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毅一脸绝望。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那些明明已经压抑下去的悲伤，再一次翻滚。
  小星咬着牙，小拳头已经攥得非常紧。
  “你，你还要胡说八道！”
  “你还敢胡言乱语！”
  说罢，重拳挥击。
  小星出拳，马毅并没有闪躲的念头。
  嘭——
  脸颊上重挨一拳，整个人扑到了地上，吐出一口血。
  若是其他人对马毅出拳，马毅必然会防御，也会反击。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了小星是殷族人。
  他不能对殷族人出拳。
  他的内心深处，对殷族人有着无限的内疚之情。
  赵凡上前一步，拦住小星。
  “小星，别激动，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而且，也是整个殷族共同的决定，你打他也没用。”
  小星内心崩溃，“哇”得一声，痛哭起来。
  她一向是坚韧不哭的，但此刻是真的绷不住。
  原本不知道自己是殷族人，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在哪来，倒还能得过且过的过活着。
  而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族人都已经没了，小星真的扛不住这个现实，蹲坐在地，哀嚎……
  赵凡摸了摸她的头，安慰着。
  马毅爬起身，呼出一口气。
  “迟早会相互报复，会为了各自的父母，继续相互残杀……”
  马毅神情呆滞的嘀咕着，自言自语。
  赵凡看向马毅：“你说有五百名孩童，还有十二个少年活了下去，他们在哪里？”
  马毅道：“都死了！”
  赵凡皱眉：“为何？”
  “为了防止我父亲所言的事情变成事实。”马毅道。
  “你们杀了他们？”赵凡怒声。
  马毅摇摇头：“我们担心所有人待在一起，会继续相互残杀，所以就分散成十二路，各自带着一路人离开。
  “但最终，没有人活下去。”
  马毅说到这，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于悲伤之中。
  赵凡听此，算是明白了。
  小星和小宇是被分散去了北部洲，但最终他们没有抵达北部洲，就遭到了海难。
  但其他十一路人，为什么也都死了？这让赵凡疑惑。
  “北部洲的一支，遭到了海难，那你们呢？你们其他十一路人又怎么会死的？”赵凡问。
  马毅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一路遭到了一支土匪军团的围剿，他们把孩子们都杀了，我把他们都杀了，只有我一个人活了出来。”
  “其他路的人，不知道！”
  马毅摇着头。
  赵凡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凭什么说殷族人都已经没了？”
  马毅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条绳子。
  绳子上有一块玉石吊坠。
  赵凡看着玉石，明白了。
  “唤吊！”赵凡道：“你们之间有唤吊做联系！”
  马毅点点头。
  “对，但是这些年，唤吊没有任何的动静。”
  “我们之前约定，每年正月，都要通过唤吊做一次联系，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动静。”马毅道。
  赵凡呼出一口气。
  此时，赵凡的内心很复杂。
  因为他基本肯定，真正影响殷族人寿命的，是他们的经脉，而非人口数量。
  虽然不知道当初的殷族人是以什么根据来做出判断，说人口是影响他们寿命的因素，但这种减少人口来延长寿命的做法，绝对是扯淡中的扯淡。
  想必，也是殷族人太渴望冲破寿命咒诅的限制，所以才会进行那场自相残杀的屠杀行动。
  但这终归无法解决殷族人寿命问题！
  他们的寿命，还是会非常的短！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呢……”赵凡嘀咕。
  整个殷族已经为错误的判断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赵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马毅和小星，真正原因是在经脉。
  “现在能进村子了吗？”赵凡问，也是转移一下话题。
  马毅停顿片刻，言道：“没有人有能力阻止你进村。”
  赵凡道：“如果你们忌讳，那我还是不进去了，也不想破坏这个村子的宁静。”
  马毅无言。
  赵凡又问得一声：“你在这村子里几年了？”
  “七年！”
  “期间释放过几次武元之气？”赵凡紧跟着问。
  “真正的出手，算上这一次，也就是三次，其余的，就是在练功的时候会释放。”马毅回答的干脆，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下，是一颗懒得在做掩饰的内心。
  赵凡听此，点点头。
  片刻之后才再一次开口：“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几岁？”
  “二十七！”马毅道。
