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 第24节
作者:碎厌      更新:2023-11-20 16:31      字数:3965
  孟怀菁嗯了一声,伸手握她的手腕,又握她的腰,皱眉说:“怎么这么瘦?”
  “正常体重。”似乎怕孟怀菁不信,司嘉又补了句:“我吃得不少。”
  孟怀菁片刻没说话,微不可闻的一声叹,然后去牵司嘉的手,就像小时候教她学走路那样,“吃得不少不行,要多吃点,营养才能跟得上,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想吃什么就买,知不知道?”
  “知道了。”司嘉应下。
  孟怀菁接着转话题:“哦对了,明天中午跟妈妈去吃顿饭,见几个朋友。”
  司嘉闻言偏头看她,“朋友?”
  “嗯,”孟怀菁不以为意地笑,“就是妈妈这次回来要参投的项目负责人,未来的生意朋友。”
  “那我去干嘛?”
  “算是家庭聚会,没人一上来就谈生意的,你到时候只管吃就好了。”孟怀菁松开她,她转身,两人面对面站着,孟怀菁捧她的脸,“他们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孩子应该也和你同龄,你就当去交个朋友,好吗?”
  司嘉点头。
  墙上的钟时针指到八点半的时候,司嘉带summer下楼放风,走到门口,被孟怀菁叫住,她走上前,把手里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系好,又往她口袋里放了两个暖宝宝,才笑着说:“行了去吧,早点回来,天冷。”
  “好。”
  外面温度确实低,没下雨没下雪,月明星稀的,就是干冷,幸亏有孟怀菁给的围巾,风没往脖子里灌,司嘉一手插兜,一手缩在羽绒服袖子里,任凭summer怎么撒欢,她在后面慢悠悠地走。
  晃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微信上收到diana发来的消息,让她注意查收上次拍摄的尾款,又说要请她吃饭,谢谢她当时救急。
  司嘉这才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打字回diana说吃饭就不用了,她也不亏。
  diana很快又发了条语音过来,司嘉点开:“嘉嘉啊,听姐一句劝,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姐等你高考完。”
  点到为止,满含期待和雄心抱负的一句话,司嘉听得明白,但她对此也只是淡笑了下,没给diana任何承诺,只说到时候看情况吧。
  而后就没再管她又发来了什么,只在退出微信时手指一顿,司嘉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在马路坎边自娱自乐的summer,三秒后她叫了它一声,它立刻跟能听懂似的回头。
  司嘉笑着举手机,“来,看这儿。”
  summer摇着尾巴转身,吐着舌头,下一秒,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司嘉低头点开那张照片,茫茫夜色里,通体雪白的萨摩耶真是又亮眼又可爱,越看越喜欢,她又切回微信,把这张照片往朋友圈一发,依旧没有配文,这个时间段,正是网上冲浪的高峰,没过多久,评论点赞就叮当叮当地响,在空荡的街头存在感很强,但司嘉没有急着看,过了会儿,她才点进互动通知,指尖划了两下,找到她想看的那条。
  20:47,陈迟颂赞了这条朋友圈。
  20:48,陈迟颂评论:这是你养的狗么?
  司嘉回他:是。
  发出去的瞬间,陈迟颂的另一条评论紧接着又来:【你在武宜路?】
  能问出这话,八成是看到照片左上角的路牌了,司嘉仍旧回了一个是字。
  然后没过两分钟,陈迟颂的语音通话直接进来,司嘉走到路边的一张长椅坐着,背风,慢条斯理地接起,“喂?”
  “你什么情况?”
  他开门见山地问这么一句,司嘉笑着边逗summer,边回答:“我能有什么情况?在武宜路上遛狗呗。陈迟颂,你也别想多了啊,我这回可不是来找你的。”
  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顿,陈迟颂的脚步似乎停了下,又问她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妈在南澜湾买了套房,这周末我到她这里来住两天。”
  “……南澜湾?”
  “嗯,南澜湾。”
  天隽墅和南澜湾同属万禾房地产集团,一个别墅群,一个高档公寓,都在武宜路上,小区之间一墙之隔,近的很。
  陈迟颂又问一句:“这么巧?”
  司嘉点头,“这么巧。”
  风声呼啸在听筒边,电流滋滋地轻响,挂断前陈迟颂说最后一句话:“那你等我五分钟,别站风口。”
  司嘉笑了笑,然后真就在长椅上定定心心地等了他五分钟,期间把评论区的几条消息回了,许之窈依旧活跃,她也是个狗控,对萨摩耶完全没有抵抗力,激动地问她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到她家去摸摸,司嘉说都可以。
  许之窈发来一个亲亲的表情时,司嘉意有所感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朝她这儿走的陈迟颂。
  没飘雪的冬夜,他就穿件加绒的灰色卫衣,也不知冷,仍是白天那条黑色运动裤,插着兜,一手牵着狗绳,手背青筋明显,loki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懒洋洋地踱,身段又高又挺,橙黄路灯在他身后投下一道冗长的影子,对上她的视线后,他混不吝地勾了勾唇角。
  等他走到跟前,司嘉站起来,summer看到同类,顿时兴奋起来,它没被拴着,可以肆无忌惮地围着loki转圈圈,loki一开始冲它叫,到后来似乎拿它没办法,就由着它往自己身上靠。
  一黑一白,这下连loki看起来都变得温顺不少,没那么凶了。
  司嘉忍俊不禁地斜额朝loki示意,问陈迟颂:“你也来遛狗?”
