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 第11节
作者:
火织星 更新:2023-12-06 23:57 字数:4183
沈肃站在屋檐下,看着那纤细的身影融入夜色,他吹了一会儿风,察觉浑身没有了燥意,才转身坐回了案桌。
案桌上摆着那本文姝还回来的书。
沈肃翻开,直到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响,他合上最后一页。
今夜是心绪不太平静的夜晚。
梦中并没有激烈的场景,唯有她,清冷的眼里带着几分疑惑,问他:“你还生气吗?”
而后画面一变,她向来冷淡的面容染上潮红,双眼无助地看着他,那双他爱极了的眸子里,全是对他的情愫和渴望。
她像一株藤,攀附他,缠绕他,然后把他慢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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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带着沈度和沈姿来给老夫人请安时,便见俞文姝已经坐在一旁喝茶了,见她进来便起身恭敬喊她姨母。
昨日文姝说完话便走了,王氏被知绿扶回春宜堂,脑子里乱哄哄的,谁知沈度就飞快跑回来,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一样。
王氏心中自然是儿子重要,连忙问沈度他大哥有没有为难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沈度满不在意道:“娘,大哥只是教导我功课,怎么会为难我,即便为难我也是因为我功课太差。”
他想到什么,嘿嘿笑道:“俞表姐来得太及时了,否则大哥肯定还会让我呆一会儿,娘,我觉得大哥对表姐真的不一般。”
王氏心神巨震,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儿子都知道沈肃不会为难他,只是教导他,为了让他上进。
连俞文姝这个尚未来沈府多久的,都能一眼看明白,沈肃是为了儿子好。
唯有她,还在担心沈肃是要惩罚沈度,还那样六神无主的求助文姝。
此刻看见文姝一如往常,神色之间并未在意她昨日的举动,心下安定的同时,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老夫人却表情很淡地看了眼王氏,冲文姝温和道:“文姝你去吧,午膳可以在外面用,尝尝飘香楼的,味道很是不错。”
俞文姝起身道:“文姝记下了,那老夫人、姨母,我这便出府了。”
原是来说出府的事情,听见俞文姝要出府去,茵茵仰着头渴望地看着她,一副很想跟出去的样子。
俞文姝摸摸她的脑袋,“我一会儿就回来,不会多逛,下回街上有好玩的,表姐再带你去。”
王氏连忙拉着茵茵,对文姝道:“别管她,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俞文姝一走,两个小的给祖母请了安,便也跑出去了,屋里便只剩下王氏和老夫人。
沈府后宅里任何事都逃不过老夫人的眼睛,王氏闭了闭眼,想着昨日的病急乱投医,呐呐道:“母亲。”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眼中有失望也有愧疚。
“丽桐,昨日的事,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老夫人叹息道,“虽说我们沈家对不起你,你年纪尚轻便没了丈夫,可我自认我这个婆婆对你不错,阿肃这孩子虽然冷情不爱说话,可对你也是尊敬的,对阿肃和度儿,我一视同仁。”
老夫人从未与她这般说过话,以往也只是提点一下,王氏的心高高提起,慌得不行。
她惊惶地看着老夫人,却只见她面容平静。
王氏忽然扑通跪下,声音里已经满是哭腔,“母亲,是我糊涂,我做错了。我知道阿肃都是为了度儿好,是我从前想岔了,是我溺爱儿子不忍心儿子受苦,一切与阿肃无关。”
她说着已经是声泪俱下,老夫人没了丈夫也没了儿子,如今唯有两个孙子,这两个孙子都是她的心头宝,是沈家的希望,她为了两个孙子,也绝不会任由她王氏离间俩兄弟。
可她昨日做法若是传到沈肃耳朵里,沈肃会如何想?
