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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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贝壳 更新:2023-05-29 14:29 字数:4600
燕十三不说话了。
他还是要面子的。
沈百终继续道,我明天就为你去买笔墨纸砚,你一定要用心学。
燕十三小小地应了一声,好像树上下不来的猫。
门开了。
陆小凤开的。
燕十三却最先进去,他是挤开陆小凤进去的。他已因为这件事要开始学字、写心得,怎么能不认真,薛斌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记住。
楚留香和陆小凤一人找了一个茶杯,坐在偏座看着。
薛斌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只腿扭成奇怪的弧度,慢慢道,你们想问什么,就快点问吧,我已经困了。
燕十三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说说你的女人?
薛斌道,什,什么女人?
不说女人,就说说你的武功。
薛斌这才明白这少年是在诈自己,立刻松了口气,紧绷的手脚也放松下来。
沈百终道,说说左明珠。
薛冰的手脚又开始紧绷,咬牙道,左明珠是谁?莫非是左轻侯的女儿?
嗯。
她有什么好说的?薛斌冷笑道,我不认识她,薛左两家是世仇,我怎么会认识仇人的女儿?我为什么要认识仇人的女儿?
陆小凤突然插嘴道,左明珠已经要嫁人了,你难道不知道?
薛斌一怔,嫁人?
她要嫁给丁如风。陆小凤道,左轻侯早就为他们订了亲,丁家的二爷已找上门来,婚礼下个月就办。
你胡说!
我为什么要胡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该如此的。陆小凤笑道,你又不认识左明珠,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算她要嫁人,我总该知道的。薛斌道,我们是,是仇家!这件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是左轻侯的朋友,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
这件事实在很有说服力。
左轻侯最看重朋友,能让他亲自下厨的人绝对不多,总共只有两个。
这两个人现在都坐在这里,一个是陆小凤,还有一个就是楚留香。
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几乎和左轻侯本人说出的一样可靠。
陆小凤摸了一包香片放进水里,挽起袖子泡茶,一点也不在乎薛斌,很是悠闲。
楚留香咳嗽一声,起身去关窗户。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开口。
秋风呜咽,除此之外,只有烛芯清鸣的声响。
时间似乎已在寂静中过去很久。
薛斌越想越急,汗珠挂了一头,忍不住坐起来,把屋子里的人看了一圈,大声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我们为什么要骗你?陆小凤淡淡道,左明珠病好以后似乎成了施茵,既然是仇人的女儿,自然是早点嫁出去得好。
你说谎。
这消息是真是假,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左明珠嫁给谁,都无所谓的。
薛斌怒道,她要嫁人,怎么会不告诉我?
这句话一出口,薛斌就闭上了嘴,脸色惨白。
沈百终叹了口气,一手把燕十三从椅上抱下来,一手替他提住剑,道,现在你是不是该睡了?
燕十三道,嗯。
你睡觉需不需要人陪?需不需要讲故事?
什么故事?
江湖上的故事。
燕十三立刻道,我想听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故事。木道人和薛衣人也可以。
陆小凤也立刻站了起来,道,我来讲我来讲!我最会讲故事,谁也别和我抢!
燕十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小凤捏鸡崽一样提起,一溜烟就出了房间,去了另一间客房。
楚留香摇摇头,叹道,他好机灵。
沈百终笑了,他一直都很机灵的。
你担心燕十三偷偷跑出来,所以想让他听故事。楚留香道,去讲故事的人,自然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这声音苍老,却又有力。
薛衣人推开门,缓缓道,香帅难道并不愿意呆在这里?
楚留香道,自然不是,可这家务事,谁也不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薛衣人就招了招手,叫进来几个下人,让他们去抬薛斌。
薛斌早已呆住,愣愣道,爹?你,你难道一直在门外?
