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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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客 更新:2023-11-09 14:20 字数:6669
裴萧元望着少年背影,唇角微微动了一下。
只有初次从军的少年人,方有如此初生牛犊般的无畏无惧,哪怕是已陷入如此一个艰难的境地。
这是乾德十八年的十一月初了,距离他离开长安北上,已过去了十个多月。
他如今所在的地方,名为大彻城。
这一片地,连同西面千里之外的光明城,早在汉时,便曾归入朝廷辖制,教化余风,至今未绝。后王朝频繁变更,失去羁縻。至圣朝立业,百余年间,亦是几度得失,并未真正完全夺回控制。几年前西蕃一战过后,又基于各种考虑,朝廷也并未将这两地强行收归,是以至今仍属西蕃之地。
裴萧元是在一个多月前,依照计划,领兵来到这里的。
这一场战事,分三个方向,几乎是同时进行。
剑南方向,九月叛乱基本平息。宇文峙和黎大禄在当中起了关键作用,协助朝廷军队反杀。李延皇旗方张,便被迫退出剑南,继而助力何利陀扩张。
何利陀凭借高原得天独厚的优势,再次集全国之兵,号称三十万,加上剑南逃入的叛军残余,在李延的指点下,全力北上,攻打河西,意图夺取对这一带的控制,扼圣朝西出之路——这也是李延许给何利陀的礼物。倘若事成,河西之西,从凉州起、甘州、肃州、瓜州,以及羁縻的全部西域小国,悉数赠予。
而这仅仅只是河西之南的压力。在河西之北,阿史那阿狻儿也成功压服其余酋部,受共同拥戴,已领兵南下。据守这一带的令狐恭受到南北夹击,压力极大。
而裴萧元此前驻在原州一带,抵挡西蕃军队另一个方向的进攻。经过多次拉锯,他已稳稳筑牢这道防线,随后,与令狐恭商议,他定下了一个大胆的策略,决定领兵出关,涉险深入高原,夺取并控制大彻城。
大彻名为城,实际地方不大,一个四方城堡而已,但地理却极重要,扼两道山梁通道,是西蕃主力攻打河西的粮草运输枢纽。控制此地,便可截断西蕃粮草之道。没有供应,西蕃大军即便已抵达预定作战位置,短时间内想发起全面进攻,也是痴心妄想,如此,便可缓解令狐恭在河西的压力,只需暂时专心对付北面的阿史那便可。
便如此,两个月前,裴萧元率领两万人马,从当年神虎军曾浴血守卫过的北渊出关,一路排险,进入高原,凭他此前作战的经验,抵达此地。
大彻城如此重要,自是重兵防守,却不期裴萧元军队杀到。经过一番血战,他如期夺下,断了西蕃军的粮草道。
按照接下来的计划,待辎重、后续补给和另外一支人马从原州出发抵达这里之后,供应补足,留部分守住此地,他将领兵继续北上,赶赴河西,与令狐恭汇合,从而决战。不料,天算不如人算。
就在上月,十月的时令,此地天降大雪,暴雪肆虐了将近七天七夜,原州送补给的那条道路,据说发生雪崩,彻底阻塞,断绝了人员抵达的通道。
而与此同时,在背后之人的指点下,何利陀为夺回大彻城,将原本计划发往河西的五万人马也调来此地。围城已将近一个月了。
不过,好在消息也已及时送抵朝廷。
朝廷封宇文峙袭接王位,加封武平大将军号,从剑南松州出兵,配合奔赴过去的贺都,即刻发兵,攻打西蕃中都。
中都正是西蕃此次北上用兵的指挥中枢之城,此举目的,自是围魏救赵,令西蕃军顾此失彼。要护中都,便必须回撤兵力。
然而,裴萧元在此守城已有将近一个月。
剑南那边,不知何故,迄今为止,却是迟迟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138章
一具棺木横卧在郡王府的大堂之中,内中躺着的,是原西平郡王宇文守仁的遗体。
兵败后,他不愿随李延入西蕃避祸,更恨儿子与黎大禄倒戈,愤怒欲狂,当时一路西退,带着还没散的最后一批残兵败将,占据有着剑南门户之称的松城,意欲在那里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不料被当地人活捉,意欲献给朝廷平叛大军总管薛勉。宇文守仁不愿受辱,遂自刎而死。薛勉闻讯,命人不许侮辱遗体,以棺椁收敛,随即送回到了郡王府,还给宇文峙。
宇文峙额系孝带,木然跪在棺木之前。棺头前的一排冷烛火光跳跃,许久过去,他的背影却仍一动不动。
他的悲恸和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军情实在紧迫,多耽搁一时,大彻城的危险便多一分。
那奉命送棺回来,亦带着朝廷命令的使者在外已等半天,眼见天黑了下来,却还是没有应答,终于按捺不住,入内小心地劝:“请郡王节哀顺变。老郡王身后之名,朝廷那里,等到平乱过后,照着郡王功勋,自会加以斟酌妥善安排,这一点,郡王不必顾虑。如今贺都已至松州一带,就等郡王行动,一并发兵西蕃中都。只要松州出兵,再打着贺都的旗号,那何利陀忌惮后方不稳,有所顾忌,必会就近回兵,如此,则大彻城危机可缓,裴将军也可顺利脱困,北上与令狐总管汇合。”
他说完,又半晌,只见宇文峙的背影终于动了一下,缓缓转面道:“来人,带贵使下去,好好休息。”
他话音落下,堂外便奔入十来名甲衣卫兵,立刻将使者围住,“请”他下去。
“郡王这是何意?”使者怎不知这是何意,未免大惊。
“剑南兵力本就有限,又刚经历一番内乱,上下渴盼休养,朝廷之急,我记下了。待整休完毕,我自然发兵中都!”宇文峙双眼血红,冷冷道了一句,随即拂了拂手。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卫兵立便将使者架住带出。
“郡王!西平郡王!这可是公主的命令!你敢不从——”
那使者被人推着被迫朝外而去,一把攥住了大门,死命抵着不退,口中高声喊道。
他不说还好,提到公主,只见宇文峙的眼肌微微抽了一下,面上笼着一层阴沉之色,遽然厉声喝道:“带下去!关起来!”
