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戴今天跟行, 作为《一路相伴》的忠实粉丝, 第一次近距离看拍摄过程，兴奋地拍手：“好刺激啊。”
  段星野低眼看台本，一手缠绕发丝, 道：“不现实。”
  工作人员茫然：“段老师, 你的意思是……”
  段星野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 不疾不徐道：“我天生主角脸, 混在群演里也会一眼被认出。”
  工作人员：“……”
  小戴支着下巴, 思索着点头：“嗯~确实。”
  工作人员扭头擦汗：“试试吧，就是为了增加节目效果。”
  ***
  长隆影视基地在沪市周边, 规模比不上横店, 但拥有最成熟完备的年代布景和建筑群。
  此时近中午, 《狩猎》片场正值休息时间。就见古旧的法式建筑前, 街边摊贩间, 茶馆里，穿长衫布衣、旗袍洋裙、西装革履的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在街角一棵百年榕树下，凉荫荫的一片，支着一个矮桌板，周围坐着导演李霖、承渡舟还有扛着摄像机的老徐。
  《一路相伴》这次来采访，是经过剧组同意的，对承渡舟这边的说辞是拍摄一下演员的片场生活，再聊些话题，可以不用在意摄像机的存在。
  承渡舟坐在小椅子上，不得不勾着背，屈起的长腿往前撑着，手里捧着剧本在熟悉后面场次的台词。
  老徐根据编剧组整理好的问题，在摄像机后面道：“观众一直很好奇，承总为什么从来不拍亲密戏，出道五年，至今还保留荧幕初吻，可以说，除了童星出身的演员外，你是第一人，请问你接的剧本里没给安排这类戏份吗？”
  承渡舟抬头看了眼镜头，又垂眸继续看剧本，道：“我接的戏基本没有爱情线，不需要通过亲密戏展现人物关系。”
  老徐道：“但是听说在狩猎里，你所饰演的角色有一位恋人，对人物塑造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请问在这部戏里也没有任何亲密戏吗？”
  “有。”承渡舟头也不抬地道，“但因为是存在于回忆里的恋人，所以跟李导商量删减了相关戏份，我个人也不喜欢大尺度的表演，说到底那些都是为了吸引观众的噱头，电影不会因为多一场吻戏床戏就变得更好看。”
  老徐把摄像机对向李霖：“李导，你认可这样的观点吗？”
  李霖苦笑着摆摆手：“我不认可。”
  在《狩猎》的剧本里，承渡舟饰演的是民国时期的间谍，在他投身于艰苦卓绝的抗战事业前，曾有过一位恋人，是留洋归国的小少爷，不过小少爷奔赴澳门时，遭遇敌军的炮火沉船了，于是在情了、家仇、国恨的交织下，诞生了这么一位富有悲剧色彩的孤胆英雄形象。
  电影不会用多余的镜头去描绘主角的爱情故事，恋人仅存在于回忆里，在主角失意寂寞彷徨的时候闪回，可即便是回忆杀，也是需要拍出来的。
  恋人的角色不需要露脸，多为背影、侧景，或者模糊化处理，营造午夜梦回般的效果。
  在李霖原本的安排里，有牵手、拥抱、散步以及拥吻这几幕景，但是承渡舟在签合同前就拒绝了。
  于是剧组只好把主角和恋人的对手戏全部删除，有关恋人的回忆镜头单独拍摄。
  李霖道：“尺度内的亲密戏是为了增加观众的代入感，他单纯就是自己不愿意。”
  老徐道：“承总是考虑段老师的心情吗？”
  承渡舟讪笑一下，没回答，作为掩饰，端起一旁茶杯喝水，抬眸的时候，目光却在远处的人群间定住。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一道清俊脱俗的身影在人群里一闪而过，进入学堂的长廊，残留的视觉记忆里，还记得他穿亚麻灰色西装，雪白的侧脸面庞好似梨树花瓣。
  李霖察觉他的失神，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眼，问：“怎么了？”
  承渡舟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放下茶杯，敛着眼睫翻剧本：“没事。”
  可他的表情明显低落了。
  承渡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以前跟段星野分开的时间太久，看不到也就算了，但自从参加恋综后，相处时间多了，对段星野逐渐上瘾，分开的时候日思夜想，因无法联系还会泛起焦虑，现在进入症状晚期，开始出现幻觉，看到个群演都觉得像他。
  李霖好脾气道：“有事可以直说。”
  承渡舟想了想，说：“我连着三天拍凌晨的戏，你下午应该批假，让我回家一趟。”
  李霖促狭道：“回家探亲吗？不会想先生了吧？”
  承渡舟道：“不至于。”
  李霖表情里多了老谋深算的味道：“如果你答应把那场吻戏拍了，我就放你下午回家。”
  承渡舟翻过一页剧本，说：“我选择坚守岗位。”
  李霖大笑。
  老徐早看到了躲在不远处街边的同事，知道段星野已经抵达现场，声音里染了一丝兴奋：“段老师来剧组探过班吗？”
  承渡舟回答说：“我们没有互相探班的习惯。”
