房子啊。”
  生死，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舒澜没说太多，就说起了其他。
  最后车子停留在半山腰，已经上不去了，厉北庭牵着舒澜的手走上去，身后跟着几个保镖，经历过上次的车祸，厉北庭已经不敢带着舒澜赌人性，有备无患。
  是一处打扫的很干净的坟墓，旁边杂草什么的，都被处理的干净。
  “每周都会有人来看她，我怕她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会害怕。”郑淑去世的时候还那么年轻，还是一个会撒娇的女孩，住在这里，肯定会害怕的，厉北庭没办法每周都来看她，只能让徐平代劳。
  “婆婆知道你这么有孝心，一定很欣慰。”舒澜对母亲，都没有做到像他这样。
  贺珠的去世是意外，虽然舒家也不比厉家安心，但到底贺珠死前得到了父亲全部的爱意。
  “人都走了，我做这些只是求个心安。”厉北庭接过保镖手里的东西，点燃香烛。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别人还有机会发出这样的感叹，而郑淑去世的时候，厉北庭还只是个小孩子。
  舒澜蹲下来帮忙，拿出水果点心摆好，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人死后有灵魂，让郑淑看看厉北庭如今的优秀。
  等厉北庭插好香烛，舒澜主动去握厉北庭的手。
  厉北庭回握她，两人十指相扣，他笑了笑，“妈，我带您儿媳妇来看您了，这是澜澜，是我喜欢的人。”
  其实去年和舒澜结婚的时候，厉北庭来过一次，也提到了舒澜，只是没有把人带来，他没有说太多。
  今年，人带来了，他的底气也更足了。
  “妈，我是舒澜，很抱歉这么晚才来看您，以后北庭就交给我照顾，您放心吧。”舒澜靠在厉北庭的身旁，其实在生活中，是厉北庭照顾她更多。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舒澜的话。
  *
  厉南希跪了几个小时，跪的膝盖青紫一片，第二天都没办法下地走路。
  因此赵琴看着又和厉键闹了一场，把厉键气出家门了。
  厉南希这次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站在赵琴这边，反而劝赵琴别和厉键吵架。
  “妈，公司的事还要爸帮我在爷爷面前美言，你把爸气走了，我怎么办？”
  “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会让老爷子这么生气。”赵琴叹了口气坐下，她一想到昨天厉键说厉南希不如厉北庭的话心里就生气，这脾气就没控制住。
  平常赵琴也是个温柔的，惯会装模作样，但一定不能触碰到她的雷区，那就是说她不如郑淑，厉南希不如厉北庭，一说就炸。
  “我，妈，我这次和rl签下的合同，可能会亏空十几个亿。”厉南希这还是保守说法，这段时间那些员工不要钱吗？福利不要钱吗？后期宣传也都是钱。
  这个项目，本来董事会是指望能从中赚十几个亿，这下好了，还没开工先亏空了十几个亿，谁听了不说一句糟心？
  “怎么会这样？”饶是赵琴多活了这几十年，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很难不惊讶。
  十几个亿啊，可不是十几万和几百万，这可是一个大数目，就是她也拿不出来，这个亏空，谁填的起啊！
  “我想要签下这个合同，在公司站稳脚跟，也好等厉北庭回来，我也可以留在公司，谁知道rl压价，我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又偏偏遇到其中一种原材料涨价，这一算起来，十几亿都打不住。”
  厉南希说起来都烦死了，厉家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凭白给他填补十几亿的亏空啊，除非厉家就只有他一个孙子，老爷子没办法才会帮忙。
  “你这孩子，也太莽撞了吧。”赵琴这下后悔不已，“你怎么不早说，你爸这会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呢。”
  要是早知道，赵琴肯定讨好厉键啊，不可能把厉键往外赶。
  “我怎么说，妈你以前对爸不是挺温柔的吗。”
  “那还是为着你，我为了你，不得讨好你爸，唉，你真是让我操碎了心，现在可怎么办啊。”赵琴心急。
  “妈，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和厉北庭脱不了关系，虽然表面上和他没有关系，可是周叙白和他是好友，说不定是两人串通起来陷害我。”厉南希这个猜测也只能和赵琴说了，因为其他人是不可能相信他。
  “我说他怎么会这么好心，伤口已经好了，结果还让你去公司，原来是故意要陷害你，你怎么不和老爷子说。”赵琴恍然大悟，一开始听到老爷子说还让南希去公司，她还高兴呢，原来这一切都是厉北庭算计好的。
  “我怎么说啊，现在公司爷爷还想厉北庭回公司帮忙，希望他有办法，可是他去了玉城，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说了爷爷更烦我。”
  厉南希都快烦死了，怎么他就这么倒霉呢，一件接一件，就没哪件好事，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私自修改合同。
  “啧，真是要气死人，厉北庭一肚子坏水，一心想把我们娘俩赶出去，现下如意了。”赵琴从小看厉北庭就不舒服，总觉得在厉北庭身上看见了郑淑的影子。
  可是老爷子和老太太把厉北庭接过去，她连根毛都碰不着。
  “妈，这件事还是只能从爸这里着手，我就怕董事们知道，会让我赔偿，我哪赔得出来啊。”
  “你先别急，我待会就打电话给你爸，唉，我帮你想想办法。”
  赵琴话才说完，厉南希的助理来了电话，语气急切，像是老房子着火了。
  “厉总，不好了，合同的事被一家媒体爆出来了，现在董事会都知道了！”