  “不是,”陈迟颂却摇头,“遛狗是借口。”
  司嘉看着他。
  “我想见你。”他说。
  第22章 霓虹
  ◎就像用目光吻过。◎
  心跳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如擂鼓。
  脚边summer已经扑进loki的怀里, 两只爪子扒在它的身上,似乎一点也不怕生,更不怕它。
  但也就五秒, 司嘉慢慢把手插回口袋, 她走到陈迟颂面前, 歪头笑了下:“那你现在见到了。”
  陈迟颂垂眼,很低地嗯了声,然后视线从她的眉, 到眼, 到唇,一寸一寸, 无声却强烈。
  就像用目光吻过。
  司嘉就由着他看, 风吹着她的头发,有几缕折进了围巾, 陈迟颂一言不发地伸手帮她勾出来,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后那块肌肤。
  有点痒。
  然后笑容收住, 司嘉唤了声summer,正在忙着跟loki拉扯的萨摩耶倏地一激灵,就跟军训被点到名儿似的,抬头看她。司嘉朝它招手, 示意它过来,话是对陈迟颂说的:“我出来有一会儿了,得回家了。”
  陈迟颂仍旧安静地收手, 直勾勾地看着她, 司嘉见他没有反应, 也无所谓, 带着summer转身就走, 两步之后,被叫住。
  “我给你圈的那几道题记得做。”又懒又不着调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司嘉回身,瞪他:“陈迟颂,你好烦喔。”
  “我这是在争取我的权益。”他秒回这一句。
  “什么权益……”话戛然而止,司嘉反应过来,就这样又被猝不及防地被撩了下,而后看着一人一狗慢条斯理地从她身后绕到她面前。
  陈迟颂一脸爷有问必答的混蛋模样:“做你男朋友的权益。”
  “你好烦喔。”
  司嘉仍旧说这四个字,明明白白的四个字,但意味明显不同了,视线交错,两人都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自己,还有今晚的月色。
  那时月亮躲进云层,清辉皎洁,陈迟颂听着,不置可否地笑:“行了,你快回去吧。”
  司嘉闻言也没再留恋,笑了笑,径直和他擦肩,留一个背影给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举过头顶朝他挥了挥。
  陈迟颂又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路尽头最后一盏昏黄的光晕里,才牵着loki往回走。
  -
  进门时孟怀菁盘腿坐在沙发上办公,头发夹着,抽空抬头看她一眼,让她把桌上的红枣银耳汤趁热喝了。
  “好。”司嘉照做,走到餐桌边坐下,手机在手边放着,那条朋友圈的评论仍在实时更新着,连带着消息栏里都多出几个红点,列表里那些熟或不熟的男生都在此刻,借着一条狗的名头,来和她搭话。
  看了几条,都挺没劲的。
  慢悠悠地剔出枣核,司嘉眼都没眨地把聊天框删掉,顺手把那条朋友圈也删了。
  世界一下清净了,司嘉专心地喝汤。
  没过多久,沙发上的孟怀菁抄送完一封邮件,电脑一合,起身朝她走过来,“甜吗?”
  “还行。”
  “嗯,我特意少放了点糖。”说着孟怀菁也抽椅子,往司嘉对面一坐,“不过我女儿就是漂亮,也不长痘,皮肤真好。”
  司嘉没抬头,勺子舀着碗里的银耳,“长过。”
  孟怀菁一时愣住,“什么?”
  “高一下学期长过痘。”
  那是她最浑浑噩噩,也是最叛逆的半年,一个人住在金水岸,爹不管娘不要,完全放养的状态,天天混日子,三天两头请假,拉着窗帘一睡能睡整天,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可能就那么一觉不醒了。
  直到升到高二,换了班主任,开始有心理老师介入,情况才好一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她仍是年级里出了名的问题学生,作业不交,成绩倒数,违纪事一大筐,进德育处跟进食堂一样熟门熟路。
  教过她的老师都觉得她无药可救了,只有她的班主任,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是他找到梁京淮,虽然司嘉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梁京淮的,能让梁京淮这样冷情的一个人愿意来淌这趟浑水,一淌就是一年。
  客厅里分外安静,只有暖气片发出轻微声响,而后被另一阵凳脚后退的呲啦声覆盖住,所有的粉饰太平在这一刻被撕碎,最后一口汤喝完,司嘉站起身,“妈,我先去洗澡了。”
  她把空碗放进厨房的水池,再从孟怀菁身旁经过,朝浴室走。
  到浴室门口的时候听见孟怀菁在背后叫她:“嘉嘉。”
  握上门把的手随之一顿。
  “对不起。”孟怀菁说。
  下一秒浴室门开了又关,紧接着花洒大开,温热的水倾泻而下,司嘉捋一把头发,仰头,任由热水从她额头滑落,淹过鼻息,有种让人清醒的窒息感。
  出浴室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孟怀菁仍在客厅沙发坐着,但大灯关得差不多,只剩靠窗一盏落地壁灯亮着,她没看手机没工作,就撑着额,人前雷厉风行的成功女性形象也被夜色吞噬得差不多了,听见动静她扭头看过来。
  无声对视到第十秒,司嘉让她早点睡,孟怀菁没应,而是说:“嘉嘉,过完年你跟我去芝加哥吧。”
  司嘉擦头发的动作倏地停住,像是没听清,“什么?”
  “我带你出国,你以后跟我。”孟怀菁慢慢侧过身,司嘉才发现她左手夹着的一根烟,已经燃到末尾,点点猩红在苟延残喘。
  后知后觉空气里有很淡的烟味在飘,阳台开了小半扇窗,细风涌动。
  司嘉没说话。
  孟怀菁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掸一记烟灰,然后俯身,把烟按灭在面前的水杯里,抬头看她:“这烟太烈,以后别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