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琮没他那么多戏，淡然自若看完纸质版资料，说道：“这里面有几只猫眼熟，今天好像见过，以后如果路上遇到就顺便抓一抓吧，电子版的照片再发我一份。”
  王为敲敲键盘，给他发了一份电子版资料，犹犹豫豫的说：“咱们要不要改变一下经营策略？吴大强他们最近开始搞直播了，我昨晚上用小号进他们直播间看了眼，在线观看人数居然有好几百，要不我们也搞搞直播？”
  “吴大强是谁？”手机里的乔月萤打岔问他。
  王为回答：“吴大强，是一家三兄弟合伙开的调查事务所，青江市的西四环只有我们两家事务所，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就像西四环上的冰与火，西四环上的光与夜，西四环上的罗纳尔多与齐达内……”
  他停顿住，疑惑地看向瞿明琮：“对了，你这位网友怎么称呼？”
  乔月萤说：“我是乔……”
  “小乔。”瞿明琮早有预料，提前一步掐断她的声音，斩钉截铁道，“叫她小乔就行。”
  “噢，你好啊小乔！”王为凑过来，伸长脖子想看看乔月萤长什么样。
  但手机挂在瞿明琮的胸口，并且丝毫没有给手机翻个面的意思。
  王为：“…………”
  他讪讪地坐回去，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小乔应该是外地人，所以可能不太清楚，我们青江市是出了名的都市传说之城，盛传各种都市传说，然后在西四环上呢，流行着关于猫头女的传说，现在吴大强事务所就是利用寻找猫头女作为噱头，每天晚上在玻璃河那边开直播呢。”
  “可是猫头女又不是真的存在，不可能找到呀。”乔月萤不解，“这种直播也会有人看吗？”
  “有！太有了！”王为用力拍了下大腿，“无聊的人可特么太多了！无所谓能不能找到猫头女，反正就是凑热闹，到时候吴大强的名声打响了，从此大家只知吴大强，不知王小明，西四环的生意就会被他们垄断！”
  “那怎么办啊？”乔月萤听他一通分析，不禁为事务所的未来着急，“不然我们也开直播？”
  瞿明琮无声扯了下嘴角，懒得掺和，转身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王为一脸认真，起身追在他身后说，“最近我看直播看多了，也有些收获，现在这个时代就是流量为王，要发展粉丝经济，传统的那一套经营方式已经落伍了！所以，我想趁着吴大强的直播数据还没起来，我们晚上也去开个直播，怎么样？”
  “你去吧，我没空。”瞿明琮拿起纸杯喝水，反应十分冷淡，“晚上我要去医院。”
  王为顿时哀怨，“你别直接拒绝啊，阿姨又不会一直住院！”
  瞿明琮道：“出院了我也得回去陪她，总不能白天在外面忙，晚上也不着家，她现在记性已经够差了，要是再见不着我的面，忘得更快。”
  他这么一说，王为就知道没戏了，但是又有点不甘心，继续挣扎：“那……我们把营业时间改改，白天你就在家里陪你妈，晚上出来干活？”
  瞿明琮嗤了一声，将喝空的纸杯捏成团扔进垃圾桶，“你啊，别想一出是一出了，现在事务所里大部分单子是找猫找狗，这活只有白天才能干，晚上黑灯瞎火怎么找？”
  “那就……那就……”王为咬咬牙，忍痛又退一步，“那就把直播时间改成白天！我们白天直播总可以吧？我架一部手机跟你后头，不会影响你干活。”
  瞿明琮摇头，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你跟我？那谁来看店？”
  “……小琪？”王为灵机一动，觉醒这方案可行，“反正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我们看店。”
  “你有钱给人家发工资吗？还是准备让人打白工？你去跟她说吧，看她愿不愿意。”瞿明琮不再搭理他，从储物柜前拿出头盔和摩托车钥匙，摆摆手走了。
  “我去医院了，你记得锁门。”
  王为看着瞿明琮离开，不禁长叹一口气，低头再看手机，发现吴大强又涨粉了，想想实在不甘心，抓耳捞腮的下单买了一套直播设备。
  ……
  摩托车在公路上疾驰，傍晚的风透着入秋的寒意。
  乔月萤在手机里感觉不出冷热，但能看见瞿明琮紧攥车把的双手，指关节处泛着白。
  默默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开口：“瞿明琮，我觉得你好怪哦。”
  “哪里怪？”瞿明琮注视前方，漫不经心的问道。
  “就是……你明明很缺钱啊，可是你对那些能挣钱的事，又好像不太热衷。”乔月萤感到很困惑，“比如刚才王为说的直播，虽然不一定能成功，可是你连试试都不愿意，还有之前我让你带我回乔家……好吧我承认有风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爸不一定能认出我，但如果成了呢？如果成了，我爸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钱，你都不心动吗？”
  她重重叹了口气：“唉！所以我觉得你好怪，搞不懂你。”
  瞿明琮嘴角翘了翘，“那是因为，我很缺钱，但又不是最缺钱。”
  “不是最缺钱？”乔月萤拧起眉，“什么意思？”
  瞿明琮深深吸了一口气，秋风带着凉寒沁入肺腑，感觉到冷的同时，疲乏的头脑也随之清明了几分。
  “我最缺的，是时间。”他平静说道，“如果我只是缺钱，一年前就没必要辞职。现在这份职业最便利的地方就是时间灵活，没有纪律，没有命令，也没有突然需要赶赴外地的紧急任务，我可以自由把控自己的生活节奏，不用担心当我妈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无能为力……”
  他望向远处白色的医院大楼，说：“所以，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直播，也不想承担任何可能打破生活节奏的风险。”
  乔月萤默默听着，不说话了。
  第12章 推理得很好
  瞿明琮每次到医院以后，会全程围着他妈转，没空搭理乔月萤。