黎大禄便在近旁,没料外甥突然有如此举动,既意外,又吃惊。
使者被强行拖走,呼号之声渐渐消失。他急忙上去道:“你这是何意?此为朝廷之命!当初也不知怎的,你父图谋被朝廷知晓,你被囚在长安,他却不顾你死活,受人蛊惑,趁圣人丧子之机,以为朝廷内虚,便贸然举兵。原本照那些长安大臣的提议,你是要被拿去祭旗的。我向公主发誓,效忠朝廷,公主信我,二话不说,直接便将你放回来了!难道你也想叛出朝廷?”
剑南倚仗地势之险,外来难攻,自古便是一块适合称王的地方。朝廷此次用兵,若非有黎大禄反戈相助,料也不至于能如此顺利便击败准备多年的宇文守仁。宇文峙若真有如此打算,黎大禄也不会过于惊讶。毕竟,父子裂痕已生,心若狠一些,趁此机会,借朝廷之力弑父,再自己取而代之,仿佛也是说得通的。
然而转念一想,黎大禄又觉不像。外甥被软禁长达数月,回来后,黎大禄便觉他终日阴沉着面,性情愈发暴戾,不但对别人,对他自己也是一样,逢战全然不要命,多次竟未着盔甲,肉身冲锋在前。如此打仗,虽能激励士气,令麾下士兵拥戴效忠,然而黎大禄总觉他有如此行为,不像是在刻意收拢人心,倒更像是浑然不在意他自己的性命和安危。
今日又见他如此行事,黎大禄怎不愈发惊疑。故如此发问。
宇文峙却是一言不发,掉头便去。
因他在战中狠勇异常,又身份使然,加上母家厚泽,长安回来不久,便迅速得到了大批当地少壮将士的拥戴。外甥如此模样,黎大禄一时摸不透他在想甚,也不敢贸然和他作对,正想着如何偷偷通知薛勉商议对策,不料堂外又冲进来一拨人,如法炮制,将他也押住,关了起来。
黎大禄被外甥囚禁,半步路也走不出去,他是焦心如焚,徒呼奈何,另一边,西南平叛军总管薛勉,很快也收到宇文峙按兵不动的消息。
不但如此,他又被告知,宇文峙竟派遣重兵,封锁松城。
这是边陲重镇,自古以来用兵之地,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蕃都,松城被封,意味着军队直通西蕃中都的捷径被拦。
以他多年从军的资历,倘若这还看不出宇文峙的意图,那便真是白活了。显然,宇文峙这是父子决裂,他借朝廷之兵夺权之后,翻脸便又走上了其父的老路,意图自立为王,脱出朝廷辖制。
裴萧元领兵深入高原,遭遇意外,和两万将士一道,如陷孤岛,情势已是危若累卵。这边竟又生出如此变故。
他此番能得公主信任,获如此机会,他自然一心效命。
不但如此,对宇文这种野心勃勃的叛臣之家,原本便不能完全信任。这一点,他一开始便有防备。此前,大局虽然定下,他也不敢立刻将主力撤远,依然还在附近距离三两天内的地方,宁可空吃粮饷,也要先观察局势,随后再作决定。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立刻召聚散各处军队,以最快速度集结,兵临城下,决意拿下宇文峙,继而强行打通松州之道。
不过三两天,他便率先领着一支军队抵达。城门紧闭,城墙头上,弓弩手严阵以待。
那宇文峙不管薛勉如何在城门下大骂他是疯子,做事不可理喻,地狱无门强要闯,竟也始终沉得住气,不予理睬,不曾露过半面。当天,薛勉试了几次攻城,皆被箭阵逼回。
主力尚未到达,眼见天色渐暗,薛勉忍怒,只能等待次日,不期黄昏,长安赶到一位不速之客,竟是兰泰。
他风尘仆仆,显是日夜兼程行路所致,到来之后,也不说休息,立刻便告知薛勉,他是受公主差遣而来,要见宇文峙一面,叫他传递消息。
薛勉十分惊讶。从长安到这里,路途迢迢,又多险道。有时一天也只能走几十里路。没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抵达。而显然,兰泰此行,是为宇文峙而来。只是有几分奇,公主是如何早早便知宇文峙会有如此失心疯般的举动,竟提早派人代她前来见面。