薛衣人淡淡道,你以为自己已很了不起,可以在江湖上闯荡,你也以为自己很聪慧,可以瞒得过任何人,却不知道在这里坐着的,哪一个都比你厉害几百倍。
我
你在江湖上闯荡,到现在还没有死,什么原因也没有,只不过因为你的爹是我!薛衣人继续道,只不过因为我是薛衣人,你明不明白?
薛斌喃喃道,我明白。
你知不知道你的太爷爷就是死在左家手上的?
知道。
薛衣人再也不想和他说话,只是道,抬出去吧。
薛斌面如死灰,动也不动,像个死人躺在了棺材里,楚留香只担心他一出去就会被埋进土里。
薛前辈,薛二公子
薛衣人淡淡道,香帅不必为他求情,我总不会杀了他的。
我也并没有在生气。薛衣人接着道,如果这样也需生气,我早已被自己的女儿气死。
楚留香真的好想去讲故事。
薛衣人看着沈百终,道,沈大人有没有找出那人是谁?
沈百终摇摇头。
薛衣人沉默良久,道,既然没有,可否离开?我已决定后天和左轻侯决斗,实在没有空闲来招待客人,还望多多包涵。
好。
有些事本就不需要细讲的,薛衣人很尊重沈百终,沈百终也很尊重薛衣人,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还有什么可挽留的?
夜已深。
很深很深。
陆小凤却还坐在椅上讲故事,一边讲,一边扇扇子。
燕十三平躺在床上,一双手安安稳稳地放在被子上,剑就在他的枕边。
这是个好习惯,武器放得越近越好。
西门吹雪只穿白衣服
他为什么只穿白衣服?
陆小凤有心逗逗他,笑道,剑客都穿白衣服的,白衣服好看。叶孤城、薛衣人也都穿白衣服。
我不懂。
白衣服看起来总会厉害一点的。陆小凤翘起腿来,好像是一个给小姑娘讲课的流氓,杀人要见血,对不对?
嗯。
如果一个人总是穿白衣服,就算有一点点血花,别人也瞧得见,对不对?
嗯。
那么穿白衣服时,一点血也溅不上,岂不是说明这个人武功高得离谱?
燕十三却道,不对。
陆小凤眨眨眼,哪里不对?
沈百终就穿黑衣服。
他的武功已很高,天下第一的武功如何,绝不会需要通过衣服告诉别人。
西门吹雪的剑法也不需要告诉别人。燕十三瞪着陆小凤,剑客该穿黑衣服!黑色象征着孤独、寂寞,黑色就是死亡!
哦?
不管穿什么衣服,只要把剑从伤口拔出来拔得慢一点,就绝不会溅上血的。
他继续道,这不是因为我想告诉别人我有多厉害,我只是觉得洗衣服会很麻烦。
陆小凤笑了,把被子一拉,盖住燕十三的脸。
很好,那么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燕十三没有问,他就自己说了,西门吹雪的衣服从不会穿第二次的,他总是穿一件丢一件!他穿白衣服的原因,是因为他有洁癖!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步出了门,替燕十三阖上门后,就向前看去。
沈百终果然在等他。
夜色微茫,竹影攒动。
月凉如水,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块黑色的冰。
可在陆小凤看来,这倒好像是一个黑色的大瓜。
陆小凤笑道,事情怎么样?
解决了一件,还有一件。
我倒觉得这事并不只有这些。陆小凤道,你看,施茵那边
她们串通好了?
正是如此。
嗯,还有刺客组织的首领,他究竟是谁,你有没有眉目?
薛笑人身上疑点很多,一个疯子,真能用出那样好的武功么?
他
火光突起,直直燃到天上去。
沈百终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借着陆小凤的眼睛看到了火焰。
第74章 剩下一半
沈百终回头看去,他的背后果然燃起了一片大火。
就在他转身的这一会儿功夫,山庄里所有的人都已被惊动,门房、丫鬟、小厮全都从睡梦中惊醒,慌乱起来,四处乱跑着去找水。
这是哪里着火了?陆小凤问道。
好像是树林里面的宅子。
树林里还会有宅子?