  乔月萤也不好意思给他添乱，尽量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可是今天不管是看动画片，还是刷短视频，都提不起劲儿。
  她总忍不住想起瞿明琮在路上说的那番话，想起瞿明琮说他最缺时间，还会想起他妈妈生的病……
  听说，阿尔茨海默是一种会让患者不断遗忘的病，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格外在意长久的陪伴？他是不是担心自己被妈妈忘记？
  乔月萤越想越静不下来，她打开浏览器搜索阿尔茨海默，想了解得更清楚。
  可搜完之后，心里不仅觉得闷，还开始有些酸酸涩涩，不是滋味。
  患有阿尔茨海默的病人，大部分只能存活五到十年，只有少数一部分患者能存活十年以上，至于存活二十年以上的病人，那就更少了，微乎其微。
  这意味着，瞿明琮和他的母亲很有可能只剩十年左右光景作伴。
  也难怪瞿明琮会说自己最缺时间，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还有……
  更残酷的是，这病发展到重度以后极其折磨人，病人会丧失一切自理能力，甚至无法自主咀嚼和吞咽，到那时，瞿明琮必须全天24小时看护，所以现阶段他需要尽快挣钱，至少在病情没有发展成重度以前，尽可能多的挣钱，以满足将来他和他母亲的生活所需。
  乔月萤终于明白他在一年前为什么会辞职。
  因为他根本没得选，他只有这一条路。
  心中酸楚又难过，也不知道这是她的同情心在泛滥，还是对命途多舛的唏嘘，总之很不好受。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问题就好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和家人相认，再从家里拿出一笔钱来帮助瞿明琮。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光记得身份有什么用？瞿明琮说的没错，她拿不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就算把手机怼到亲爹眼前，恐怕也会被当做疯子轰走。
  唉……
  现在唯一的安慰是，瞿明琮调查的绿帽子已经有了眉目，他马上就能赚到钱了。
  乔月萤还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喜欢绿帽。
  真希望将来有更多的人出轨呀，这样一来，瞿明琮就能接到很多很多绿帽订单了。
  …………
  今晚的乔月萤格外沉默，让瞿明琮略微有点不习惯。
  离开医院后，他骑上摩托车准备回去，有意打开手机看了眼后台程序。
  没有刷视频，没有看动画片，后台程序干干净净，她居然什么都没干？
  真是怪哉，难不成在发呆？
  平时她总是叽叽喳喳没个消停，现在突然不吱声了，瞿明琮不由得生出一些别的想法：难道真像她说的那样，被困在手机里太久，接触不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消沉了？抑郁了？
  可是她在手机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两天而已。
  虽然只有两天，但是她身上发生的离奇遭遇，换做任何一个人都绝对是严重打击。
  可她看上去不像受打击的样子，甚至还挺精神。
  不过从去医院开始，她好像就没什么精神……
  瞿明琮：“…………”
  思想交锋了一阵之后，瞿明琮觉得自己在这里揣测乔月萤的想法完全没有必要，毕竟她的脑回路……实在不能算正常。
  夜已经很深，街头五光十色的招牌将城市映照得喧腾热闹，摩托车很快驶入车流，疾驰而去。
  回到小区。
  楼下的早点铺、彩票站、宠物医院都关门了，只剩便利店和一家饰品店还亮着灯。
  瞿明琮停下摩托车，长腿一抬下了车，走进饰品店。
  饰品店的墙面挂满了亮晶晶的发卡和头绳，玻璃柜台里还有项链戒指和手镯，瞿明琮一眼扫过去，目光锁定一个挂着毛绒卡通骰子的钥匙扣。
  他走过去取下钥匙扣，放到店员面前，“结账。”
  “十块。”
  正要扫码付钱，一直沉默的乔月萤冒出来：“我喜欢旁边那个小黄鸭的钥匙扣。”
  店员：“？？？”
  瞿明琮：“…………”
  他没理乔月萤，扫码付钱，拿起钥匙扣转身走出店门。
  乔月萤在手机里发出长长的哀叹声：“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不买小黄鸭的钥匙扣？”
  瞿明琮问：“我为什么要买小黄鸭的钥匙扣？”
  “因为我喜欢小黄鸭啊！”乔月萤不解道，“你买礼物送我难道不是应该根据我的喜好来选择吗？”
  瞿明琮闭上双眼，感受到了那份熟悉的无语。
  “我什么时候说过钥匙扣是给你买的？”他问。
  他的话让乔月萤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质疑，“……难道不是？”
  “嗯，不是。”瞿明琮把钥匙扣揣进裤兜，骑上摩托车。
  “怎么这样啊……”她再次发出哀叹声，“我还以为你发现我一直不说话，会担心我的状况，理解我的彷徨与忧伤，于是想买礼物哄我开心，但是囊中羞涩所以只能买路边店里最便宜的钥匙扣，你看，这样推理是不是很符合逻辑？”
  瞿明琮嘴角抽了抽，“……推理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推了。”
  不管怎么样，看到她又“犯病”，他确实安心不少。
  …………
  瞿明琮回到家，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和针线，然后连同刚买的钥匙扣一起摆茶几上。
  他先用剪刀把钥匙扣上的毛绒骰子拆开一个小口，又拿了一枚钩针，慢慢从剪开的缝隙伸进去，挑出几缕里头的pp棉，然后往毛绒骰子里塞了一枚微小型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