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上“啪”落下一枚白子，帝君眼睑低垂，淡声答：“本君赢了。”他话音刚落，被白子包围着的所有黑子在一瞬间统统化为齑粉，不知怎的一阵疾风突如其来，棋盘上的黑色粉末朝着梵茗兜头吹去了。明明是一摊飞灰却似有仙力助势，去势汹汹。
  梵茗摇头失笑，抬手一挥，僧服上淡金色的经纬线飘渺而出，立时在他面前立起了一道结界，无数细碎的黑色粉末在上头糊了一层，簌簌落下了。
  “今日棋局已了，真佛请回吧。”帝君声音清冷，伸手拢过唐侨放上自己肩膀，转身走了。
  帝君果然不高兴了，唐侨低头还能看见他胸口的起伏也比平时大了些，乖乖坐好，也不敢再提不洗药浴的话了。
  帝君顺了顺气，收敛心神叮嘱：“你不要与那和尚走得太近。”
  “啊？为什么？”
  “那是个酒肉和尚，不忌荤酒，喜欢吃肉。”帝君面不改色地说瞎话：“最喜欢吃鸟。”
  唐侨打了个哆嗦，讪讪笑道：“真的啊？假的吧……”
  帝君顿了顿，勉强退了一步：“他若是要与你单独出去，记得喊上我。”
  唐侨赶紧点头。自家主子静默须臾，又问：“那微博……是什么？”
  “噢就是王母和太上老君他们都在玩的。”唐侨来了兴致：“你要不要试试？我教你呀！”
  帝君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与时俱进的学神，圣贤书与身外事都没落下，比如三峡开工、京九铁路、港澳回归……这样的人间大事他都清楚。
  然而，帝君忘了自己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下过界了。
  所以当他从乾坤袋里翻了半个时辰，从最底下翻出一个崭新的小灵通来，唐侨和他大眼瞪小眼，怔了一会儿忽然捂着肚子笑得像个傻子，羽毛都蹭掉了好几根。
  “这个不行呀哈哈哈哈……我好多年没见过小灵通啦哈哈哈哈……哎不行了我笑一会儿！”
  帝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把崭新的小灵通丢到另一个兼职垃圾袋的乾坤袋里。
  唐侨咳嗽一声，赶紧忍住笑，帝君又把她带上往屋外走。他一声不吭，眉宇之间也不见了往日温和，唐侨拿翅膀尖戳戳他的脖子：“生气了？”
  “别这么小心眼啊……”唐侨叹口气，小声咕哝：“那以后我不跟他玩儿了，我只跟你玩儿好不咧？”
  【哈哈哈哈哈主播你哄小屁孩呢哈哈哈哈！】
  【嗷嗷嗷帝君肿么能这么可爱！！好想捏他脸（*/w*）】
  “不必。”帝君摸摸她的小脑袋，微不可察叹了一声：“他于你有恩。”
  “啊？什么？”唐侨怔住：“我没见过他啊？”任她再怎么追问，帝君却怎么也不开口了。
  *
  “人间热门电子产品代购，低价出售各品牌新款手机……人间热门电子产品代购，低价出售各品牌新款手机……人间热门电子产品代购……”
  录音笔尽职尽责地不断重复这句话，唐侨窘窘有神环视着满屋子的货架和货架上陈列整齐的各品牌手机。
  “先前我都没想过你们仙界的手机是哪儿来的，原来还有手机代购商啊……”唐侨盯着价码瞪大了眼睛，在帝君耳边絮叨：“我的天，最便宜的手机都要一百颗仙丹，这是奸商啊！！”
  仙界的仙丹至不济也能延年益寿，品质好一些的活死人肉白骨不在话下，增长仙力的更是万金难求。就比如帝君给她洗澡用的洗髓丹是最普通的丹药了，可洗一回澡就治好了她一百五十度的近视啊！随随便便一颗丹药放到人间就是无价之宝，而一支手机就要一百颗仙丹，低买高卖差价惊人。
  方才帝君出门就带她来了这里，大门上挂着个“人间代购”的金字招牌，里头货架子上满满都是手机，旁边一块小牌子上标着价格和型号。
  细细一瞅，写的还不是型号，而是“爱国就要爱我hw”、“耐摔耐磨打人专用砖头机（怀旧版）”、“为发烧而生mi”……
  店老板看着也像个奸商，见文昌帝君进了门，胖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迎上前来拱了拱手:“莫怪今儿早上小仙听着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是有贵客上门，着实叫小店蓬荜生辉呀！帝君这是要买手机？想要个什么样的？”
