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还能说了算，裴老爷子如此反反复复，也惹怒顾老爷子，他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气归气，但两家人几十年的交情，顾老爷子也不好说的太直白，伤了彼此的脸面，只能将问题丢给顾北忱。
  顾老爷子同裴老爷子说，“北忱那小子的事儿，我现在是管不着了，他爸都得看他脸色呢，更何况我老头子。哎，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处理吧，北忱要觉得可以自然是可以的，我举双手双脚支持。”
  裴老爷子也知道顾老爷子所言不假，现在顾家可是顾北忱当家，顾北忱是家主还不是说什么便是什么。
  既然要谈联姻的事情，自然是要跟顾北忱谈的。
  只是他退位许久，要约顾北忱不算容易，只能让顾老爷子转达他的意思。
  顾老爷子回家便将此事说给全家人知道。
  “我们顾家从来都讲究个人自由，选择结婚对象并不在意门第。只是这裴家人关系复杂，那个裴晋元我也是看不上的，光有机灵劲儿，不干正事，亏得裴老爷子一大家子事业，都快败在他手里头。跟这种人做亲家，我看不见得好。”
  顾父顾承允表示赞同，“当初他们说吱吱只是养女配不上我们顾家，火急火燎要取消婚约。现在倒好，上赶着要把裴欣嫁给我们北忱，当我们顾家是什么。”
  顾扉寻坐在高级餐桌前，修长手指捏着鬓发别到耳后，红唇微扬，十足骄纵模样。
  “裴晋元这是想用裴欣来攀我们顾家呢。我们顾家地位摆在这儿，来巴结的人天天有也不奇怪。我就是看不得这个裴晋元，说吱吱是养女，要把她卖给陆家换项目。现在又想把那个私生女塞我们家来！真是太会打算了！”
  她气得嘟嘴，“我们断然不能让他这如意算盘打响了！哥，你说呢？”
  一家人议论纷纷，唯独顾北忱从头到尾没有作声。
  第14章
  餐厅的灯光极其奢华，精致的水晶灯洒落明亮的白色的光，映照着顾北忱脸庞。
  许是他眼眸中的寒霜收敛了些许，清晰的轮廓不显得锐利，反倒是有股难以言喻的爽朗。
  他纤细指骨捏着的黑色筷子被搁在桌面，明晰脸庞侧过来，黝黑瞳孔望着他们，不急不缓道：“裴晋元什么想法我没兴趣，也懒得猜。但那个裴欣，不可能。”
  顾扉寻明亮眼眸里满是得意，扬起下巴道：“我就知道我哥是有眼光的。无关是不是私生女，主要是裴欣这个女人不好，各方面都配不上我哥。”
  她郑重其事道：“我有个好主意，你们觉得让吱吱当我嫂子怎么样？”
  裴南枝跟顾扉寻从小认识，经常出入顾家，顾家人对她很是熟悉。
  林薇薇：“吱吱这孩子倒是不错，性格恬静乖巧，品行端正，许是棠倩带过，身上有一股知性的美，这种美是内在的，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当然她长相也不错，配得上人间小仙女的称号，是我喜欢的。”
  “妈看人是最最准的，跟我一样。”
  顾承允笑，“你这丫头，夸你妈妈还顺带把自己也夸了。”
  “我说的是实话啊。”
  顾扉寻眉心舒展开，想着今天趁众人都在场，要将裴南枝的事情同他们说一说。
  “你们不知道，吱吱有多惨。”
  裴南枝在裴家处境尴尬，并不受到裴家人重视，顾家人多少是知道些的。
  她从小跟着顾扉寻出入顾家，小姑娘身上发生什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再者富豪圈里什么事情都流传得很快，他们大人多少都知道裴家的动静，还有裴南枝遇到的不公平待遇。
  但毕竟是裴家的家事，他们也没办法干涉，面对裴南枝的境遇，也是无能为力。
  听顾扉寻说起，才知道裴南枝这些年的遭遇比他们所知还要糟糕。
  顾扉寻手托腮，说着裴南枝的事情，眼眶气得发红。
  “现在她面临着很严重的问题，裴晋元要逼着她嫁给陆臻，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陆臻啊，那个陆臻什么德行，你们应该也有听说。吱吱要是嫁给他，这一辈子恐怕就毁了。”
  顾扉寻一向心疼裴南枝，“她好可怜，小时候被捡走送到孤儿院，后来好不容易遇到林姨愿意收养她，没想到林姨又遇到那样的事情。林姨走了之后，她在那个家里整天被pua，说她只是养女，最好不要窥视裴家的家产。等到现在要跟陆家谈项目，又认她是裴家女，把她推了出去，没经过她同意直接要举办订婚宴。”
  林薇薇神色阴郁：“这裴家人怎么如此？有这么对孩子的？”
  顾老爷子也忍不住问：“那老裴呢？就没护着她些？”
  “可拉倒吧，当初就是他说吱吱不是裴家血脉，连裴家老宅子都不让她去住，只把裴阅接走了。”
  顾承允：“那订婚这事儿怎么处理，裴阅呢，他没有帮着点这个妹妹？”
  “裴阅好像还不知道情况，裴晋元年初把人调到国外去了。吱吱从小就这样，很怕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到别人。主要是她从小被裴家人说是一个麻烦，说久了，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林薇薇：“这孩子是真可怜。”
  顾扉寻见气氛渲染到位，桃花眼眨了眨，望着顾北忱说道：“所以啊，我就想哥哥反正也要结婚，而且他到现在都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不如让他跟吱吱接触看看啊。”
  林薇薇和顾承允对视一眼，“这事儿我们倒是没意见。我们一直觉得你们的婚姻大事，只要你们喜欢就好。但也得看北忱的想法。”
  顾扉寻双手捧着脸，眼巴巴望着顾北忱：“哥？”
  众人顾着聊天，顾北忱全程没有参与，只低头吃饭。
  这会儿，他修长手指将定制的高级碗筷放下，抽了旁边的纸巾擦拭嘴角，慢悠悠抬起那双幽深的眼眸。