你莫忘了,薛笑人今天就是向树林里跑的。
确实如此
陆小凤那个时候光顾着笑蝴蝶了,哪里还能注意到薛笑人在做什么。
这场火实在蹊跷,你去不去看看?
当然要去!
他们说走就走,穿过夜色中的庭院和竹林,穿过小桥,在薄雾中奔跑,一转眼就到了密林里。
林中浓烟遍布。
薛衣人在宅子前大吼道,水!去找水来!
这位名震江湖的剑客,此时却只不过是一位胡子已被烧掉的老人,他已急得满头是汗,衣服上蹭了许多黑灰,脚上的一双布鞋也已穿错,左脚穿了右脚的鞋,右脚穿了左脚的鞋,再没有之前那么稳重。
老爷,水缸里没有水了!
去山上的溪水里挑!薛衣人怒吼道,这点事你还要我去吩咐?
薛衣人一边大吼,一边挥舞手臂,竟已没有半点武林名宿的风采,无论武功再有多高,面对大自然的灾害时,也是没有法子的,他的弟弟虽在里面,他引以为傲的剑法却用不上分毫,只能等水来。
可是水在哪里?
水已用尽。
后山的溪水取来时,只怕一切都已晚了。
这个道理薛衣人当然是明白的,只是他却不愿明白。
陆小凤捂住口鼻,喊道,薛二爷在不在里面?
薛衣人急道,他怎么会不在?他白天虽喜欢到处乱跑,晚上却一定要回来睡觉的!
薛笑人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宝宝怎么能不好好睡觉?
最起码他总要让别人这样想才行。
沈百终眯着眼睛,盯住小楼楼顶处的火光。
薛二爷若是在里面,总会有点动静的,你不要急。陆小凤劝道。
薛衣人道,我怎么能不急?他,他的脑筋有问题!这场火他只怕是以为别人在和他玩呢!
这好像确实是有可能的,陆小凤不说话了。
沈百终突然道,我进去看看。
陆小凤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沈百终就已经动了,提起最后一桶水,泼在自己身上,脚尖一点,就冲进了火里。
燃烧着的小楼已有些残破,许多横梁已被烧毁,噼里啪啦的向下掉,掉下时带着火焰,坠到地上溅起大片火星,继续点着周边。
沈百终目中一片赤红与黑灰,好不容易站在一片空处,却不知道该怎么走。
噼啪。
一根极为粗重的主梁突然掉了下来,沈百终扭头一看,就见到它砸向一个人影。
薛笑人?
冷刀出鞘。
一刀挥出,横梁已断成两节,沈百终飞身踩在其中一节上,向下看去,却发现这人影已是个死人。
焦黑的死人。
沈百终皱了皱眉,弯腰去确认,却突然又有好几块木头砸下来,翻身一躲,就已错过时机。
这下连尸体也没有了,沈百终只模糊瞧见一片花花绿绿的衣角,就再也没了视线。
小楼外,人已越来越多。
楚留香披着外袍,咳嗽几声,道,怎么回事?沈百终进去多久了?
陆小凤道,约莫小半个时辰。
燕十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左转右转,恨不得跑进火里。
陆小凤虽对沈百终很有自信,却也想进去。
他已在心里数数,决心数到九百时,沈百终还没有出来,就进去找他。
幸好他数到三百时,沈百终就出来了。
他的衣服虽烧掉一点边角,身上带着烟火味,除此外却全然不像在火里走了一圈。
你怎么样?
我没事。沈百终摇摇头,我没有见到薛笑人。
你有什么发现?
我只见到一具焦黑的尸体。穿着花绿色衣服的尸体。
薛衣人腿脚一软,脸色惨白,身体似乎已经僵硬,神色崩溃,许久说不出话来。
等他能开口时,神色却更加悲凉,问道,花绿衣服?沈大人,你,你有没有看清?
沈百终很不习惯告诉别人坏消息,只得道,火势太大,我只是看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