  帝君言简意赅:“要能刷微博的。”
  胖老板愣了下，发出如杠铃一样的爽朗笑声:“这儿所以的手机都能登微博。”
  他心知仙界没几个神仙清楚物价，笑眯眯开口宰客：“以您如此尊贵的身份，合该用个最新款的水果机，原价五百颗仙丹，您头一回来我给你打个折，只收您四百九！”
  第23章 奸商
  帝君点头就要拿乾坤袋，唐侨赶紧拦住，冲那胖老板说：“我前两年刚成仙，打小捧着手机长大的，看看牌子看看配置就知道是个什么价，打个一折你都赚得盆满钵溢。”
  胖老板脸色微变，苦笑着拱手讨饶：“仙界与人间没有交通，所有的货得小仙一人哼哧哼哧背上天来，赚的不过是些跑腿钱，鸟仙子就别为难小仙了。”
  唐侨轻哼： “十颗仙丹卖出去就够你搬空一整个专卖店了。你这倒买倒卖也太坑人了。”
  “鸟仙子这话是何意？”胖老板听了这话，登时怒气上脸：“这价是我们天人互助委员会定下的，您若是嫌贵还请往别处去，小仙也不瞒您说，这手机在咱们这儿是稀罕物件，仙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话落他咯噔噔快步走到门前敞开了大门，沉着脸撵人：“您请吧！”
  帝君袖袍一挥，那胖老板像被枣核卡住了喉咙似的，涨红了脸却半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帝君收回手，声音清淡：“出言不逊，叫你父亲改日上门给这位小客人赔罪吧。”
  胖老板瞪大眼睛，哆嗦着手指着唐侨，见帝君给这鸟儿出头，不敢再作妖，只得护着脖子悻悻退下，缩回柜台后边了。
  帝君挥出一道仙力托着唐侨放上货架：“你挑吧，挑你喜欢的。”
  唐侨跳上货架一排一排看过去，“我喜欢白色的……不过这个按键好舒服……哇这个触屏我好像能用诶，时灵时不灵的……其实我最喜欢土豪金这色儿哈哈哈别笑我……那个黑色的也好看……哎哎这个前置1800呢，不过你好像也不会自拍……”
  “别挑了。”帝君截断她的话：“一样拿一个便是。”
  “……你别闹，冤大头也不是这么做的。”唐侨又戳开设置看了看：“买这款吧，口碑一直不错，银色也比较配你。”
  帝君认真打量一会儿，迟疑着：“怎么……比他的小？”
  “啊？”
  “比梵茗那个小。”帝君放下手机又拿起旁边的plus，精准得回忆了一下梵茗手机的长宽高，“这个跟他的一样大。”
  最后拿起旁边的hwp8max，“这个比他的大。”
  唐侨指指plus，无奈：“在人间，那个比这个贵。”
  帝君默默放下国产顶梁柱，又拿起plus水果机。
  【哈哈哈哈哈帝君学坏了，学会攀比了哈哈哈哈哈！】
  【帝君挑手机唯一的标准就是屏幕要大，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大写的服气_(:3)∠)_】
  帝君最后买了俩，一个亮黑色一个玫瑰金，笑着装进唐侨的乾坤袋里：“这个给你留着，等你变成人形了就能玩。”
  【帝君无师自通地领悟了什么是情侣款2333】
  帝君从乾坤袋里掏出十几颗仙丹里，也不数，放在柜台上了。胖老板探出个脑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就想明白了，挤出个笑脸来拱了拱手：“小仙今儿早上跟媳妇吵了架，心情不爽利，这才出言不逊冒犯了鸟仙子，鸟仙子还请原谅则个！”
  唐侨轻描淡写“嗯”了一声。胖老板壮壮胆子，小心翼翼打量着帝君，抹了抹眼睛，唏嘘道：“小本生意不好做啊，若是……若是让我爹跟一个还没成仙的小精怪道歉……被人传了出去……上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后小仙淘换来什么新奇的玩意了，保管给您送过去一份，如此可好？”
  帝君冲着唐侨招招手，转身就走，唐侨跳上帝君肩膀出了大门，对身后“鸟仙子还有什么想要的？小仙送给您啊！”的呼声置若罔闻。
  见胖老板转身回了店里，唐侨思索片刻，问帝君：“他上边有人么？”
  帝君偏头，目露征询，似是没听明白。唐侨说得明白了些：“这人有靠山吗？”
  “没有。此人祖上乃是山魈一族，他那老祖宗百年行善，这才修成了仙，只是几百年来，这家的家风祖训都丢了个干净。这人惯爱拍马逢迎，以前下界游历总能淘换到新鲜玩意。”