  他望向顾扉寻，“你倒是会安排，问过她的意见吗？或许她并不乐意。”
  林薇薇点头，“是啊，寻寻，你有没有问过吱吱，吱吱她愿意跟你哥相亲试一试吗？”
  “我之前跟她提过，不过没有郑重同她商量过。”顾扉寻眼眸睁大，“哥！这么说你是答应跟吱吱试一试吗？那我现在就问她！”
  顾北忱没回答。
  “哥，你不能反悔噢。”顾扉寻掏出手机，“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我现在就跟吱吱说。”
  顾北忱站起身，对着顾扉寻脑袋屈指一敲，并不直面回答，“我吃饱了，去书房开个视频会议。”
  顾扉寻不管他，就当他是答应了。
  她给裴南枝打了电话，但她没法接听，将电话挂断后，回复了条消息。
  [寻寻，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爸让我过来陪陆家人吃饭。]
  消息发送出去，裴南枝圆润指腹轻轻划过屏幕，看了眼屏幕，终是将手机放下。
  微微抬起浓密眼睫，裴南枝撞上了对面陆臻的眼眸，随即蹙眉，完全不掩饰对他的不待见，侧过脸，没有看他。
  陆臻手指敲打着桌面，深邃眼眸锁定前方女人。
  神色明显带着挑逗。
  裴晋元选的是临城最好的酒店，精致的布置，敞亮的点缀，让整个包厢看起来十分气派。
  两家人坐在宽阔的圆桌前，脸上都堆积着笑，好似这是一场异常和谐的饭局。
  裴晋元笑着解释：“我看其中多少有些误会。”
  老陆总眉眼往上挑，额头上满是褶皱，“是误会了。那天过来传信是个新人，说得不清不楚的，我太太一听儿子遇到那样的事情，急了眼才会说出那些话。我昨日也同她说了两句，再着急也不能苛责后辈。”
  “陆太太也没错，哪个当妈的不是最在意孩子啊。”
  陆太太拉着张柔的手，“你们能体谅，我就放心了。”
  张柔给老陆总和陆太太斟了茶，“要我说，他们年轻人去相处，我们也不用操心了。年轻人之间有激情才有火花，我看他们两个就是这样。”
  陆臻听了这话，垂眸低笑。
  这一屋子的人都在演，反倒是对面那个女人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像是不屑于跟他们为伍。
  她越是如此，陆臻反倒是越觉得有挑战性，莫名被挑起了深刻的兴趣。
  他现在觉得裴陆这场联姻还不赖，他也知道裴南枝不想维持这场联姻，故意要跟她反着来。
  他顺着张柔的话点头道：“不错，我很欣赏裴小姐。”
  许是没料到陆臻会这么说，张柔怔愣了一秒钟，随即笑开，转而对陆太太说道：“你看看，我就说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想法，他们这表面看着疏离，其实私底下早看对眼了。”
  裴南枝哑然看着陆臻。
  看对眼个头啊。
  她原本就不愿意联姻，本是想着跟陆臻闹掰了，惹他不快，他不乐意就取消婚约，趁机搞砸这门亲事。
  没想到这陆臻阴晴不定就算了，还说变态就变态，存心跟她作对，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会让几位前辈误会，不是让他们更加铁了心要撮合两人，赶紧将订婚宴提上日程吗？
  而后，好几次她想开口当众拒绝这门亲事，也被张柔三番两次拦住没能说出口，惹得她心中憋气，垂下卷翘眼睫，不再说只字片语。
  好不容易熬到中途，她借着上洗手间，起身往洗手间而去，想着躲一时是一时，散散郁气也好。
  奢华的洗手间里，光线四溢明亮如白昼，裴南枝站在洗手台前，拿出手机看到顾扉寻给她发了一大堆消息，全是在骂陆臻骂裴陆两家的。
  她纤细玉指摁着屏幕往下滑，一条条看过去，待看到最后一条时，她整个人顿住。
  [吱吱，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跟我哥结婚吧。嫁给我哥总比嫁给那个陆臻强一万倍吧。]
  裴南枝双手握着手机，快速打了一段话发过去。
  [寻寻，你这想法确实大胆！你不看看你哥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愿意跟我结婚？！]
  [说不定呢。]
  [我在我们家提过这个事儿了，他没有拒绝啊。]
  [而且，他说了，这事儿得先问过你。至少你认真点头了，这件事才有谈的必要。]
  [这么说来，我哥一向尊重人。]
  明亮的白光倾泻而下，落在裴南枝细嫩白皙的脸庞，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轻颤着，眼眸深处藏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顾北忱和她结婚？
  裴南枝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都不敢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她正迟疑着，顾扉寻的电话打了过来。
  裴南枝纤细手掌捏着手机，指腹轻轻往上滑，接起电话，听到电话彼端顾扉寻清脆如夜莺的声音响起，“你偷跑出来看我消息吗？”
  裴南枝转身，没有顾及身上穿着的高级定制礼服，往后靠在丝丝水泽的洗手台。
  “嗯。”
  “那刚好，方便我们说话。今天的饭局是怎么回事？”
  裴南枝三言两语解释，“上次的事情让两家长辈不开心，我爸说怕耽误了项目，让我一块过来吃饭，并且提出让我哄好陆臻。”
  她自然是不想来的，但张柔以电视台工作做要挟，她无可奈何，只能从了。
  她用精巧话语将事情始末说给顾扉寻听，连带着陆臻那莫名其妙的态度一并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