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玥玥着急了, 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还是我看看吧。”
  何方站在走廊的尽头，手中烟头明明灭灭，眼神不时瞟向这边, 尽职尽责地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
  丁鑫侧目，“你能看懂？”
  他怀疑一年级小学生倒底识几个字。
  手机界面是一个聊天的窗口。
  顾客：既然你有特殊情况，我也不为难你了。算了算了，就这样吧，不用你赔付，我也不吃了，算是减肥。
  丁鑫转了一个46元的红包给对方：大哥，请您收下，实在对不起了。
  对方没收，也不再回话。
  玥玥眼睛瞪起来，“这不是解决完了？”
  顾客收不收钱是顾客的事情，起码双方处于良好的沟通状态。
  “嗯，这一单算是解决完了。”
  “另一单呢？”玥玥啪啪直点，找到了另一名顾客的聊天界面。
  可爱的眉头皱起来，“这个，挺有意思啊。”
  丁鑫苦恼地蹙了蹙眉头。
  第二个超时的单子是名女顾客，准确地说是个女孩。
  聊天界面里，女孩只有一句话：你慢慢送吧，多晚都可以。
  玥玥歪头：“她点了什么？”
  丁鑫为难地咂了下舌，“她点的是一个生日蛋糕，价格是98块。我商量赔付她一个，她不同意。”
  “生日蛋糕，难不成她今天过生日？”玥玥长长的眼睫忽闪几下，“要是过生日的话，我就觉得有点儿抱歉了。”
  难怪对方执拗地要这个蛋糕。
  “蛋糕现在在哪儿？”
  “在我的外卖车子上，”丁鑫顿了下，“如果没有被偷走的话。”
  因为着急，外卖车子就胡乱停在电视台门口，丁鑫现在什么都不确定了。
  但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该担的责任他会担，该赔偿的，他绝不逃避。
  第一个超时的单子，是23块，为了表示诚意，他转过去46块，算是双倍赔偿。顾客接收到他的诚意，所以拒绝领红包，愿意就这么算了。
  可这个女孩却不，既不要赔偿，也不想另外下单，她非要丁鑫外卖箱子里的这个蛋糕。
  玥玥主动跟对方进行沟通，她灵巧的手指在手机上啪啪点击：我刚刚帮您下了同样的一单，会有新的外卖员将蛋糕给您送过去，影响您过生日的心情，实在是抱歉。
  她偏了下脸，问丁鑫：“你里面有98块吗？”
  丁鑫被她的语气“伤害”到，声音闷闷地说了声：“有。”
  这简直不像是六岁孩子能对他说出来的话，她竟然质疑他有没有98块。他再穷，也不至于连98块钱拿不出来。
  年轻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地打击。
  玥玥接着发送了一个98元的红包给对方：请收下，祝你生日快乐。
  一个订单加上一个红包，正好也是双倍赔偿。
  更令丁鑫遭受打击的是玥玥灵巧如飞的五指，她不仅会下单点外卖，还会流畅无比地打字聊天，而且他注意看了，没有一个错别字。
  他打字快的情况下，偶尔还会蹦出一个半个的别字，六岁的小珇玥刚刚打了那么多字，准确率竟然是百分百，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带错的。
  一年级小孩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丁鑫看玥玥的眼神，惊叹、佩服！
  女孩子停了一会儿才回复：把外卖单子取消吧，我的要求是，必须是叫丁鑫的外卖员为我送来生日蛋糕。
  玥玥呆了一瞬。
  这个要求？
  她转头，漆黑的眼眸盯着丁鑫那张阳光帅气的面容，“你，招桃花了？”
  竟然被顾客点名送外卖！
  丁鑫亮白的面皮染上一丝可疑的红云，他稍显烦燥地说道：“商家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见过这个女孩？”
  “好像有点儿印象，但是不确定。每天送的外卖那么多，哪能单单都记住？我现在上课，只周末能送送。”
  “哎呀，这还用说嘛，女孩肯定认识你。”
  玥玥跟打量什么似的上下扫看丁鑫，丁鑫被她看得不自在，弯腰扯起地上的衬衣，胡乱往身上套。
  玥玥瞧着他，嘴巴撅撅，“哎，你长得，也挺帅哎。”她咝了声，“不过，比我爸爸是差了点儿。”
  丁鑫系好扣子，挺了挺胸，“你既然没事了，那我先走了。”他伸手要自己的手机。
  “你等等，”玥玥握着手机，“我先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安抚安抚她的情绪，然后，我惹出来的事，我得善后。”