  “二十七，超过了有记录以来，殷族人的最长寿命。”赵凡道。
  “是啊，这是我父母给我延的寿命！”马毅悲伤。
  赵凡听此，无奈。
  他想说，这不是他父母给他延的，而是因为他在过去七年里，在这小村庄里过着最普通人的生活！
  没有战斗，就不用释放武元之气，经脉就不会出现自我强化现象，也就不会透支生命。
  “以后，你就好好生活在这村子里吧。”
  “我会把这个村子纳进战神殿的领域，会有一支实力足够强大的军队在这村子之外的地方保护你们，你以后不要再使用武元之气，就当自己没有武元之气。”赵凡道。
  马毅不解：“你想做什么？”
  “我想说，这样，你能活的更久。”赵凡道。
  马毅皱眉，隐隐听出了些端倪。
  “听说，战神大人是世间最好的炼药师，在百年之前，我殷族长老曾拜访过战神大人，还请求了战神大人为我们根治寿命咒诅。”
  马毅说着话，目光紧紧盯着赵凡。
  “战神大人，百年过去了，您有答案了吗？是不是减少我殷族人口，就能延命？”马毅问。
  赵凡沉默，而后，点点头。
  “算是吧。”
  “人口少些，确实好一点，不够，最好是不要再动用武元之气。”
  “除非真的遇到了危机，不得不施展武元之气。”
  赵凡只能顺着殷族人错误的判断来说话。
  他不能告诉马毅，减少人口毫无意义……这会让马毅更加崩溃。
  所以，赵凡只能默认“减少人口”的方案，同时，提出真正的方案。
  马毅没再多说，默默接受命运。
  赵凡转身看向小星：“小星，你也一样，往后尽量不要用武元之气。”
  小星比马毅更悲伤，没有说话。
  赵凡呼出一口气，你们先冷静的想想吧，我去把瑶儿接回来。
  说罢，闪身而出。
  一里地外的山坡上，瑶儿伸直了脖子在眺望远处。
  距离太远，她只能是看到几个黑点的人影，不能听见赵凡和马毅的对话。
  “别看了，带你过去了。”
  赵凡闪身到了瑶儿的身后。
  瑶儿听得身后的声音，赶忙转身。
  “哥，您没事吧？”瑶儿关切。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可是道元境啊，这天下，哪里还有人能让我有事情。”赵凡笑道。
  瑶儿抿了抿嘴，有种想哭的情绪。
  “哥，对不起，我看到阿沛哥那样对您，我就想到了我之前也是那样对您，我真是过分了，对不起。”她哽咽道。
  “行了，都过去了。”赵凡说着，伸手，搭住瑶儿的肩膀。
  闪身之下，赵凡把瑶儿带回到了阿沛的面前。
  阿沛此时的嘴角渗着血。
  他也是迷茫，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马大叔，您，您打不过他吗？”阿沛带着难以相信的口吻。
  马毅摇摇头。
  “不用打了，他不是敌人，是自己人。”马毅道。
  阿沛皱眉：“可是，十年前的天火，我们父母亲的仇……”
  阿沛不甘心。
  马毅站起身，没等阿沛说完，已经摆出威仪，打断了阿沛：“阿沛，这都是误会，你刚才也都听见了，十年前的天火，是拜赤炎那个狗皇帝所赐！”
  “可是……”阿沛还要反驳。
  瑶儿上前一步：“阿沛哥，这真的是误会。”
  “赤炎已经死了，哥哥已经把赤炎杀了，而且，而且杀赤炎的最后一刀，是我划的……”
  说到这，瑶儿的情绪复杂。
  作为医者，她不该杀人，但为了父母以及村里的亲人们报仇，她知道自己必须划下那一刀。
  “赤炎死之前，已经承认了他的罪行。”瑶儿道。
  阿沛和马毅此刻都有些僵硬。
  “你说什么？赤炎死了？已经死了？”阿沛问。
  瑶儿点头：“就在昨天。”
  阿沛必须感到震惊。
  即便他只是一个小村民，却也知道赤炎是帝国的皇帝，是天下权势和实力最强之人。
  但现在，他居然听到了赤炎已死的消息！
  他皱眉，恼怒道：“赤炎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了，你们说十年前的事情是赤炎害的，那就是赤炎害的了！”
  他还是不相信赵凡的无罪。
  脑海中，十年前那场天雷天火的悲惨画面，依旧不断闪现。
  瑶儿着急：“阿沛哥，这是真的。”
  阿沛不理会。
  十年来，村庄里所有幸存者都是笃定十年前的灾难来自于赵凡，现在突然要他们推翻之前笃定事情，确实很难做到。
  “阿沛！”马毅开口：“你如果还信我，就不要再把战神大人当做敌人。”
  阿沛绷着脸孔，即便他对赵凡的仇恨不改变，但看在马毅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再说什么。
  拱起手，阿沛对马毅道：“马大叔，要是没有您的话，我们的村子早就被官府的兵马清灭了，您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既然信，就别再多说了。”马毅道。
  “是！”阿沛拱手，忍气。
  其实，马毅也是在这村庄里找到了一份安慰。
  当年他负责几十名孩童，却最终一个都没有保护下来，尽数被土匪杀害。
  如此，他内心有了缺失。
  直至他来到北端村，看到北端村的难民，尤其是像阿沛这种幸存下来的少年，他便本能的产生了保护欲望。
  随后，瑶儿在阿沛的陪同下，前去了十年前故去村民的集体合葬墓地祭拜。
  而赵凡和小星返回战神殿。
  小星的情绪低落，一时间还无法消化自己的身世。
  赵凡见她如此，想想也该给小星找到事情做。
  “准备准备吧，我们该去中都洲一趟了。”
  赵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