老夫人:“阿肃若真容不下度儿,都不必如何做,只要不管你们母子三人。”
王氏浑身一抖。
“我们沈家从没有那等兄弟相残之事,也绝不会有。若是你不愿沈度刻度用功,那从今往后沈度就由我来亲自教导,我绝不允许我们沈家的儿郎成为不学无术的纨绔。”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显然昨日王氏的一番作为,让老夫人动了怒,连往日的情分和体面都不想给她,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王氏哭道:“母亲,我知道错了,都是我愚昧无知、蠢笨至极,往后我定不会再犯。”
不让她看儿子,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老夫人起身朝内室走去,“你自去好好反省。”
王氏仍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九嬷嬷才从内室出来,走到王氏身边叹了口气去搀扶她。
王氏满脸泪痕,茫然问:“九嬷嬷,母亲她是不是对我……”
九嬷嬷冲她笑了笑,“老夫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嘴硬心软。夫人你这回真的戳到了老夫人的心窝子了,不怪她生气。”
王氏呐呐道:“我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说了,这几日你就在春宜堂好好呆着不必过来请安了,白日里让茵茵过来老夫人这边。”九嬷嬷道,“您就在屋里好好给表姑娘备东西,静静心。”
九嬷嬷把王氏扶出堂屋,示意知绿把王氏扶回去,嘱咐道:“这几日夫人不必过来禄和院,你们伺候尽心些。”
知绿自然是应是。
九嬷嬷看着王氏依靠着知绿边走边垂泪,也是叹了口气。
这王氏人不坏,可眼界小了些,也是因着没了丈夫溺爱幼子,可也不想想,往后幼子是她的依靠,幼子成材有出息才是最紧要的。
倒是那位表姑娘,小小年纪便冷静沉稳,老夫人都夸了好几次了,可见是真心喜爱。
九嬷嬷忽然哎哟一声,想到俞文姝孤身一人来投靠,如今出去闲逛必然是要买东西的,这也不知带没带够银钱。
俞文姝是带了银钱的,马车一路往西市而去,那里什么铺子都有,钱庄也有几个。她便带着丹露在一个钱庄门口下了马车。
手里的银票是父母留给她的,统共也不到一千两,她打算用来置办一些铺子做她的嫁妆。田产和庄子倒是更好,只是她根本不会打理,便也不做打算了。
兑了些银子,俞文姝便带着丹露先去绸缎庄选布料做衣裳。
绸缎庄里生意不错,俞文姝皮肤娇气,寻常的布料用不惯,便跟着小二去了二楼,二楼布置得更雅致,布料更是好上许多。
“姑娘您随意看看,若是需要小的给您介绍再叫小的。”
俞文姝点头道好,便看起布料来。不远处有几个正在说话的妇人,锦衣华服、珠环玉翠,瞧着便不是普通百姓。
丹露耳尖听见了沈家大爷的名字,连忙扯了扯自家姑娘的衣袖。
“你们都听说了吧,昨儿王氏来定婚服,说沈肃沈大人竟然订婚了,好事将近。”
“这等消息谁没听说啊,那你知道新娘子是哪家的吗?能嫁给沈肃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晦气,沈大人满身煞气,名声也不好,怎么会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哎哟,你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沈大人一表人才,又得皇上重用,多少人家想要这么个乘龙快婿也没机会。你家那时候不也问了王氏,现如今在这儿说酸话。”
“你不想?那也得人沈大人瞧得上咱我们啊,况且,家中闺女要死要活的不愿意,能有什么法子。”
忽然一道尖利的女声道:“那沈肃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种人怎么会有妻子。他坏事做尽,必然是天克之人,克父克母不说,还要克妻克子,这是害人!”
丹露气得心口起伏,瞧着便要转过身去理论,被俞文姝一把按住。
俞文姝神色冷淡至极,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看向那边,轻声道:“我选好了,我们下去付银子。”
丹露不情不愿的跟着她下去,付了钱走出了铺子好远,她才愤愤不平道:“姑娘,她们那样说大爷实在太过分了,大爷怎么会是她们说的那样。你都不生气吗!”