  老徐：“那你期待他到场吗？”
  承渡舟轻抿唇，摇摇头。
  段星野回个消息都费劲，不可能来探班。
  段星野对他的生活不感兴趣，所以他也不会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抱有期待。
  老徐却是讶然，怎么都没想到会得到个否定的回答，如果承总不期待，那一会儿还能不能拍到他的惊喜反应了？
  ***
  段星野背靠在红砖砌成的廊柱旁，还以为被发现了，回头看了眼，就见承渡舟又继续看剧本。
  段星野已经引起了周围群演的关注，大家看着他，有的人已经认出他的身份了，有的人还在猜这是哪位主演，一身扮相不输男一男二。
  但一旁工作人员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大家配合不要说话。
  他转而提醒段星野：“段老师，承总大概没看到，你得靠近点。”
  段星野整了整精致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迈下台阶，走向榕树下的那三人。
  李霖背对段星野，看不到来人。
  老徐已经注意到他了。
  而承渡舟正对段星野的方向，却是丝毫没察觉异样，翻看剧本的时候，眼都不抬。
  段星野感受到被忽略，莫名有些不爽，干脆走到了桌子旁。
  李霖抬头，手中的茶碗一抖，眼中闪过诧异之色，立即认出眼前人就是渡舟的先生。
  然而更令他在意的是，渡舟他先生完全就是剧本里走出来的留洋小少爷，比他想象里的人物形象更要入木三分。
  段星野穿着笔挺繁复的西装，那雪净的脸庞，修长的身材，无可挑剔的站姿仪态，是旧时高门阔府里才能滋养出的拔尖人物，他冷冷朝下投来视线时，有傲气，也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烂漫，正是故事中那种如果年纪轻轻便逝去，会在人心中留下永久伤痛的白月光，让主角记他一辈子都值得。
  老徐连忙对导演使了个眼色，然后去看承渡舟，结果对方还在看剧本，急得他都快坐不住了。
  李霖多聪慧的一个人，立即明白这是恋综里的环节，抿着嘴偷笑，一点没露出破绽。
  段星野看向承渡舟，心里又有点冒火了，他为了混进群演里，可是花了半小时才做好的造型，承渡舟居然对他视若无睹。
  昨晚承渡舟在微信上说得好听，说希望周五快点到来，段星野没接他的茬，却能明白他是想尽快见面。
  结果人都站面前了，承渡舟一点都没察觉到，果然只会聊骚。
  段星野觉得如果就这么喊承渡舟看自己，太丢面子。
  他用了比平常还要低个几度的声音，对李霖道：“导演，我坐这儿不碍事吧。”
  段星野是声音怪物，从男低音到女高音，都可以切换自如。
  李霖憋住笑，抬手示意：“坐坐坐，请坐。”
  老徐把摄像机往上扛了扛，肚子里也翻滚着笑，就等承渡舟什么时候能发现段星野。
  承渡舟这时却在椅子上转了个身，背对来人的方向，眼睛看着剧本，一手却捂住耳朵搓了搓。
  段星野：“？”
  承渡舟眼神里有什么晦涩地闪了闪，只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听别人的声音都觉得像段星野。
  段星野不悦地抿了下唇，没立即坐下，给李霖倒了杯茶：“导演，请。”
  李霖双手捧起：“好。”
  段星野又给承渡舟倒了一杯，这回特意端了起来，递过去：“承总。”
  承渡舟只道他是个群演，也不多看一眼：“谢谢，放着吧。”
  段星野轻挑眉，感受到承渡舟的疏离以及边界感分明，刚结婚的时候，这人对他也挺高冷的，但绝对达不到现在这个程度。
  看来承渡舟平时在剧组里挺安分的，还以为这个色批看到个扮相好看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段星野心里哼哼两声，端着杯子不动。
  承渡舟余光瞥见了，不得不伸手去接。
  有意无意的，那人用指尖蹭了下他的手指。
  茶杯里撒了点水。
  承渡舟黑眸不带情绪，把杯子放下，阖上剧本：“导演，我先走了。”
  段星野“啧”了一声，只觉得这人油盐不进，跟他妈玉帝哥哥似的，气不过自己的魅力无处安放，伸手拧住承渡舟的耳朵：“看我一眼会死吗？”
  周围人群一刹那爆发出笑声。
  “……”承渡舟顺着被拎住耳朵的方向转过头，露出土狗般茫然的神情，等见到站在身后的段星野，渐渐的，反应过来。
  他在椅子上转过身，握住段星野拎他耳朵的手移向面颊，仰头望着段星野，漆黑眼眸里都是闪烁的碎光：“你怎么来了？”
  李霖拍了下手。
  这个眼神，哎呀！看到他心坎里去了。
  真想现在就拍进电影里。
  段星野没想到承渡舟能这么高兴，高兴得好像要甩出螺旋桨尾巴了。
  这下反而是他不好意思，眼神躲闪一下，又想到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要抽回手，承渡舟却固定住了不让动，偏过脸，在他掌心亲吻。
  段星野只觉一团热意直达心脏，在长久冰封的某处融化了一小块。
  作者有话说：
  李导磕cp中：这部戏没有你俩我不拍。
  第43章