  玥玥下了决定：“我帮你去送外卖，”她嘻嘻一笑，“顺便看看她长啥样。”
  “这么晚了，你得回家，不能太任性了。”
  “没事，我爸肯定会同意的。”
  ~
  台长办公室。
  苏芳意所有的自信与伪装，在签下“解除合同协议”的那一瞬间，崩塌了。
  她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
  倔强的眼泪，一滴一滴淌下来。
  这一刻的狼狈，自不必说。
  台长重新拿起手机，“樊董，合同解除了，苏芳意已经不是我们电视台的人，湛小文只是实习助理，她的实习期到此结束。我现在报警，让她们接受法律的制裁。相关的监控视频，我们会完整提供，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台长的态度相当诚恳，是解决问题该有的态度。
  樊雾宽厚有力的手掌，一下一下，柔和地拍打金晴的背，但下一刻说出的话，却让全场皆惊。
  只听他缓而有力地说道：“算了，事情到此结束，非常感谢台长和副台长的配合。”
  台长：“……”
  副台长：“这，樊董，人命关天的事情，必须要报警的呀。”
  李之也站在门口，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樊雾，是人讲不出这样的话吧？女儿死了，就这样？
  就这样？！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如此冰冷无情吧？
  伤心欲绝的金晴蓦然抬头，眼中是震惊无比的眼神。
  她的女儿，他就说了算了？
  还是以这么一副不负责任的态度？
  樊雾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个弧度，“玥玥没事，活蹦乱跳的，哪哪儿都好。”
  所有人：“……”
  垂头丧气的苏芳意忽然抬起头，她难以置信地冲着樊雾喊：“你骗了所有人，樊辰玥明明一点事儿也没有，你却撒谎说她死了。”
  樊雾神色淡然地扫过所有人，“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女儿从二十二摔下去了？”
  “……”台长转头问林田夜，“你，你不是说人从22楼摔下去，被救护车拉走了吗？”
  林田夜茫然：“是，监控显示孩子去了二十二楼，外头有救护车，樊董说她女儿去了医院……”
  “我只说我女儿去了医院，其他事情是你们脑补的，与我无关。”樊雾没事人一样，轻轻拍了拍金晴的背，“没事了，咱们回家吧。”
  戏看了，气出了，不回家等什么？
  苏芳意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地板各处散落着她蜷曲的长发，她从身体到心灵，遭受了无与伦比的伤害。
  她表情扭曲地“啊”了声，像疯牛似地爬起来，想去攻击金晴。
  在门口站了半天的年轻男子，一条腿横过来，轻轻松松把她给挡住了。
  苏芳意脑袋被撞到，人往后一倒，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樊雾回过头：“哦，其实我女儿没有去医院，我只不过是跟大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苏芳意头昏脑涨地爬起来，艳红的嘴唇张到最大程度，歇斯底里地大喊：“啊——”
  她被气疯了！
  湛小文懵了一会儿，脸上由阴转晴，她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喜滋滋地爬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不用坐牢了，我不用坐牢了。”
  她神神叨叨地往外走，“没有工作，总好过坐牢。”
  这是她踏入社会受到的第一个教训，足够她享用半生了。
  李之也震惊之后不由得笑了，这个玩笑开得，可够大的。
  她摇头，不知道作何评价。
  台长和副台长面面相觑。
  副台长挤出尴尬的笑容，“台长，人家女儿的确是被关了，的确是被吓到了。这么闹闹，也，也还算说得过去。”
  台长能说什么？
  半天唉了声，“不报警也好，报警顶多关她们几天，对我们台里影响也不好。樊董考虑挺周到。”
  玥玥即便是没事，照样可以报警。但那样的话，势必影响电视台的口碑，一个小孩子为上个厕所都能出事，这电视台的管理也太松懈了。
  樊雾如此处理，还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