  帝君顿了顿，又说：“前两年常在人间行走的赤脚大仙跟人间几个朋友交情深，办了个天人互助委员会。这老板在里头做个小官，他父亲是仙界这边的委员长，倒买倒卖与他父亲也脱不了干系。”
  看唐侨陷入沉思，帝君笑意微展：“你想做什么只管做就是，有我在，没人敢动你分毫。”
  【男友力max】
  【荷尔蒙要穿透屏幕溢出来啦！怎么能这么帅！！！】
  唐侨回头指指店铺的一整块墙，问：“能往上面刻字吗？第一行写每支手机原价2000-8000人间币，第二行写仙丹和人间币的换算物价，恩——就写1000人间币等于10颗下品仙丹吧。”
  帝君从善如流，伸指虚空写了两行字，一道金印瞬间展开成型，化为一道结界牢牢实实扣在墙壁上。这两行字可真是大，把一整面墙壁都占满了。
  唐侨满意：“成了，走吧！”
  见帝君什么都没问，唐侨有心解释一两句：“我爹也是做生意的，他……”
  刚说完这句，唐侨眼皮儿一跳，心里呼了自己一嘴巴，忙描补说：“我爹在我们黄莺一族做生意。”
  “他早年做生意受了些委屈，我爹最恨的有三条，一恨倒买倒卖，二恨店大欺客，三恨明明富得流油还总是扮穷装善的奸商。这人三样占全了，真是太招人恨了。”
  唐侨又说：“只是水至清则无鱼，那什么天人互助委员会想来是个树大根深的地儿。我把价格杀到了两折已经很打眼了，再过分就要给你添麻烦了。”
  唐侨眼里透着一股子狡黠说：“这事不该我去当出头鸟，最急的该是那些买不起手机的小仙们。”
  帝君认真听着，待她说完了，忽然传音入密，唐侨脑海中立时响起他的声音： “你先前说自己前两年刚成仙，方才又说自己出自黄莺一族。然而，仙禽界根本没有黄莺一族，你是唯一一只开了灵智的黄莺。”
  看着手中的鸟儿慢慢变了脸色，帝君摸摸她的短脖子，唇角微勾，慢悠悠传音道：“下回，可别再露馅了。”
  唐侨张开嘴，又什么都没敢问，战战兢兢等着系统警告，结果什么都没等到。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绑定的系统并不像她所想那样住在她脑子里，也没有她先前脑补的脑电波共鸣一类的东西。帝君传音入密，系统是听不到的。
  然而他又什么都不说清楚，唐侨摸不准他知道了多少，又不敢问，只能揣在心里。
  *
  帝君在唐侨的帮助下注册了一个微博。
  第二天睡醒，就发现自己多了十几个关注，清一水的大蓝v，挂靠的是一个名为“飞天俱乐部”的企业组织。
  他的第一条系统微博下，多了好几条评论。
  “四海八荒最美的雀仙人：哎哟文昌你怎么开微博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帝君没学过拼音打字，用一分钟搞懂了手写键盘，他平日写惯了行草，笔走龙蛇写完了字，写太乱了，手写没识别出来。
  帝君有点憋屈，横平竖直地写了好几个楷字，慢腾腾输入：“诸君早就开了微博？”
  钢之炼丹术师：是啊，天天炼丹无聊得很啊。
  别喊娘喊娘娘：本宫还注册了个美妆直播呢！
  世纪佳缘比不上红线啊傻丫头们：俺老儿用不惯这玩意，可自打前些年微信出了个摇一摇的功能，老有姑娘投诉说红线缠得不好……后来俺又用上了扣扣、微博、msn，但凡看到不和谐yp就举报，人间自有网警来管。
  噢妈咪妈咪吼：贫僧常在微博上弘扬佛法，但不知为何，所写内容总是被投诉删除，说贫僧破坏宗教和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阿弥陀佛呜呼悲哉……
  别碰爸爸金箍棒：俺老孙以前也瞧不上这玩意儿，玩顺手了觉着还不赖！
  第24章 争宠
  唐侨看得好笑，明明大家都在南天门坐着，喊一声就能听得着，非得一条条回微博。
  帝君**意识不强，好多词他看不太懂，时不时喊唐侨过来看看，唐侨索性坐在他肩膀上，一条一条给他解释。
  看着一排蓝v号，帝君有点不开心，从小到大，从人到仙，他无论学什么都是学得最快的那个。而如今连太上老君、月老儿这样的老古董都比他与时俱进。就好像朋友都是一身强六插八的大橙武号，他还穿着一身白板，心里落差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