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实验班难道比奶奶还重要吗？”
  “要不是陆江请病假刚好撞到，你们是不是连奶奶进icu这件事都不会和我讲？”
  “我的成绩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能不能信我一次？”
  在对面重复了数句“这件事不用你小孩子操心”后，贺念辰闭了闭眼，不再争论，直接挂了电话。
  他上半身靠着墙，垂眼慢慢平复呼吸。
  待他终于平静，慢慢抬头，看见了对面墙角里站着的女孩。
  他站在那里安静地瞧着那女孩，她脖颈都缩在领子里，马尾被后面的老式钨丝灯照着，映出根根飞扬的金色发丝。
  她手指绞着，看起来像是有些歉疚。
  贺念辰看了几眼，没管她，转身走了。
  这个时间宿舍早已回不去，他只能先回教室，贺念辰看到空无一人的教室亮着的台灯时皱了皱眉。
  但他心里乱成一团，只撇了一眼就回了自己的座位，闭目养神。
  “吱——”
  门推开的声音。
  贺念辰睁开眼睛。
  “小璟，你准备学到几点啊？”
  这声音他认识，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
  “把剩下的两页错题和——”另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停住。
  贺念辰目光和她的目光在幽暗的教室里交汇。
  是刚才墙角的女孩。
  那两个女孩的动静小了许多，轻手轻脚地摸到了座位。
  她们轻声聊了两句，就又开始翻书本继续复习。
  贺念辰不再管她们，又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
  听到前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贺念辰缓缓抬眼，看到了前面站着的女孩。
  女孩抿了抿嘴，递给他一盒牛奶，轻声问道：“要喝吗？”
  牛奶是温热的，她大概是用教学楼走廊里的热水热了下。
  贺念辰淡然看她。
  女孩的手不安地扣了扣，声音更轻：“于婉月她睡着了，这盒奶没人喝，放凉可惜了。”
  贺念辰扫了眼她身后，另一个女生果然睡了，甚至还发出了点轻轻的鼾声。
  女孩的手举了很久，看他不接，抿了抿嘴想要收回。
  贺念辰伸手接过，淡淡道：“谢谢。”
  那女孩送完了奶，没走，拉过贺念辰前桌的椅子面对他坐下。
  她像是酝酿了很久，眼睛低垂轻轻道：“对不起，偷听了你和你家人打电话。”
  贺念辰眼皮微微动了动。
  他没想到这个女生会主动来提这件事。
  她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问道：“你要不要回去看你奶奶啊？”
  贺念辰皱眉，冷冷看她。
  女孩连忙摆手。
  “我没想冒犯你，也没想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想说，想建议你回去看看你奶奶，因为，”说着，她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外婆是我在学校的时候去世的，我家人都瞒着我，那天我期末考完我妈妈才着急忙慌地接我去医院，到最后我外婆也没见我一面。”
  她说完，垂眼安静了一下，又突然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我不是咒你奶奶啊，我就是一个建议我……”
  贺念辰打断：“我知道。”
  他轻声：“谢谢你，还有，谢谢你的牛奶。”
  女孩笑了下，从兜里掏出耳机，她低头认真把绑着的耳机线解开，递了一只给贺念辰：“听歌吗？”
  贺念辰顿了一下，接过。
  女孩嘴角弯了弯：“我每次想我外婆都会听这首歌，分给你听。”
  说罢，她按下播放键。
  “我的小时候
  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
  总会唱歌哄我”
  耳边响着《天黑黑》的旋律，贺念辰抬眼看向对面女孩的眼睛。
  教室里昏暗，他看不太真切，但他觉得她的眼睛应该是干净的，提到一些伤心事会有潋滟的水光，但永远清澈明亮。
  *
  酒馆里。
  贺念辰看着对面周璟，她已经慢慢抿进去了大半杯酒，眼睛被酒意染的艳艳的。
  “我记得高一下学期分完科之后我才认识你，物理老师可喜欢在我们班夸你啦，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你连力学分析画图都比别人画的好看……”
  他看着这双眼睛，心想，那天晚上教室太暗没看清，那时候她的眼睛也是这么亮吗？
  贺念辰喝了口杯里的酒。
  他看向周璟的眼睛，不由自主道：“听歌吗？”
  窗外是凉爽的夏日晚风，吹得周璟神志迷蒙，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酒馆的驻唱歌手，又看向贺念辰：“啊？”
  贺念辰拿起手机，翻到收藏列表里的《天黑黑》。
  他嘴角勾了下，点开播放，对周璟道：“听这里的歌。”
  第10章 第十条消息
  ◎互联网给照片包了层浆，述说着无尽的青春暗恋故事。◎
  周璟手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酒杯，静静地听歌。
  在酒吧驻唱背景音里认真辨别低沉舒缓的旋律，有种别样的感觉。
  一曲听完，周璟慢慢眨了眨眼：“我也很喜欢这首歌。”
  贺念辰垂眼，心想，她果然是不记得，不知道那晚是我。
  他轻出
  了一口气，抬眼看周璟，低声：“是吗？那还挺巧的。”
  “对呀贺念辰，我觉得我们两个真的还蛮有缘的。”
  贺念辰顿了下，微微勾唇：“确实，选到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导师，还同一个时间来到西双版纳旅游然后碰到，算得上很有缘了。”
  周璟迟钝地想到自己选择导师和旅游地点的原因，端起酒杯掩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他们又坐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开学后的工作学习，待张琰琰发消息催周璟，他们才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现在并没有很晚，只是她们宿舍早就约好要去星光夜市拍组傣服写真合照，后天她们就要离开西双版纳，所以趁着今天晚上想把合照拍出来。
  张琰琰约周璟直接在星光夜市旁的写真馆见面，距这家酒馆步行十分钟，周璟决定直接走路过去。
  站在酒馆外面，周璟犹豫道：“你……要回酒店吗？”
  贺念辰眼底淡笑：“陪你一起去。”
  周璟眼睛微微睁大。
  高中老同学一起在清吧吃个饭还算正常，可现在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能专门抽时间陪我拍写真的地步了吗？
  贺念辰看她呆住，眉梢微抬，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老师和师兄他们也在逛星光夜市。”
  “……”
  周璟尴尬，连忙转头掩饰刚才的胡思乱想：“哦哦哦哦哦行，咳咳，那走吧。”
  贺念辰笑了下，跟上她的脚步。
  被酒馆外的风一吹，周璟微醺的酒意散了大半。
  路上，贺念辰问道：“你们明天的行程呢？准备去哪里？”
  周璟老老实实回答：“明天去曼听公园，孟雨婷说那边拍照很好看，晚上回来张琰琰说要去六国音乐现场蹦傣迪。”
  贺念辰刚想张嘴，被周璟打断：“你不会又要说好巧你们也去吧？”
  贺念辰失笑：“这倒不是，我们明天就走了。”
  周璟猛地转头看他。
  “啊？明天？你们不是要在这里玩到……”话刚出口，周璟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把话吞回去，嘴里的话急转弯绕得她差点舌头打结：“到……导、导师出钱，怎么三天就回了？”
  贺念辰努力忍笑：“本来是准备多玩两天，但是上海那边的实验室有点事情要处理，就决定提前回了。”
  周璟撇嘴：“怎么项目结束了都不让人好好玩。”
  “放心，等你进实验室了，”他停顿，待周璟看向他等他下文：“会更忙的。”
  周璟：“……”
  周璟边走路边踢了下路上的石子，装作不经意问：“那你们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一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