虽然说的是大爷,可姑娘即将与大爷成亲,她是大爷的妻子,说他克妻克子,可不就是克姑娘嘛!
丹露很生气。
俞文姝毫不在意,只道:“丹露,你可知道,这人越是自己没有的、越是想要的,便越是要诋毁它、侮辱它。做人,并非别人说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可她们那般说,说得好似确有其事,万一大爷从前当真与别的姑娘……”
俞文姝捏了捏她的脸,“我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不知忽然想起什么,俞文姝的脸微微腾起热意,昨夜他修长的手指撩动她脸颊的发丝,她能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有多热,烫得她心里都在发颤。
她看见他滚动的喉结,闻到包裹住她的檀香味,是那么浓郁。
“姑娘,你怎么脸红了,可有不适?”丹露忧心道。
俞文姝轻轻掐了下掌心,抛开脑海里的思绪,嗔怪看了丹露一眼,转身走进另一间成衣铺。
丹露一愣,抿着唇笑起来,她看见了原来姑娘是害羞了。
第14章
“姑娘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里孤品腰封,那位绣娘手艺精湛,只是家中有事才只得了这一条,若是姑娘心上人束上,定然是英俊威武。”
掌柜笑眯眯推销,她方才看见这位仙子一样的小姑娘看着这腰封的眼神,便知道定是卖给心上人的。
如此美貌的小姑娘,喜欢的人必定也是风流俊俏的男子。
丹露凑到俞文姝身边,眼睛一亮,“这腰封真好看,肯定很适合大爷。”
俞文姝也觉得这条腰封很适合沈肃,滚银边的暗纹腰封,非常适合他的身份,可她在犹豫的是,这条腰封并不便宜。
掌柜似乎看出她的蠢蠢欲动,道:“姑娘,这条腰封可是独一份的,你瞧瞧这绣工,我敢保证,你在京城绝对找不出第二条这样的腰封。”
即便知道掌柜有些夸大其词,文姝还是买下了这条腰封。沈肃送她的白玉昙珠也很贵重,她没有别的东西能送给他做回礼,这份京城找不出第二条的腰封,倒是很合适的。
东西买了,银子花了,俞文姝与丹露去了老夫人提到的飘香楼,要了两道招牌菜。文姝胃口小,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其余的全进了丹露的肚子里。
马车一早俞文姝便让车夫赶回府里,她与丹露便闲逛着回了沈府,只隔了两条街,并不算远。
“表姐。”
还未走到府门口,俞文姝便听见沈度叫她,她看过去只看见九嬷嬷带着茵茵在一旁,并未见王氏的身影。
见了她,茵茵跑着扑进她怀里,俞文姝能感觉到小姑娘心情不好,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沈度倒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东西,笑嘻嘻道:“表姐买了什么好东西,我要回书院了,表姐。”
俞文姝被他一逗,唇角绽出个笑,“这么大的个子,比我都高,还撒娇。”
随是这么说的,俞文姝示意丹露拿了一个纸包给他,“这是我随意买的点心,你带去吃。”
沈度不客气接过,转头便跳上车,从车里探出头来,“我走啦,旬假再回来。”
俞文姝摸着茵茵脑袋让她给沈度挥手,很快马车转角便没了踪影,尚未收回目光,便与沈肃的视线对上。
未等沈肃走进,茵茵就要拉着俞文姝走,俞文姝只能轻声道:“茵茵先跟九嬷嬷回去,表姐一会儿来寻你。”
茵茵冲沈肃褔了一礼,便拉着九嬷嬷的手要离开,九嬷嬷笑着对两人道:“老夫人说你们今日不必去禄和院请安了,晚膳也各自用了便是。”
俞文姝点了点头,她心中疑惑,茵茵看起来情绪不高,老夫人也不让去禄和院,也不知今日她出去后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眼沈肃,却只见他微微颔首,道了声知晓了,便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去西市了。”他只在她手中的东西上扫了一眼,便知道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