他知这位探花郎在朝中颇得公主信任,虽年纪轻轻,却常受召参与小朝会的议事,并撰各种朝策和文书,且因画的缘故,与公主的私交仿佛也是不错。恰好,兰泰此前和宇文峙又有过同在十六卫中担任皇家卫官的经历。派他来,确实是妥当的人选。
薛勉急忙派人到城下通报,特意点明,系公主所派。
果然,宇文峙这回没再充耳不闻,很快便开出一道小城门。兰泰坦然入内,在郡王府的大堂之中,见到了宇文峙的面。
宇文峙高坐在郡王位上,丝毫也无客套,径直便问他来此何为。
兰泰行礼,口称郡王,开口,微笑道:“你如今此举,莫非是因朝廷将你囚禁许久,又欲杀你祭旗,故而心中怨气难平,意图报复?”
第139章
宇文峙冷冷地道:“这便是公主将你千里送来我这里要说的话?”
他的面庞泛着醺色,双眼发红,身上带着浓重酒气,显是饮了不少的酒,带着醉意来见他的。
兰泰笑着摆了摆手:“许久未见,没有想到,再见已是物是人非,你今为郡王,我为公主使。方才我是忽然想起从前大射礼的情景,一时有所感触,你我之间一句笑谈而已。公主怎可能和我说这话?”
宇文峙慢慢斜靠在了背后一只细软隐囊上,侧目望来,发红的眼里依旧满是冷漠:“公主打发你来何事?”
兰泰不再玩笑,转为正色,解下身上一直负着的信筒,打开,取出内中一卷似是书画的卷轴,双手恭敬地托着,放到了近畔的案上。
“这便是我此行来的目的。受公主之托,将画转给郡王。此画是由公主亲自所绘,叫我交到郡王手中。”
宇文峙的目光落到这一卷静搁在案头的画轴上,盯了片刻,他抬目,唇角微微扯了一下,“我何德何能,敢受公主如此之恩。”他看起来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也无。
兰泰自顾道:“两个多月前,有天杨公公忽然过来,道公主召见,领我过去。当时公主应是临盆在即了,已多日不大露面,我不知公主此时召我会是何事,匆忙跟随杨公公过去。郡王你可知道,公主人在哪里?”
宇文峙仍是沉着面,一声不应。兰泰便也止言。静默了片刻,宇文峙动了动肩膀,终还是先开了口,只是面色变得愈发沉冷:“你有事便说。若是无事,我便送客。如今这里也是不好留你。”
兰泰望他一眼,继续说道:“公主竟在慈恩寺后山脚下的一间追福室里,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到时,她正在室中对着壁画临摹作画。当时天已凉秋,她身着大氅,衣物完全掩了身子,但还是瞧得出来,身子沉重,行动很是不便。谁人能够令她在这种时候还亲自来此作画,我很是惊讶。”
“我到之时,公主的摹画已临近完成。她应当画了许久,我见她面带倦容,也不敢随意打扰,便在一旁观她作画。案上有只指高的小玉瓶,如女子闺中用来盛装胭脂香粉所用,置在此处,想必装的是色料了。公主画完,只剩优婆夷的双目还待点染,我见她打开瓶盖,挑了些粉末出来,与颜料调和,以此用来点睛。我从没见过此物,忍不住便问了一声。”
随他讲述,宇文峙面容上的戾冷之气不觉微微消淡下去,当听到这里,他的目光暗动,仿佛突然间记起了什么原本已极是久远、连他自己或也早已忘记的事,眼中露出了一丝迷惘和惊疑的神色。
兰泰继续说道:“公主告诉我,此物壁鱼。我方顿悟。”
“世子不是画画之人,想必不知壁鱼是为何物。那还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天下画工皆传,叶钟离画笔下的人物出神入化,目睛能随人而动,是仰仗此物之功。因而有段时日,人人争求壁鱼,致令此物千金难得。”
“话虽如此,我却不信邪门。叶画如神,自然是因画者画技出神入化,和区区书虫又有何干。我没想到公主竟会相信。仗着此前和公主因画而略有结交,忍不住冒犯,提了一句。你知公主如何答我?”