  第50章 四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瞒着吗？”厉南希一刹那险些没有喘上这口气，直接撅了过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就不能给人点喘息的时间。
  “这我也不知道,本来瞒的好好的,媒体都打了招呼，而且是董事长亲自打的招呼,如果有事会和咱们沟通，可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小媒体公司，突然就出了一份报纸,发了一篇咱们集团和rl合作智能家居的分析,还、还说咱们目前亏损大概已经达到了二十亿。”
  助理咽了口口水,二十亿，他怕是十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我还没收到消息,这份报纸就流传出去了，现在就算是找他们也没用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样的大事，哪还瞒得住。
  传播的速度怕是比火箭还要快。
  “厉总，我看您最近还是别来公司了,我也得向您请假，这股民疯狂起来谁也挡不住啊。”助理生怕被人认出来是厉南希身边的助理，上下班的时候被股民用板砖砸死。
  “你请假做什么？你不留在公司，我怎么知道最新消息。”厉南希气死,他现在膝盖有伤，行走困难,怎么助理也要请假。
  “厉总，我身体不舒服啊，得请假。”
  “你要是敢请假,我开除你。”助理一走，厉南希在公司就孤立无援了，连个帮手都没有。
  “那算了，厉总开除我好了，总比丢了命好。”说完助理就把电话给挂了，拉黑厉南希。
  他看厉南希在公司也待不久了，厉氏集团迟早还是厉北庭的天下，他搁这也讨不到好处，工作好找，要是弄个天灾人祸啥的，把命搭上就不值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难临头各自飞。
  “喂，喂？”厉南希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机，一个小小的助理，竟然也敢挂他的电话。
  他再打过去，居然打不通了，一气之下，厉南希把手机砸了出去，摔在了不远处的电视机上，手机和电视机屏幕都碎了。
  赵琴被他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呢？手机电视不是钱啊。”
  “完了，全完了，合同的事曝光了，我完了。”厉南希双手抱头，从来没有过这么绝望的时候。
  赵琴傻愣愣的，还不清楚状况，却隐隐约约觉得，是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
  厉键比厉南希更绝望。
  因为当初厉南希是他担保的，让他成为代理总裁，实则厉南希根本没有这个权力，他一没在公司任职，二也没有公司的股份，完全就是关系户。
  是厉键力保，还联合了几个董事，把厉南希扶上位，这下公司亏空几十亿，他责无旁贷，那些董事还不得吃了他。
  他把那份报纸翻来覆去的看，毫无破绽，几乎把目前集团的现状猜了个透彻，他甚至要怀疑这篇报道是不是集团内部人员写的。
  其中最后一段中有这么几句话，“原先厉北庭先生在公司，厉氏集团一直处于平稳上升的发展状态，股市也欣欣向荣，可自从换成了厉家养子厉南希为代理总裁，厉氏集团却多次失误，大起大落，不得不令人怀疑，厉南希先生是否合适担任这个职位。”
  这些话，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厉键的胸膛，把他的那些自以为是都抹杀的干干净净。
  他以为厉南希亲近他，对他好，可是却忘记了，如果不是因为公司，厉南希还会对他好吗？如果公司没了，厉南希对他的好有什么用？
  自从出生，厉键就过的是富贵日子，难不成让他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变得一穷二白？
  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厉键心叹，错了，大错特错，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很想给厉北庭打个电话，可是又打不出来，玉城是郑淑的故乡。
  当初郑淑执意嫁给他，来到云城，一转眼，都快三十年了。
  厉键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张报纸一出，那家媒体的报纸被抢售一空，甚至有不少人没抢到，不得不和别人共看一张。
  现在都是电子时代，往常这些报纸都是用来擦灰尘装垃圾，这一次，却是抢着看。
  厉氏集团的公关部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也尽力去挽救，可首先内部就乱了，别说挽救外部了。
  大中午的，往常难得一见的董事，齐聚董事长办公室，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把厉键说的头都大了。
  厉键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承受这样的压力了。
  本来他就不怎么管公司的事，先有老爷子，再有厉北庭，他都养的骨头软了。
  “老厉，还是赶快让北庭回来吧，再这样下去，公司非得被你那个养子给败光了。”
  “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一个养子，公司哪能交给他来管。”
  “就是，员工猝死案还不够吗？现在又整出事来。”
  这些董事大多都是厉键年纪差不多大，和厉氏集团也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了，与厉键更是熟悉，说起话来倒也没咄咄逼人。
  厉南希是厉键私生子的事，董事们都猜得到，却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