不待宇文峙发声,他自己接着说道:“公主为优婆夷点睛,说此物之功,确是世人缪传,但能花费数年集如此一瓶用作赠礼,送礼之人的用心,弥足珍贵。壁鱼固然无传言之功,但也非一文不值,用在画中,可稳固色料,令其常葆鲜艳,画作不易褪色。她之前因机缘巧合,曾在草丛里捡回过一瓶遭人丢弃的壁鱼,一直收藏,这回用在画中,再好不过。”
宇文峙一时呆了。
“公主作画毕,待画干透后,收起交我,命我来此,将画转予世子,并转告,自剑南平乱以来,举国上下为之鼓舞,相信这个消息,对如今还在北边作战的将士而言,也足以振奋人心。世子在当中功不可没,朝廷自会论功嘉奖,但在朝廷之外,公主也想另外有所表示,思来想去,知世子是孝子,便将世子从前在此为已故王妃作的追福壁画以原貌临在画纸之上,以此赠予世子。画虽平平无奇,却是她的一番心意。”
宇文峙愣定了许久,突然,自座上翻滚而下,迈着还未酒醒的步伐,踉跄来到案前,一把抄起卷轴,打开。
眼前赫然显出一副熟悉的画面,正是她从前为他母亲所画的那一幅优婆夷飞升极乐世界图。
她将那追福室中的壁画,以原样缩小,复刻在了这一面绢纸之上。
他看着,目光最后落到了画中优婆夷的一双眼睛之上,久久不动。
兰泰望他背影,等待了片刻,从身上又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公主命我转你之信。”
他上去,将信搁在画旁。
宇文峙慢慢拿起。
“世子见字如面。”絮雨说道。
“兰泰受我委派,将画送赠世子。犹记捷报传来,满朝皆为庆贺之声。于国于民,此事自为率土之庆,我却独独不能向世子道贺,此画,也非我为贺世子立功而作。父子白刃,世上最大之悲惨,也莫过于此,于人子而言,有何值得庆贺之处?唯一之庆幸,便是错不在世子。故借此画,代我,代剑南之民、天下之民,敬谢世子大义,望世子保重己身,勿为此而过于悲恸。”
“然而,世子若能读信,则也意味世子已是重蹈老郡王之覆辙。此实为我不愿见之最坏可能。无意过多揣测世子所思所想,更不敢对人妄加论断,但容我大胆猜测,倘若世子当真已是铸错,究其起因,除去至今未能得报的长兄之仇,或也在我,无凭无据,不叫世子西归,名为待事,实与囚徒无二。”
“对老郡王的认知,最早,当起于数年之前我随阿公入剑南的经历。离开路上,阿公曾对我感叹,郡王非画道中人,早年在长安,未见他对阿公有过任何结交之意,泛泛数面而已,多年之后,竟如此礼贤下士,乃至强留。事若反常,必有缘故,而上位者延揽名士,多意欲何为?又有此行深入剑南的亲身见闻,阿公当时虽未言明,却颇见隐忧。及至郡王派人代世子求亲,我忆阿公之言,难免愈发起疑。故大射礼后不久,我便借故将你扣下,并告知陛下,遣人刺探,果然发现老郡王有私交李延之举。可惜剑南偏远,令尊经营多年,想要撼动,谈何容易,终还是无可避免,有此一场祸乱。”
“世子被囚期间,我听闻世子萎靡不振,终日醉酒度日。也曾数次传话,欲面见世子,奈何世子屡次拒面,无奈转而设法联络到了黎将军。我知世子满心傲气,倘当真视被囚一事为奇耻大辱,怨愤难解,也是人之常情。于私,此事我虽倍感遗憾,但亦是无妨,如此行事,我自有考虑,问心无愧。但于公,我仍有最后一言,望世子辨清利害,勿因一时难平之怨,行差踏错,重蹈老郡王之覆辙。”
“世子当初在追福画前,曾与我谈及令堂。世子当日之痛,我未曾忘,也望你自己如今勿忘母殇。长兄之仇,或可记在旁人头上,但夺杀世子母亲的仇敌,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这场国战之敌,孰轻孰重,料世子自能明辨。”
“但愿你我下次见面之时,世子不是献俘礼上等待被诛的叛逆之一,而是有所作为,日后可造福一方的西平郡王。”
“最后一言,无论世子作何抉择,已故王妃在长安的追福室,只要我在一日,必将予以保留,以此,作为对世子当初于大射礼上自伤的回报。”
宇文峙背影僵硬,始终低头,看着手中那几张信纸,若已入定。
“宇文兄!”
兰泰此时忽然发声,以从前在长安时的旧称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